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這邊看過去,他整個人幾乎籠在風雪之下。舒歟珧留
身上厚重的披風遮擋住了他大部分的面孔。
可他的目光定定的看向她,眼底裡透著的些許幽深暗光讓她不由愣怔在原地。
他旁邊緊跟著的是沐老管家,顯然是沐老管家引領他過來的,這會兒沐老管家看到她轉頭看過來,頜首就離開。
隨著沐老管家的身影在沐清秋的眼前慢慢遠去,沐清秋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和那個四個丫頭開玩笑的話,恐怕都被這人聽到了。
她扯了扯嘴角,還是到了他的面前,「安樂王爺!」她道。
炎霽倫看著她,「可否陪我出去走走?」
「……好!」
……
鯤鵬酒樓。
窗外的雪還在飄揚。
雅間裡很暖和,臨來時身上披著的厚重的披風斗篷也都已經放到了一邊。
沒有了臃腫的服飾,對面的人也恢復了之前的俊逸瀟灑。
儼然已經是沐清秋初見時候的花美男模樣。
隔著一道屏風之外,悠揚的曲聲緩緩。
不知不覺中融入了這漫天的雪景,渾然一體。
聽說之前的沐清秋很是精通音律,只是她這個侵佔正主兒的沐清秋並不懂得音律,甚至於還有些白癡,除了能聽得出來那個滄海一聲笑,就是連春江花月夜也能弄混。只是即便如此,她倒也能聽得出來屏風之外的那人曲調悠揚,在她來到這裡幾次聽到的曲聲都要來的絕美……似乎比起之前她參加的那個皇后壽辰時聽到的曲樂也相差無幾。
——其實,她也並非是想要專心的聽那個音律的,只是現在和對面的人相對而坐。就怎麼也有點兒莫名生疏的感覺。
真的,好奇怪!
她搖頭給自己到了杯酒。
可還沒有端起來,對面的人就已經開口,「你酒量不好,還是不要喝了!」
「……」
沐清秋抬頭看向炎霽倫,炎霽倫眼神躲閃了下,「上次皇后壽辰時,你喝的都是先前已經兌了水的……」
後面的話,已然不用說,沐清秋就明白了。
難怪她覺得皇后壽辰時候喝的酒那麼香甜呢!原來是他——
「多謝!」她道。
「謝什麼,我們是朋友!」
炎霽倫順口說道,只是這句話剛落地,突的又閉上嘴巴。
神情閃爍,下一刻,仰頭給自己灌了一口酒。
或許是動作太過,酒液滑到了嗓子裡,咳嗽了幾聲。
看著他這般,沐清秋咬了咬嘴角。
若是那天晚上她和付少清沒有在一起,也不曾遇到他,或許她還不會明白他這些日子以來的心境,而現在——
「王爺說的沒錯,我們是朋友!」沐清秋舉起自己手裡的酒杯,遙遙的看向對面的炎霽倫。
炎霽倫神情一凜,看向她的眸光裡乍然帶上欣喜。
沐清秋也回以一笑,「我只喝這一杯,王爺也說了,我不能多喝!」
說完,沐清秋把杯中的就一飲而盡。
好辣!
果然古代的那些什麼水果酒之類的都是兌了水的。
強忍著喉嚨裡的辣意,沐清秋衝著對面的炎霽倫揚了揚空了的杯底。
炎霽倫欣然。
同樣一飲而盡。
似乎曾經所有的一切誤會都在眼前煙消雲散。
……
拋卻了之前的短暫隔閡,似乎下面就進行的很順利。
飯菜也都是沐清秋喜歡的,當然當中也特意為了附和這位安樂王的口味上了幾道菜樣。
而在吃的時候,沐清秋特意警告了炎霽倫,「不要把配方偷走哦!」
雖說現在看似兩人也算是拋卻前嫌,而怎麼說也是競爭對手,必須要保留秘方。必須的。15077311
炎霽倫無力的瞪過去,「你倒是忘了一品居也還有你的什麼『股份』!」
「不然,你也給我一份這裡的股份?」
「……」
沐清秋立時不說話了。
在她眼裡,銀兩永遠比友情重要!
