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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他死了,他已經死了! 文 / 晴若倩兮

    他沒有拒絕,只是將她往前又推了推,讓她更靠近海。舒榒駑襻

    海風狂妄地吹散了她的秀髮,她披肩上的碎簾。她貪婪地吸收著這裡的空氣,聞著屬於海的味道。

    她伸出手,細細感受冰涼的海風從掌心拂過。

    薩洲亞是海,可我知道它不會是你的歸宿。

    莫,無論你在哪裡,我都會記住,你是我的海,我是你的蝶姍。

    我總說,蝶飛不過海,海那麼大,蝶那麼小。

    可你說,飛不過,就能落進海的懷抱。你還說,有彩虹的地方,我就能飛過。

    彩虹是橋,我能從東飛到西娣。

    我相信,你一直都在,你要記住,我就在有彩虹的地方等著你。

    你別忘了我,我叫雨悸,是你珍愛過的姑娘······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著,德裡克再度俯下身,對上她望向遠方的視線,「走吧,雨兒。」

    雨悸沒吱聲,也未阻攔。她回頭看了眼依舊咆哮著的海,抓住了德裡克的手腕。

    「幫我找到他。」她的聲音,帶著海風拂過的清冷憔悴。

    德裡克神情一晃,不知該如何接話。他該立刻泯滅她的希望麼,說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像是知道德裡克的猶豫,雨悸盯著前方,一字一句地說,「他沒死!」

    德裡克僵在原地,她此刻的堅定,超乎尋常,讓他心慌。

    突然,像是想到什麼,雨悸衝著德裡克笑了。

    「只要他同意,我就喊你父親。」

    德裡克的心,瞬間有說不出的心酸。他該慶幸嗎,她給了他希望,可那個人已經不在了,這是一個無望的希望!

    他憤怒!

    他一步立在她的面前,面容鐵青地握住雨悸的下巴。

    「聽著!我,德裡克,從來不需要別人賜予。你是我的女兒,身上流著和我相同的血液,是我最愛的女人留給我的寶貝,我想聽你叫我爸爸,但這不意味著我接受你勉強的答應,並且這種貌似很崇高的榮譽還是需要別人認可後才能接受的!」

    「之前我想,你難受,我應該跟著你的意思走,不應該讓你受任何刺激,可現在想想,我錯了。你陷在自己的遐想裡,看不清現實,你需要刺激!你是我德裡克的女兒,那是鐵定的事實,即使你把全身的血都換掉,那依舊是我德裡克的女兒!我們鍾離家的人,從來都是敢於接受事實的,而不是像你這樣,用假想麻痺自己。別告訴我什麼你叫我父親還需要他答應!你給我聽清楚,他死了,他已經死了,你看清現實,他已經不在了!」

    「他沒有!」

    雨悸紅著眼睛用盡全力向著身前孑然而立句句壓迫地男人怒吼,他怎麼能這樣,莫言明明沒有死,明明沒有!

    她每天晚上都能聽到他在海邊呼喚她,有時候給她講故事,有時候笑話她,他怎麼可能會死,怎麼可能!?

    「你騙人,他沒有!」

    德裡克滿眼的憤怒與失望。是,最愛的人死了,心是痛的,傷的,無助的,絕望的,但至少是承認的,敢於接受事實的。可眼前的她,他的女兒,到現在還在麻痺自己,不肯接受事實,如此畏縮,如此不勇敢,他失望極了。

    一想到這裡,又不自已地想到如冰,德裡克不知道哪來的怒火,不顧雨悸的身體狀況,一把將她拉下輪椅。雨悸身體未癒,又吹了冷風,哪裡受得了這突如其來的力量。

    雙腳根本無法支撐住上身,雨悸冷不防往地上倒去。肆虐的海風呼嘯地更加暢快,風狂捲而過,亂了她滿頭的黑髮。

    她低垂著眸,身體止不住地發抖。

    看到她弱不禁風地模樣,德裡克怒氣再度上漲。

    「站起來!」

    她沒有理他,似完全聽不見,呆坐在地上不吭聲。散亂在臉上的黑髮遮住了她的眼眸,沒人知道她的神情。

    「站起來!」

    德裡克怒斥地聲音再度響徹空曠的港口。

    雨悸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她纖瘦的手支在地上,白的幾近透明。

    從來沒有鍾離家的人會像她這樣,連嘗試站起來的勇氣都沒有!

