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出人意料,常思豪驚懼之下,雙腳挫地勉力向側後閃躲,嗖地一聲,竟閃出一丈有餘。
他穩住身形,回頭卻見陳勝一衝自己微微笑著,一時莫名其妙。
陳勝一道:「恭喜常兄弟!兄弟得遇前輩異人,武功大有進境,實在可喜可賀。」常思豪這才知道是他在試探自己武功,心雖釋然,終究有些不快。
陳勝一哈哈大笑:「兄弟莫怪,為兄也是見你一路走來,雖然烈日當頭,額上卻半點汗珠也無,心中奇怪,因那日在殺場上見你出手雖快,卻不懂運用內勁,而今寒暑不侵,走即是歇,歇亦是歇,顯然是知道了該如何減少消耗,於內家松空之道大有心得,故而出手一試。」
常思豪看他雙眼目光中正,確實不像是有害自己之心,尋思:武林中人也忒奇怪,神神叨叨,大概總有爭鬥之事,所以防人心重,過於敏感。其實我有沒有武功,與你何干?也不多說,點頭示意明白。陳勝一感歎道:「沒想到黃河之畔,有此大隱,兩日之間,竟**出如此功夫,若是此老悉心教你一年半載,豈非要成就一位天下無雙的英雄。」
常思豪本來也沒拜師,寶福老人又告訴他不要將受自己指點之事外傳,如今聽陳勝一說話,已經猜到寶福老人身上,趕忙遮掩:「什麼大隱?我怎沒見著。」陳勝一眼含笑意地瞧著他:「我說的是那寶福老人。」常思豪道:「陳大哥,你的意思是說我的功夫,是寶福老人教的?那可錯了,我這功夫原來就有,只是那日殺場上沒用出來。」陳勝一哈哈大笑:「雖也有大高手練到神光內斂之高境,但一般之人有沒有內功,身上運沒運用,卻一看便知,你可瞞不過我,況且武功是身心一體,只怕你還不知道,此刻你的眼神,比之以前可要清澈得多。」
常思豪知道他功夫極高,自能分辨有無,默然不語。
陳勝一道:「定是寶福老人不讓你說,呵呵,那也無妨。其實他自己已經告訴我了。」常思豪一愣:「什麼?」陳勝一道:「臨別我贈他幾張銀票,他接在手中,露出欣喜之色,甚至有點貪婪,你也瞧見了罷?」常思豪回想一下,點點頭。
陳勝一道:「這便是破綻了。他若是貪財之人,當日見我傷重昏迷,定是搜遍全身值錢之物,一走了之,又豈會救我回家?就算是當時沒有翻搜,救回家來,為我治傷之時,懷中之物定也是看過的了,就算趁機拿走,我醒來也是沒有對證,然而他卻絲毫未動。可見其視金錢如無物。而我贈他銀票之時,卻作色欣喜,顯然是想讓我以為他不過就是個普通的鄉間野老,以掩身份。況且我身中袁涼宇一刺,內臟受傷,所中之毒更是一沾身便知非同俗物,定是獨門所有,又豈是尋常醫者所能治療,如無妙手靈藥,陳某這條命定是早交待了。」
常思豪聽他分析,果然絲絲入扣,合情合理,且準確無誤,不由暗讚:「武林人物果然心細如髮,非同一般。」
陳勝一歎道:「他原不須如此做作,大概是久別江湖,心機已經有些鈍了。而且隱居於此,被我們攪了清靜,不煩不惱,反還提點你武功,想來平日生活,肯定大是寂寞。」常思豪想起小墜子說他平時少語,跟自己講武時卻滔滔不絕很是開心,不禁黯然,道:「我日後回來,陪他解悶就是。」陳勝一瞅著他,問道:「你以為你回來時候,他們還會在麼?」常思豪一驚:「怎麼?」陳勝一轉過頭去,望著來時方向:「此等高士,惠人豈圖回報,定是見我們走遠,便要搬家起程,另尋他處的了。」
常思豪將信將疑,爬上旁邊巖岡,搭手瞭望,只見黃河奔湧,濁流長飛,極目之處,一葉小筏順流直下,絲毫沒有任何遲滯,漸漸行遠,筏上依稀一白一紅,一高一低,兩個身影,彷彿乘風而行的仙人童子,消失在雲水之間。
「他們真的走了!」
陳勝一見常思豪神色愴然,安慰道:「世間之事,講個機緣。常兄弟也不必太過執著。」
常思豪兩日裡有公公,有妹妹,彷彿回到了家,想著自己將來若無處可去,再回這來和他們生活也不錯,卻未料結局如此,一時心下郁然。見陳勝一勸說自己,自尊心起,尋思:「陳大哥是武林豪傑,那是響噹噹的漢子,和他在一起,我可也不能婆婆媽媽。」整容道:「大哥說的對,你可歇好了麼?咱們這就走吧!」
陳勝一點頭。兩人繼續沿路向東北方向前行,常思豪問:「咱們要去哪?」陳勝一道:「回秦府。」常思豪問:「秦府就是山西秦家的府第吧?」陳勝一笑著點頭。常思豪又問:「秦府在哪兒?」陳勝一愕道:「秦府當然是在太原,你不知道麼?」
常思豪搖頭,面上又露喜色:「你要去太原,那可正好,我也要到太原有事要辦。」陳勝一問:「你要辦什麼事?或許我可以幫得上忙。」常思豪把程大人臨終交給自己玉珮,要他轉交之事說了。陳勝一感歎不己。兩人走走停停,行得緩慢,次日來到吉縣,朝農家買了輛騾車,常思豪駕著,陳勝一坐在車上,運功療傷。傷處已經過寶福老人的精心治療,加之他本身功力深厚,所以恢復極快,常思豪見他面色漸好,心中高興。這一日來到平陽府,陳勝一讓常思豪棄了騾車,二人徒步進城。先去湯館沐浴。其間吩咐夥計到大成衣鋪,購了兩套新衣。
陳勝一舊傷尚未完全康復,早早出來等候,常思豪洗得一身通通透透,換上新衣,闊步而出,只見他眉如寬劍,目透神光,準頭端正,稜角分明,亮栗般健康的膚色透出一股陽剛活力,看得陳勝一眼前一亮。二人並肩出來,早有一人在外面候著,恭身道:「小人給陳總管請安。」陳勝一點頭。三人轉過街角向西,來到一家酒樓之前,只見酒樓之上高掛了四個幌子,匾額上書「福成居」。夥計早在門前迎著,點頭哈腰,常思豪沒受過這等禮遇,身上甚不自在。之前引路那人留在門口,夥計引陳常二人上樓,靠窗之處,最好的位置早己騰下一桌,二人落坐,馬上一樣一樣的酒菜便都傳了上來,冷葷熱素,樣樣俱全。陳勝一道:「兄弟,這些都是我常吃和愛吃的,你喜歡什麼,再隨便點些吧。」常思豪看著這一桌豐盛酒菜,眼都直了,道:「可不必了,這些恐怕都吃不了。」陳勝一聞言微笑,示意夥計退下。
忽然幾聲叫嚷自樓下傳來,憑窗望去,原來是幾個破衣爛衫的乞兒被夥計轟遠了些。常思豪看看身上新衣,心想:是了,這些夥計平常伺候有錢的客人,勢利慣了的,所以進城之後,陳大哥先帶我洗澡換衣,免得遭人輕看,受這些下人的譏冷。不由心中感激。忽又想起一事,轉過頭來相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