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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九章 異動 文 / 九指書魔

    白日喧囂過後,路面上腳印紛雜,有些地段積雪已清,有的地方則結了冰。常思豪自出百劍盟總壇,便再難分清哪個腳印是荊問種的。他估算大致方位後尋找一陣,覺得再追無益,速度也便慢下來,漸漸變成了散步。心下琢磨:「鄭伯伯說的對,追上了他們,我又能做些什麼?廖孤石為人冷硬,聽不進人言,想要勸他勢比登天,修劍堂筆錄的事多半真是胡亂污蔑的氣話。荊問種的嫌疑沒有事實佐證,廖孤石弒母的事卻是大伙親眼所見,總是不差。我不願荊問種傷了他,可也沒理由幫他對付荊問種。」行走間腹中咕咕作響,想起在顏香館對著曾仕權他們也沒吃好,回來又只是喝茶,現在倒有些餓了,掃望街邊還有些小酒肆開著,便尋一間進去,要了酒肉來吃。

    他進這這酒肆不大,客少人稀,東面有四個人圍了一桌,正在閒聊,其中一人身軀胖大,滿面油光,抬一隻腳踩在凳上,肘拄膝頭半探身子正沖對面那人謔笑:「盡胡扯,你這明明是吃不著葡萄,便說葡萄酸。」旁邊兩人也都附合而笑:「馬哥說的對,傻二說話向來沒譜兒,誰信他的?」

    被嘲那人生得圓眼厚唇,身形極為高壯,坐在那裡比那胖子還略高半頭,托著碗麵唏溜唏溜吃得正爽,聽這話哼了一聲,扭轉身子道:「你們愛信不信!一個小**,有啥麻皮好爭的?」滿嘴的關外口音。那姓馬的胖子道:「你若說的是真,他三十萬兩買個殘花敗柳,豈不是虧大了?」

    常思豪正自等菜上桌,閒聽這一耳朵,心道:「他們莫不是在說水姑娘?」只聽那叫傻二的壯漢道:「不虧等啥?偏你們這些人,不知懷的啥麻皮想法,明知她是**,又倒了這麼多回手,卻還願意信她沒破身。俺在獨抱樓幹這些年了,啥事不比你們更清楚?」另外三人聽了,相互瞧瞧,都安靜下來犯起琢磨,左面那精瘦漢子喃喃道:「白天我們都去看了,那姑娘生的確實漂亮,甭管破沒破身,看一眼我便覺著這輩子沒白活,起碼知道了世上什麼叫美。」

    傻二哼了一聲,拿筷子攪著麵條,邊吃邊道:「好看也不當飯吃,再者說了,光她好看,別人就難看了?俺們新老闆帶來的幾位姑娘,哪個也不比她水顏香差了。像我們賭台上新來那個二……總之不比她差了。」

    此時酒菜上來,常思豪夾了一塊牛肉在嘴裡,心想他這話倒也不錯,天下美貌女子在所多有,初看水顏香時頗覺驚艷,現在想來,我那阿遙妹子只是素顏慣了,若是打扮打扮,也還不錯。吟兒未病之時,英姿颯爽,那更是……想到秦自吟,登時心裡一陣難過,忖道:「她在恆山之上,也不知怎樣了?照小雨的說法,五志迷情散藥力差不多已盡,她應該不會再哭哭笑笑了,若平靜下來,又會是怎樣一番景象?會否像從前思念蕭今拾月那般,每天倚在窗前,望著庭院,沉默不語?」一念及此,嘴裡這塊肉便如木渣一般失味,再也嚼不下去。

    只聽那瘦漢道:「像水姑娘那麼漂亮的美人,可是難找難尋,我不信有人比得上她。」姓馬的胖子摸著下巴道:「哎,那可也沒準兒。獨抱樓風光的年頭可不少了,樹大招風,名聲在外。這回易手,若經營不好豈不要大虧特虧?既然人家敢盤下來,必是有所準備,估計差不了。」傻二道:「那是。俺們老闆財厚,把獨抱樓盤下之後,還沒大張旗鼓地搞一回慶典,不過正在籌備之中,估計也快了,真搞它一場,聲勢上未必比顏香館這出小了,你們等著瞧吧。」

    姓馬的探手在他頭上輕輕甩了一巴掌:「你小子,換了東主才幾天?便替新來的說話,真不講究。」傻二大口大口扒著面,咕嚕嚥下,道:「那又怎樣?俺說新老闆的好處,可也沒說老掌櫃的不是。人家有錢捨得花,俺就捨得給他賣力氣,有嘛皮不講究?」那瘦漢笑道:「嘿我說雙吉,不怪大伙管你叫傻二,當真既傻又二,你一個接馬的小廝,誰能注意到你使勁還是偷懶?新老闆給的錢多,你若還照常幹,豈不既省力又得便宜?」

    傻二白了他一眼,站起身來仰脖把碗裡麵湯喝乾,往桌上「咚」地一墩,道:「騾子料好還能多拉二里地,俺李雙吉還不如個牲口?」說完從懷裡掏出十個老錢拍在桌上,又探鼻孔特意沖那瘦漢重重哼了一聲,扭頭大步出了店門。常思豪見他起身帶風,走起路來直如一尊移動的鐵塔,忖道:「論身量他與烏恩奇仿上仿下,操練一番擱在軍中怎麼也能做個千總,若能引入秦家,說不定也能成為一方幹員,這樣個人物,只在酒樓接馬,真是可惜了。」