    德裡克再也忍受不了她的沉默,恨鐵不成鋼。像是要將這些天壓抑在內心的愁悶一齊發洩出來一樣,德裡克拽著她的手就將她提了起來。

    透過她凌亂的長髮,他看到了她不顧一切的眼神,嗜血的帶著小獵豹初遇敵人時的視死如歸。

    「怎麼,不服?」德裡克騰出另一隻手重重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視著他。

    風掠過,吹散了原本蓋住她眼睛的長髮。因疼痛產生的冷汗順著額頭淌下,她狂妄地笑著,無聲,卻妖嬈嫵媚。她死死地盯著他猙獰的雙眼,挑釁地看著。

    「他沒死!」

    當她沒反應時,德裡克迫切希望她能夠有所覺悟,可當此刻她這樣肆無忌憚地帶著諷刺的目光一字一字跟他說時,他還未壓下的怒火噌一聲直衝上頭頂。

    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是,德裡克已經緊握著她的手腕半拉半拖地將她拽到離海半米遠的地方。他狠狠地將她丟在地上,沒有絲毫憐憫。

    「給我看清楚,那晚你同樣是在這個地方看他掉下去的!」

    德裡克大聲地說著,海浪和狂風讓他的聲音更像撒旦。

    雨悸趴在地上,整個臉埋在頭髮裡。胸腔的疼痛如狂風暴雨,讓她再度顫抖。額上的汗水剛冒出來就被風吹乾,然後緊接著又出現。胸前有股溫熱的東西緩緩地流過,那是血,就像當晚,紅了一地。

    「你沒有資格這麼說!」

    她緩緩地抬起頭來,眼裡有些水霧。撲騰而上的浪花拍打著礁石,嘩嘩作響,像是怒斥著人世間無常的悲喜。今晚夜空無星,和那夜一樣,只是那夜淒涼,卻不似今夜這般冷清。

    「你什麼時候才能看清,你活著要為了自己,不是為了別人!這個薩亞洲海,每年淹死多少人。難道那些死者的家屬、愛人都像你這樣,不肯正視這個事實一直活在自己的假想中!?你清醒點吧,這是現實,不是在做夢!」

    德裡克的話一字一句落進雨悸的耳裡,像重重的鐵錘,狠狠地敲打著她,不留一席餘地。

    「你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槍林彈雨,當你處在我這個位置,擔驚受怕地過來,就會領悟到活著是多麼不容易,你會知道,活著,存在這世間,是你最大的幸運!而當你真正參透人生時,我想你絕對不會再像今天這樣,猶豫躑躅,將自己長久地困在悲傷的沼澤中一蹶不振。雨兒,不管你認不認我這個爹,我認你這個女兒。我憤怒,不是因為你的表現,而是因為你的態度。請你勇敢地接受事實,無論好壞,因為你已經經歷!」

    德裡克昂首挺胸地站在離海不過幾公分的距離。他一身鐵黑,皮衣,皮靴,皮手套。風嘩啦啦吹起他長長的風衣,讓他更像一個凱旋的勇者,目視前方,歷經艱險,無所畏懼。

    雨悸微抬起頭,只能看到他剛毅的側臉,鐵青的臉,如普羅米修斯,睥睨人間。吹起的風衣一角時不時地敲打著她的臉,那一刻,她竟覺得自己是匍匐在他的腳下,像是一個痛苦絕望的哀求者,祈求他的恩澤。

    「我說過,我給你時間。現在我依舊給你時間。你是我女兒,這是事實,你不想承認也罷願意接受也好,你必須要成為強者,這是你的責任,也是你的義務。我沒有耐心,現在立刻把心態調整過來,莫言的死也是事實,別人要用一個月修復,你就用十天,五天,甚至馬上!」

    「現在,我不得不讓你接受一個事實。」德裡克背著手側過身,「準備好了嗎?」

    似乎本身就不期待她能給出回答一般,德裡克沉聲繼續說道,「我不想刺激到你,但你的反應又告訴我你應當被刺激。時間,昨天下午十六點四十二分五十六秒,地點,薩亞洲下游歐裡克小鎮,我們——」

    「不要說!」雨悸像是感覺到他要說什麼,掙扎著出聲。她的手只能抬到風衣底部的位置,只能用盡僅剩的力氣死死的抓住一角,哀求著,眼淚一顆顆落下,「求求你不要說——」

    德裡克眼神一閃,一抬腿就甩掉了她的手,「很不幸,我們確實找到了他的屍體。十天了,海水已經把他打磨的不成樣了。身體和臉部都有不同程度地腐爛,手臂上和心臟處的槍傷以及其他各方面都顯示這就是他。」

    「不可能——」雨悸再也抬不起手來,只有臉微微地仰著。滾燙的淚水,流進嘴裡,流進頸間。她顫抖著,全身抑制不住地發抖,嘴唇也開始發抖,牙齒開始打顫。淚水早已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絕望地哭著,無聲的,無助的。她喃喃地重複著,不可能,不可能。

    德裡克不忍心地撇過頭去,良久,混著單薄的空氣,他輕輕地吐氣。「他就在冰庫裡,如果你想,我就帶你去看。」

    她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苦悶,嗚嗚地哭了出來。哭到最後,連喘氣的力氣都顯得薄弱。

    他死了,他死了!

    那一刻,風無情地吹滅了她在心中點燃的屬於他和她一點點僅剩的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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