……
吃的差不多飽了。
身上也隱隱的有了些許暖意。
沐清秋這才放下碗筷,看向對面同樣也酒足飯飽的炎霽倫。「王爺今兒來找我……應該還有別的事情吧!」
炎霽倫扯了扯嘴角,「似乎什麼都瞞不過你!」
語氣裡淡淡的沉寂,讓沐清秋的眉心猛地跳了跳。
在府裡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大雪紛飛,並沒有看清楚他臉上的神情,可那雙眼睛裡帶著的淡淡擔憂,她還是看得到。不為別的,只因為那樣的神情在她當初被那個還不甚熟悉的帝王折騰刁難的時候,他便是這種神情。
而剛才,她一直沒有問,也就是在想會是什麼事。難道是和那個人有關?而和那個人有關,又會讓他以為她會心傷難過的又會是什麼?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這樣試探他。
果然和她猜想的那般,還真是有事!
「什麼事?」她問。
炎霽倫手指在桌上點了點,最後,抬頭看她,「清秋還記得之前和宸妃的事情嗎?」
聽著,沐清秋不由莞爾,「王爺還真是顧及我,什麼是和宸妃的事情?根本就是曾經和宸妃的仇怨吧!」
「這……」
炎霽倫也不禁失笑。
是啊!他怎麼就忘了她已經是失憶的沐清秋了,就算是聽說了曾經和皇兄的恩仇都可以坦然面對的,就更不要說是和宮裡那些人了。
「國庫銀兩的事情……」
後面的話音未落,炎霽倫的眼中精光一閃,下一刻,轉眸看向了屏風之外。「你們下去吧!」
……
片刻,衣衫的窸窣聲起,一人從屏風之後緩緩的走出來。
她穿著粉紅玫瑰的緊身袍,下面罩著翠綠煙紗散花裙,腰間用金絲軟煙羅系成一個大大的蝴蝶結,鬢髮低垂斜插碧玉瓚鳳釵,顯的體態修長,妖妖艷艷,勾人魂魄。手裡更捧著一個琴箏。施然婉約。11gir。
沐清秋看了幾眼,都不由專注過去目光。
雖說她在鯤鵬酒樓也是吃過幾頓飯菜的,可似乎還從沒有看到過美人。而今兒是第一次看到,還竟是如此絕色。
嘖嘖!
還是她沐清秋會選人啊!
就是連酒樓的掌櫃的都能選出這樣的絕色來。
就在她不由多看過幾眼過去的時候,那女子已經衝著兩人躬身稽首,緩緩的往門外走去。
嘖嘖!
而只看著那個女子的背影,沐清秋又忍不住嘖嘖稱歎。
什麼叫美人?這才叫美人!
看看,人家就是連走路也這麼美啊!
而就在她看得目不轉睛的時候,但見視線中那個美人身子一歪,竟軟軟的倒了下去。
別說同樣是女子,就算是看到了美人倒地,她也要上去關問一下啊!
沐清秋霍得從凳子上起身,往那個美人的方向奔過去。
同時,對面的炎霽倫也突的起身,眼底幽芒暗閃。
……
當沐清秋衝過去的時候,那個美人正倒在地上,沐清秋只來得及拽住她的手。
再側目看去,那張柔美漂亮的臉蛋上正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
崴到腳了嗎?
「這位姑娘,你沒……」
沐清秋關切的問過去,卻是話音未落,就看到眼前前一刻還痛苦神色的女子旋即臉上已然冷凝,隨後眼前亮芒寒光一閃——
沐清秋只覺得自己腰腹驟然發涼,整個人已經被側面而來的一股力道推到一邊……
「你沒事吧!」耳邊是安樂王焦急的呼聲。
沐清秋恍惚的搖頭。
她沒覺得痛,應該沒有受傷。
只是似乎她又倒霉的遇到了刺客,而剛才千鈞一髮的時候,是安樂王救了她。
她恍惚的抬頭,眼角看到那個女刺客此時正和奉命守在外面的侍衛打起來。
女刺客手裡拿著的明晃晃的就是一柄銳利的刀刃,在那兩名侍衛當中油走穿梭。
原來,還是美人計呢!
「你怎麼知道她不對勁?」沐清秋問。
剛才她和那個女刺客挨得那麼近,若非是早有防備,又怎麼會這麼快,這麼及時的救了她?
「剛才我和你說話的時候,她的曲調錯了半拍!」炎霽倫道。
「……」
沐清秋扯了扯嘴角。
這麼說,為了她能好好活著,日後她必須要補上音律這一課了。她她雪下住。
正想著,身邊的那個身影一空。
炎霽倫已經衝了過去。
沐清秋本想驚呼,可看到那位安樂王的架勢也就住了嘴。
就算是這個女刺客有兩下子,可安樂王畢竟是帶過兵的,又怎麼能是安樂王的對手?