    另三人嘰嘰咕咕,再說的都是些閒話計較,常思豪只顧大口喝酒,低頭嚼蠟,也懶得再聽,好容易酒食俱盡,付過賬出得門來,只覺身上一寒,抬頭看雲亂高天,銀濤滾捲,獵獵寒風將月光拭亮,灑得遍地清洌,冷壁幽藍。街上靜悄悄的,已經見不著行人,傻二也早沒了影子。心下尋思:「我若不涉這江湖,現下大概也能在哪家酒樓飯館做個夥計罷?過些散淡日子活著,未嘗不是好事。」想到此時尋廖孤石沒有方向,有心要回百劍盟總壇,在鄭盟主家中打擾也是不安,自己手裡又不是沒錢,何必去給人家填麻煩?便想先尋個客店休息,明天再陪鄭盟主去赴會。

    他沿街向前踱去,一路掃望著店家牌匾,目光投遠之時,瞧見晦夜藍深,星光耀月,不覺失笑:「望月跌空,一天碎銀爛……嘿嘿……」想起舊事,心中翻攪,酒意漸漸湧了上來。

    走過兩個路口,忽聽前方步音沙響,極為齊整快捷,抬眼瞧去,前方丁字街**匯處,一小隊人鴉掠而過,這小隊約莫二十來人,排成一列,都是身著黑色斗篷斜挎腰刀,最前面領頭的正是李逸臣。

    常思豪打個激凌,身子微轉避在一處牆垛之後,腦中一下清醒許多,心道:「他們這麼急匆匆的要幹什麼?啊喲!對了,曾仕權他們將事情上報之後,東廠必有決策,這些人莫不是要有什麼秘密行動?」奔至拐角處探頭再看,那隊人尚在目力範圍之內,忙提氣跟了上去。

    只見這隊人穿街過巷,速度極快,行了一陣,前面遇上另一個十餘人的小隊,兩撥人合在一處兩列並行,速度不減,領頭的那人官銜似比李逸臣為小,快步間向他略行一禮低低交換兩句話,點頭插入他身後隊列。常思豪聽不見他們說了些什麼,也不敢追得太近,遠遠墜後觀察,不出一袋煙的功夫,類似小隊就有三四十撥之多,隊伍排成四五列,迅速壯大拉長。常思豪怕被發覺,也越墜越遠。又行一程,李逸臣打個手勢,身後隊伍立刻又化整為零,變回單列小隊,葉脈狀分散開來,鑽入小巷。

    常思豪心想:「他們這又聚又分的是什麼意思?」苦於無法分身去查,追行間眼睛斜掃,旁邊一所大宅中有幢畫閣建得頗高,他一擰身竄上牆頭,飛掠而上。

    瓦坡雪滑,難以立足,他一手攀住閣頂燕尾飛脊,伏低身子向下觀察,只見幾條明街暗巷間人影重重,正以水竄溝壕之勢向前聚攏推進,這些小隊雖然各自改道,但是總體方向未變,如幾柄扇骨,齊齊聚向一個中心地帶。那裡一片建築黑沉沉的,大多已經熄燈閉戶,僅一處有數點紅光隱耀,稍覺顯眼。雖然距離尚遠看不真切,但紅光將周圍建築映出輪廓,隱約有一高一矮兩樓相峙,矮的上面豎著個半開的巨型竹簡。

    常思豪所在角度極佳,一眼便認了出來,心道:「那是倚的招牌,對面亮燈的必是顏香館。現在東廠和百劍盟又沒什麼衝突,他們果然是要對長孫笑遲動手了。沒想到他們的反應竟如此迅捷,可是現在情況不比以前,難道他們連徐閣老這方面都不考慮了麼?」

    他正準備回去向鄭盟主通訊,又想道:「倚就在前面,高揚下書未歸,說不定就在那裡,跟他說也是一樣。」想到這飛身下閣,提氣疾衝。

    由於番子小隊分散前進,佔了許多街巷通道,少有空隙,且他們速度比原來有所減慢,行走間步伐聲息已然減至最低,若是有人靠近抄路,便易察覺。常思豪只得繞圈相避,豈料連過十數街區,幾乎已經從西北到東南,轉了多半圈,還是繞不過番子小隊,心下不由驚駭:「這些小隊如此綿密,一圈下來怎麼也有三四百支了,就算是十人一隊,也有三千多人,先前李逸臣那隊顯然不過是其中一股而已。他們設下如此大的包圍圈,肯定是四面八方都照顧到了,如何能切得進去?」

    他心中起急,忽然靈機一動,調整步頻追近一個小隊,瞧準隊伍到了一處小巷轉折處,猛地加力貼上墜後的番子,左手摀住他口鼻向後掰,同時右手往他後頸椎中間一抵——兩力相錯,微微一聲脆響,番子頸椎立折,身子下墜。

    常思豪攏住他脖子順勢擰腰向右一帶,後背貼牆隱住身形,側耳貼壁略聽——步音漸遠,無人發覺——手一鬆,屍體貼著前胸自然滑下,同時他右腿斜伸給個緩衝,待屍體滑到腳背時,鞋尖微挑,輕輕將斷頸勾住。探頭往拐巷裡偷瞄,見前面的人已然走遠,趕緊伏身摘帽剝衣,把屍體的服裝換上,見他腰際有塊木製腰牌,也一併取下。抻抻衣服見大致不差,將斗篷一披,急急向前追去。

    離追上隊伍還有段距離,前面忽然停下,番子們齊刷刷蹲下身形。常思豪也止步隱於牆角暗影,忖道:「到地方了!」探頭觀望,心中立時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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