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曉曉將手裡的奏折扔了下去,眉頭皺了起來,那是丞相上交的折子,也就是郁天庭寫的,他要求去出訪天禹,和天禹通商通運,恢復正常邦交。舒榒駑襻
郁曉曉記得天禹的使臣來過,她沒有去接待,是禮部的人辦理這件事情的,事後有書上來,說天禹國想恢復邦交,郁曉曉記得自己答應了,反正兩國之間互通有無,該是無事。
再說,現在玉疆的兵強馬壯,便是再來一戰,也不會怕他,其實,郁曉曉這一段時間瞭解了很事情,比如說在溪地一役,天禹的軍隊表現得很是神勇,憑借地利取得了不小的勝利,但是如果不是因為端木亦軒的身體狀況,這場戰役不會這麼快結束,後來端木亦軒憑借反、攻,粉碎了南宮無憂收復失地的幻想!
所以,他才同意簽訂盟約,重新訂立邊界,算起來,現在天禹南通玉疆三國的地域幾乎相仿,倒是三國鼎立,實力相當,但是玉疆與南通交好,如果兩國再一次聯手,那南宮無憂怕是睡不安穩了,所以,他在尋求最佳的平衡點,跟玉疆建交的同時,郁曉曉心裡在想,他一定也不會放過南通。
其實嚴格說起來,玉疆與南通聯手與天禹開戰,並不完全是正義之戰,但多少也算得上是獨立戰爭,如果南禹現在想收復失地,雖然名義上可以說服百姓,但是他想再戰的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嬈!
現在天禹完全沒有大國的威嚴,大家是平等的,所以玉疆一國宰相出訪,郁曉曉覺得是太抬舉他們了!
其實現在她知道,大家小家是一樣的,該矜持的時候也得矜持。
她不明白自己的父親是什麼意思,他做官的時間比她長,懂得自然比她多,難道他這樣做還有什麼深意不成琨?
郁曉曉覺得自己該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
她站了起來,走出了御書房。
昨天剛下了一場雪,宮人們在忙碌地掃雪,但天氣還暖,雪已開始融化了,踩上去非常的泥濘,紀總管走了,剛上任的人還太拘緊,並沒有為她準備防雪的鞋,她突然想起了,那年也是這樣的泥濘,端木亦軒怕她髒了鞋子,抱著她一路到了梅園……
她不願意再想,這個傢伙,像個幽魂一樣,時不時地會冒出來。
郁曉曉終於來到了郁府人住的院子,她遠遠地就聽到聰兒的歡笑聲,還有女子們的聲音傳來,她阻止人通報,自己悄悄地走了進去,卻見一院子的人沒有掃雪,倒是在打雪仗,聰兒穿得嚴嚴實實的,像個球,在雪地上滾來滾去的,一身紅妝的郁楚楚站在桂樹下笑,而郁葉葉則是一身粉裝站在門口,握著手,跳著腳,郁曉曉還很少見到她如此活潑過,卻見她將揚手一丟,原來手裡握著的是一個雪團,那雪團直直地飛了出去,方向卻是一棵樹下背影,那是一個男人,穿著一身鶴氅,雪白的羽毛同雪混在了一起,郁曉曉一眼之下,竟然沒有瞧見,眼見著那雪團要打到他身上,卻倏地身影一閃,那個人瞬間移動了半米,那雪團就砸到了樹上!
郁葉葉又抓了一個雪團,那鶴衣人轉過身來,玉樹臨風一般,長髮如墨,眉眼更是如畫。卻是聞人允清!
他怎麼在這裡?
郁曉曉記得自己早上醒來的時候,他還背著自己睡得香甜呢。
郁葉葉又抓了一個雪團去打郁楚楚,結果雪團高了,倒飛到樹上,卻將樹枝上的雪都打了下來,落了郁楚楚一頭一臉,她笑著又是扑打自己頭上的雪,又是要郁葉葉等著,而她這一蹦一跳地正好走到了聞人允清的身邊,他順手替她拍打起來,郁楚楚笑著道謝,而聞人允清卻笑笑,搖頭。
郁楚楚拍打自己時候,慢慢地湊到聞人允清的身前,靠在了他的懷裡!
聞人允清也未動,任由她如此!
郁曉曉的心被誰捅了一刀一樣,雖然她告訴自己,他們在眾人之前如此,一定是有原因的!
可是任是如此,她眼窩開始發酸,轉身走了出去。
那跟隨的碧兒也見到了,自然知道她為何如此,忙開口道:「皇上,要奴婢進去傳話嗎?」
「傳什麼話?」郁曉曉問道。
聞言碧兒一愣,下面的話也不好說出來了。
郁曉曉仰頭,天空晴好,碧空如洗,突然間她覺得天地實在太大了,大得讓人心生寂寥。
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這麼悲觀,她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躲出來,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走進去,也免得自己在這裡瞎猜,她是自卑嗎?
是害怕?
郁曉曉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心理醫生,她搞不懂自己,有些事情,她不願意去深想!