只是似乎她還是低估了安樂王的能力,也就是她剛靠著牆壁站起來,安樂王炎霽倫已經制住了那名女刺客。並點住了那個女刺客的穴道。
……
「說,你是什麼人?聽了誰的命?」
就在這個飽受了剛才那番摧殘的雅間裡,炎霽倫直接就喝問。
女刺客憤然轉頭,看也不看他一眼。
炎霽倫火起,揚手就要打過去。沐清秋忙攔下他。「她是女子!」
炎霽倫嘴角一抽,低頭瞪著沐清秋,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說:別忘了,剛才就是她差點兒殺了你!
沐清秋訕訕的放下手。
她當然知道,更還知道這個女子用的就是美人計。
而偏偏人家男人沒中計,而她這個徹頭徹尾的女人卻是中計了。
乾咳了聲,她只能道,「她想殺的是我,我問的話,或許會容易一點兒!」
「……」
炎霽倫的眼睛更是瞪大了。
這是什麼謬論?
只是看在那個女子被點了穴道,而沐清秋也的確是受害者的份子上,也就只能任他去了。
沐清秋硬著頭皮站到了那個女子對面。
雖說剛才這個女子經歷了那樣一番打鬥,身上的衣服也是痕跡斑斑,卻也無損她臉上的容顏嬌媚。
而就沐清秋上下打量的同時,那個美麗的女刺客也在她看向自己的時候憤然的瞪著她,雙眸之間的怒火幾乎恨不得把沐清秋焚燒殆盡。
這麼近的距離,沐清秋又怎麼會察覺不到?
她想了許久,終於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
整個雅間一片寂靜。
別說是炎霽倫他們,就是連那個女子也瞠目的瞪著她。
沐清秋只好像是沒看到,又問了一遍,「你叫什麼名字?」
「又或者說,你是那種沒名沒姓,只有代碼,見不得光的刺客?」
話音未落,沐清秋滿意的聽到一個聲音。
「花——洛——槿——」
……
……
「花,洛,槿。」
沐清秋緩緩點頭。「這個名字還真是好聽!」
炎霽倫看她,「你就只想知道這個?」
沐清秋看他,「其他的,你就幫我問不就好了?」
「……」
炎霽倫無語。
既然沐清秋不想把這個女子交到大理寺,那秉著朋友之誼,他代為看管著也是個辦法。
就算是按照他的意思,不嚴刑逼供,只要封了她的穴道,她在他的安樂王府也就是和普通的女子無異。定然也是逃脫不了的。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女刺客姓花!
「清秋,你沒有什麼印象?」炎霽倫問。
沐清秋挑眉,「我應該有什麼印象?」
炎霽倫抿唇,沒有在說話。
而沐清秋看炎霽倫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歎息她竟然連過去一丁點兒的印象都沒有。
天可憐!
她真的不知道!
若是這個花洛槿是和那時在郊外又或者之前刺殺她的那些刺客相似,她連問都不會問一句就讓這位安樂王爺隨機處置了。只是聽著她暢快的流水聲,美麗的面孔,還有讓她不由讚賞的那股傲氣,都讓她不想她出什麼事。而若是想要她安全,更讓自己安全,似乎安樂王府是唯一的地方了。
「剛才你想告訴我的究竟是什麼?」沐清秋道,「你說起我多年前和宸妃仇怨……莫不是說,那件案子有結果了?」
炎霽倫神色微變,看著她的眼睛也微微轉閃。
沐清秋澀澀的扯了扯嘴角,「這麼說,我說對了!」
「我和賀大人在郊外遇刺的事情就是宸妃下的手。而宸妃求了皇上,所以皇上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讓你來和我說。讓我索性就不要計較了,是不是?」
沐清秋說的平淡至極,聽在炎霽倫的耳朵裡卻聲聲挑著他心裡的那根弦,「清秋,不是宸妃,是宸妃的弟弟。」
他急忙的想要解釋,卻不知道這話在沐清秋聽來,眼前幾度黑暗。
原來,不是宸妃,竟是那個司浩!
原來只是那個司浩就已經如此了,那若是宸妃豈不是更可以不屑她了嗎?
到底,她在他的眼裡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