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殤，滿地傷
李澈讓人在李洵喝的茶水裡下了十香軟筋散，我一直以為這樣的東西只有在武俠劇裡才有，殊不知，這樣一個失落了的朝代會有這種東西，恨恨的瞪著李澈，罵他卑鄙，
「卑鄙？丫頭，朕已經說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朕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可以什麼都不在乎！」他毫不在意的說道，說得雲淡風輕。
我咬緊牙關，將那剩下的眼淚生生的給憋了回去，嘲笑道：「是啊，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說得多好。我卻不知道，你眼裡的大事就僅僅只是一個女子，而且還是一個心裡根本沒有你的女子？不拘小節，那是你親弟弟，與你一同長大的親弟弟，你怎麼就做得出來，傷親弟，奪弟妻？」
「哼，」他拍桌而起，「親弟弟，你難道不知道皇家沒有真正的親情嗎，不過是相互挾持相互利用罷了，朕從來沒有相信過骨肉親情，從來沒有！妻？朕卻不記得他曾娶妻，又哪裡來的奪人妻只說？」
「原來是這樣。」我冷笑，「是我以前太看得起你了，算我瞎了眼睛，還以為你會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原來不過如此……只不過如此！」
「丫頭！」他厲聲打斷我的話，「朕縱容你，但不代表你就能在朕面前肆意妄為，大放厥詞！」
「呵呵，呵呵，是啊，連自己親弟弟都算計的人，又怎麼能容忍其他人對你的不尊呢？你也不過如此罷了，我看明白了……」
「哼！」他冷哼一聲重新坐下，道：「那你現在選選看，你的願望到底是什麼來著？」說完沖那些侍衛使了個眼色道：「把他的手筋給朕挑斷，朕倒要看看他以後還怎麼拿劍！」
「你敢！」我大驚，撲到李洵面前想要護住他。
他冷笑，道：「你看朕敢不敢！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動手！」其中一個侍衛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把匕首，反射著太陽光射向我的眼睛，那麼耀眼，那麼刺眼，直刺得眼裡生疼生疼的，像是那把匕首劃在眼球上一般，要流出血來！那侍衛強行拉過李洵的手，對準韌帶就要割下去，李洵卻半點力氣也沒有，任由他們胡來。
「不要……」我一把撲過去抓著那侍衛握著匕首的手，使勁的想要掰離，直到指節泛白脫力匕首卻還是越來越近，我又是抓又是撓，最後下死勁狠狠咬住他的手腕，死也不張口，能感受到淡淡的血腥味在嘴裡瀰散開來，那麼腥……
那侍衛吃痛，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鬆開！」我咬緊牙關，就是不鬆口，他又是拉又是扯，卻也沒逃脫我的牙，他顯然怒急攻心，抬起腳一腳就踹在我心口上，頓時就如同心口被壓了百十來斤的大石一般，且痛且悶，讓我一度喘不上氣來。我吃痛，被他這麼一踹生生鬆了口，人也被踹得向後滾了一段距離……
「你長了幾個腦袋，朕讓你傷她了嗎？」翻滾之中，我居然還能看見李澈一拍桌子急忙站了起來，想要上前扶我，腳步抬了起來在空中頓了頓，最後又收了回去，坐下。我冷笑，你對我，也不過如此。
「皇上恕罪！」侍衛捂著被我咬出血的傷口急急跪下，李澈冷哼一聲，讓他起來。
「哼……」我冷笑，戳著心口衝他說道：「李澈，你傷我的遠比他踹的這一腳來得痛，這裡痛！呵呵，和你說什麼，你本就是冷心的人，怎麼可能懂……」我手腳並用，一點一點的往李洵身邊挪動，此刻的我，大概衣衫襤褸，髮絲凌亂，像一個垂死之人一般，掙扎……他滿是絕望的看著我，搖頭，「蘇，別過來了，會傷到你的，我不想讓你看到我如此狼狽的模樣，乖，聽李大哥的話，回家去……快回去……」
「不，不，不……」我搖頭，嘴唇已經被咬破，血絲浸潤在嘴裡，絲絲的鹹，點點腥，「李洵……」
「還不動手？」
「是……」我眼睜睜的看著那侍衛手起刀落，鮮血濺上半個人那麼高，然後李洵皺緊了眉頭，咬緊了牙關，青筋暴現，汗滴順流而下……
「李洵……」我聲嘶力竭的叫道。
「蘇，閉上眼睛，別看……求你別看」他近乎哀求的衝我說道「別看，別看……」
「李澈，」我整個人攤在地上，臉貼著地面，如斯冰冷，淚水將頭髮浸濕，披散開來，我一下一下的捶打著地面，「李澈，你讓他們住手，住手啊……」
他只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繼續對那侍衛說道：「還有腳筋，把腳筋也給朕挑了，朕倒要看看你還如何踏水而行！」