郁曉曉恍惚地走著,抬頭卻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來到了竹園,這裡地處皇宮角落,門前的雪都沒有打掃,放眼望去,一個腳印都沒有,像雪白的毛毯,郁曉曉信步踏了進去,竹園是端木亦軒為他娘親而建,王府裡那個是,這個也一樣吧,園子裡的竹子都掛上的雪,不知明年春天還會不會再發新筍,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了中心,這裡面的沒有那個小屋子,她早就知道,但是,這裡面有粗粗的樹,這樹身很粗大,虯枝旁逸,看樣子,倒是原生的,她七手八腳地爬上了樹幹,放眼望去,宮殿盡在腳下,她的心情瞬間好了起來,到處都是白茫茫地,彷彿天上的仙宮一般,碎玉滿地,這棵樹的位置恰是那天端木亦軒帶她看螢火蟲兒的地方!
她皺著眉頭爬下了樹!
整個皇宮裡到處都是他的氣息,關於他的回憶,她也許不該再呆在這裡。
回到寢宮。
聞人允清仍然沒有回來,郁曉曉坐在那裡開始收拾東西,聞人允清走了進來,在門口解身上的鶴氅,解了半天沒有解下來,碧兒上前,他皺著眉頭躲開,碧兒的臉色變了幾變,默默在退了回去,聞人允清人仍是沒有解下來,他也不管,走進了屋子,那鶴衣上的雪便化成了雪滴落在了地面上,他近前,看見郁曉曉在收拾東西,他停下了自己動作:「曉曉,你要去哪裡?」
郁曉曉也沒有抬頭,只是道:「你怎麼覺得我是去哪裡,而不是在整理!」聞人允清笑了一下,「現在,我確定了。」
「不好笑。」郁曉曉嘟著嘴,突然將手裡的東西放了下來,她咬著嘴唇,盯著床上的東西,半晌,幽幽地開口道:「聞人,你想過納妾沒有?」
「什麼?」聞人允清像是沒有聽清她的話,又問了一遍,那手指終於將夾纏到一處的的絲帶扯掉了,那衣服上的羽毛突然飛散開來,亂蓬蓬的,落了郁曉曉一頭一身,她從羽毛中她抬起頭來看他,「你搞哪樣?」
兩根羽毛落到了郁曉曉的鼻子和眉毛上,她說話的時候,它們還沒有掉,倒像是她臉上突然長出了兩個大羽毛,還直扇動,聞人笑了,他伸手寵溺地將她臉上的羽毛摘了下來,手指尖捏著,笑得開心極了:「倒沒有想到,郁楚楚沒有修補好的鶴氅還有這樣的好處……」
「什麼修補?」郁曉曉聽到郁楚楚的名字,她沒有好意思直接問。
聞人允清哦了一聲:「早上我去看聰兒,陪他們打雪仗,結果郁楚楚的髮釵刮到了這經線……只是你還沒有說,你要去哪兒?」
郁曉曉聞言笑了笑:「現在,哪兒也不去了!」
聞人允清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很開心,伸手摘她頭上身上的羽毛,郁曉曉見他認真地撿,倒是促狹心起,伸手一扯,將那剩下的鶴氅一扯,倒全變成了羽毛滿屋子的飛舞,聞人很久沒有看到郁曉曉這樣明媚的笑臉,他索性將剩下的羽衣一揚,那羽毛便從空中一下飄揚而下,郁曉曉抱著聞人允清,她彷彿一個小孩子,又蹦又跳,這場突如其來的羽毛聖宴,將她從陰霾的懷疑與自責中帶了回來,她知道端木死了,他真的死了,無論他做了些什麼,對自己還是對他自己,她決定完全放下……
她還有聞人,一直默默陪在自己身邊的男人,她緊緊抱住了他,在飛舞的羽毛雪中,相擁而舞,他們旋轉著,微笑著,郁曉曉的笑聲從窗子裡飛出,外面剛才還嚇得不知所措的宮女們這會兒算是長出了口氣!
終於,兩人止了炫舞,坐在那裡安靜下來,聞人擁著郁曉曉,他是極聰明的人,知道從他進屋到現在,她的心思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其中甚至可能還包括要不要放棄他。
聞人聰明的不說話。
郁曉曉卻開了口:「聞人,我給你納個妾如何?」
聞人扭頭看著她,嘴角帶著一絲笑意:「做什麼?生子嗎?」
郁曉曉點頭。她心裡可不打算讓他愛上那個妾。
聞人想了想:「好……」
郁曉曉身體一僵,她沒有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答案,他至少該推脫一下,不管真假。
聞人沒有開口。
郁曉曉也沒有開口。
郁曉曉的目光盯在了空中最後一根飄在空中的羽毛,那根細羽飄來飄去,最後落在了屋子裡那扇墨玉屏風上,屏風上只是一隻鳳,雖然渾身的羽毛華彩異常,但仍舊是孤零零的,身後的巨石上,更顯得有些淒涼。
「五年!」聞人允清突然開了口。
「什麼?」郁曉曉扭頭看他,卻見他臉上那道疤痕又淺了許多看來嚴太醫的醫術還有些作用。
郁曉曉決定讓他也替自己瞧瞧,不過那毒藥真假,她應該再試試。
「五年後,如果你仍堅持,我就娶!」聞人鄭重地開口,看著她,眼神是堅決的,沒有半點試探,倒更像是一個承諾。
只是這樣的承諾多少帶點悲壯。
郁曉曉也鄭重地點頭。
聞人允清便握起了她的手,溫暖而有力,郁曉曉心裡突然醒悟他為何如此說,不禁湧上了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