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的大牢，潮濕陰冷，骯髒不堪。碧雲與我深一腳淺一腳的行走在陰冷的過道裡，兩旁牢房裡傳來呻吟聲，叫罵聲，一雙雙手不斷的往外伸著，抓著，似乎想要抓住什麼救命稻草一般。
我鄙夷的笑了笑，對碧雲說道「這才真真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碧雲點頭「善惡到頭終有報，老天是公平的。」
到了關押柳氏的牢房，獄卒為我打開了牢門，碧雲道了聲謝，往他手裡塞了點碎銀子「勞煩小哥替我們看著點。」獄卒笑嘻嘻的點頭答應著出去了。
用手帕微微掩了鼻，那腐臭的味道算是淡了不少。我含了一縷微笑掃視了一眼牢房的環境，最後看見了蜷縮在角落的柳氏，曾經唐府的大夫人。
不復往日的容光煥發，本來白淨的囚衣上沾染了不少污跡，頭髮凌亂不堪，眼神渙散，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牢房裡已經多了兩個人。
柳氏雙手抱膝，一副自我保護的姿態。我走上前去，在她身邊蹲下，伸手替她捋了捋那散亂的頭髮「大娘在這裡過得可好？」
我的聲音換回了她的神智，她抬起頭，兩眼惡毒的看著我，彷彿要用眼神將我抽筋扒皮一般。我無視她的眼神，繼續笑嘻嘻的與她說道「昔日何等風光的唐府大夫人，居然也會落到這樣的下場，真是讓我開了眼界！」
「唐紫蘇，你是到這兒來看我笑話的嗎？」柳氏突然伸手，推了我一把。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推，我一個重心不穩摔坐在了滿是雜草的地上。
碧雲扶著我起身，我隨意的拍了拍灰塵，笑容不減反增「大夫人說對了，我來這兒可不就是來看你笑話的。」
她氣急，抓起一把草像我擲來「是我瞎了眼，沒想到被你這小蹄子給算計了！」
「是的，你是瞎了狗眼！沒看見當年柱子後面的我；你是瞎了狗眼，不會用人，讓下人給出賣了；你瞎了狗眼，讓周趙那兩個笨蛋替你辦事，結果害人害己！」我淡淡的說著「娘也眼拙，居然會被你算計了，爹爹更是瞎了眼，被你蒙騙了這麼多年！」
「那是你那娘技不如人，是她太天真，當真以為我真心待她！」柳氏咬牙切齒的說道「她活該！我和她同時嫁入唐府，老爺對我從來漠不關心，只一門心思撲在她身上。我恨啊……」
我一個箭步上前當即就給了她一巴掌，手心微微發麻「你恨？你有什麼資格恨！爹爹與娘兩情相悅，是你，硬要在中間插上一腳！娶娘的人是爹，與娘一起生下我的也是爹，你為何不恨爹，反而要將這恨加之在娘身上？」
她與我的臉近在咫尺，她溫熱的呼吸拂在我的面孔上，她的氣息漸漸變得急促而激烈，飽含怨毒的目光游離在我面上，「你以為我不想麼？」她盯著我，「我多想恨他，如果做得到，我怎會不做！」有淚滑下她的臉頰，「老爺眼中只有她，可曾知道我對老爺的愛意不比你娘對他的少！」
「從新婚之日起，老爺就日日與她在一起，他忘記了，忘記了他還有我這麼一個新娘。我不要別的，只要他稍微注意我一點，只要一點就好……可是，從來沒有過……」
「你可知道，一個人的夜晚有多忙漫長多麼可怕……」
「我也曾是二八芳華，卻在孤獨寂寞之中了結了我的如花歲月……」
「那一個個閃電交加雷聲不斷的夜晚，我也是會害怕的啊……可是，他只會夜夜守候在她身邊……」
「所以你就恨毒了娘，恨毒了我！」我貼近她的臉厲聲問道，臉頰相碰，我能感覺到她臉上淚水的冰涼。
「你和她長得那麼像，我怎麼能放心，怎麼能安心！若是你們都死了，老爺就是我一個人的了，就是我一個人的了……」她雙手捧住自己的臉，喃喃的說著，眼睛裡充滿了名為幸福的光芒。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沖碧雲道「咱們走吧，她瘋了……」
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女人，轉身出了牢房。
走得遠了些，仍然能夠聽到那一聲聲淒厲的叫喊「老爺……」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眼裡滿是疲憊「這也是個可憐人……碧雲，我累了。」
碧雲扶著我一同踏出了大牢的門，陽光明媚，今年的春天來得似乎晚了些，但終究還是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