「李澈！你就是一個瘋子！」
「這時候還嘴硬？你再不說說你的願望，他的命可就沒有了。」
「蘇，不要說……」我看得見他眼裡隱忍的痛苦，看見那地上的，他身上的鮮紅的血，如此刺眼……李洵，如果你都不在了，那我的堅持還有何用，你不在身邊，我到底幸福給誰看？
沒有意義了，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皇上？」那侍衛停下手裡動作，徵詢李澈的意見，「挑完了？」
「還有右腳的腳筋還未挑，請皇上示下。」李澈點了點頭。
「不要，不要。」我哭喊著向他爬了過去，「蘇，別，別答應他……」沒辦法了，李洵，我只要你好好活著，我繼續往李澈面前挪動，「我願意跟你進宮，求求你……他娶誰都可以……誰都可以，求你……別再傷害他，我……我跟你進宮，我答應你，再也不見他，求你，李澈……皇上……求你……我沒有別的願望了，求你，只要別再傷害他就好……」
「哦……？終於妥協了。」他衝著侍衛擺擺手，「退下吧。」侍衛們放開李洵，又魚貫而出，四下裡慢慢的安靜下來，我聽得到李洵微微喘氣的聲音和我自己牙齒相碰的「咯咯」聲。我默默記下挑斷李洵手腳筋的侍衛的模樣，左邊耳後有一顆痣！這個仇，我遲早會報的，我對天發誓，一定會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李洵……」我撲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淚雨如下「李洵，沒事兒的，會沒事兒的……」
「蘇……」他看著我的眼睛，眼裡滿是痛苦，「蘇，你不該答應的……不該答應……」
「李洵，我只要你活著，活著，才有希望……」把他的頭輕輕扶著靠在我的肩膀上，「活著才有希望啊，李洵……」淚水滴落在他的背上，浸入衣料之中，只留下一圈一圈的水印，最後消失不見。
「蘇……後宮不是人呆的地方啊……你會受傷的，你知道嗎？我最大的心願就是你能一生無虞啊……蘇，你怎麼就不明白？咳咳……就算我死了，能換回你的自由，那也是值得的，你怎麼就不明白，怎麼就不明白呢，蘇……蘇……」他一聲一聲的呼喚，他每呼喚一聲，心便跟著跳一下，我怕，他若是再不叫我的，這顆心，是不是就該這樣停止跳動了？
「李洵……我不管，我不能讓你死，算我自私，我想要你好好活著，你和我都好好活著……你不在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是我自作主張毀了你的心願……」我輕輕的在他背上寫著字，聲音哽咽，斷斷續續，繼續說道：「我們不要再見面了，除非天下真有人做到弱水三千隻取一瓢的時候，那時候……那時候，我們就能在一起了……李洵，你明白嗎？」
「蘇……」我看見他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我便也輕輕眨了眨眼。
「李洵……對不起，我們以後不能再見面了，讓我再好好看看你……」我扶著他的臉，看著他，眉，眼，唇，鼻樑，耳垂……想要把他印入眼底，「李洵……」
「該說的都說完了沒有？說完了就回去吧，王府不是你該呆的地方。」他冷漠的看著我們，揚了揚手，冷冷的說道。
我看向他，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你答應了我的，不會再傷害他！」
「朕答應了。」
「我不信，」我扭過頭來，「我不再相信你的話，我要你親筆寫下來……」
「丫頭！」他含了幾分怒氣一拍桌面喝道。
「我讓你寫！」我咬著牙，重新強調了一遍，然後一把抓下頭上髮簪，對著李洵的頸動脈說道：「你不寫的話，我立刻扎死他我再扎死我自己，讓你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成為泡影！」
「你……罷，來人，筆墨伺候……」他擺了擺手，算是妥協。
我生生的扯出一個微笑，靠近李洵的耳朵，輕聲對他說道：「你看，我還是能威脅到他。」
「蘇……」
李澈把寫好的紙一揚，飄落在我面前，我拾起看了看，疊了幾疊，小心的收在懷裡。
「道別的話也說了，你該回去了。」他冷著眼看了一眼我和李洵，淡淡的開口說道。
手指一點點揚起，慢慢離開那溫暖的身體。起身，最後看了一眼李洵，咬了咬牙背過身去，任淚水肆掠。
踏出門前，對李澈最後說了一句話：「李澈，我不恨你，我只可憐你。」然後，決絕的出了門。
剛走出門，整個人立刻虛脫，碧雲和素雲急忙上前扶住我，月色下，二人都紅了眼睛。
月色如殤，遮不住滿地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