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和殿。舒歟珧留
司浩等在中廳。
不多時,在四周宮婢的服侍下,宸妃緩緩走過來。一派雍容華貴。
「什麼事這麼急?」纖纖玉手撥起腦後的青絲秀髮,露出一劫雪白的皓腕,便似此刻屋子裡並沒有太過暖意,也因為她這輕微的舉動而顯得熱意非常。
司浩上前去扶,宸妃只是嬌媚的睇了一眼,就任她的弟弟扶著自己去了當中的位置上。
一旁的宮婢躬身退了下去,中廳便只有這姐弟二人。
「你又惹禍了?」堪堪落座,宸妃道。
和弟弟相依為命這麼多年,每次弟弟惹了自己扛不住的禍事的時候都會來找她,而唯一那次沒來找她的結果就是被那個便裝的沐清秋給碰到。從那以後,弟弟行事就收斂的多,可因為之前每次都是如此,所以她也就習以為常了。
司浩咬了咬牙,附耳在宸妃的耳邊說了幾句。
宸妃聽著,身上慵懶的氣息一下子消失,美麗的臉上也變得惱怒起來,「你這個不中用的,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這次的國庫一案,皇上很看重的嗎?你怎麼能陽奉陰違?」
司浩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半響,訥訥的鱉出一句話來,「姐,是他太可惡了!」
「那又怎麼樣!」宸妃一拍手邊的桌子站起來,美目倒立,「小不忍則亂大謀!到現在你還沒記住嗎?你也不想想,若非是現在他沐清秋在朝堂上已經名存實亡,上次的時候,你還能有命在?」
「可是,姐——」
司浩還想再說什麼,宸妃眼裡已經是布上淚光了。「當初父親去世的時候,你說不想報仇,姐姐說什麼了嗎?沒有。只想你好好的活著就夠了,可你呢?——」
「現在倒好,你倒是口口聲聲說要報仇,可你到底用了什麼手段?嗯?買,凶,殺,人,竟然還一事無成?就是連讓他沐清秋驚嚇的結果都沒有。不止如此,連那個姓賀的幾乎都查到了你的頭上。發生這件事的時候,你不告訴我,現在你才說!晚了——」
「噗通——」
司浩跪到地上。雙手攀住宸妃的裙擺。「姐,救我——」
「姐,自從父親去世之後,就只有我們姐弟相依為命了。姐……你不能不管我!」說話間,已經是聲淚俱下。
宸妃低頭看著跪倒在面前的人,那張和父親酷似的面孔讓她心頭一陣酸澀。
父親一心為了江山社稷,一心為了國計民生,最後……付出了性命。而他膝下唯一的兒子卻是整日裡游手好閒,幹盡了壞事。恐怕若是父親在世,也不會管他的死活。可是作為姐姐,她做不到。
宸妃深吸了口氣,強自掩下自己眼角的淚水,彎腰扶起他。
「傻弟弟,姐不幫你,還能幫誰?」
「姐……」
司浩顫顫的站起來,慌亂的抹去臉上的淚水,「姐,我聽話,下次一定不會讓姐傷心了!」
下次嗎?
宸妃暗暗苦笑。
不管誰說類似的話她都有可能相信,而他說的,她只能當作是雲煙散去了。
她勉強揚起抹笑,「你來的倒也是時候,皇上和一眾百官都去玄武門送付少清離開,恐怕現在也沒多少人盯著你。我們一起去見皇后!」
「她?」司浩臉上的神情變了變,「她能幫我們?」
宸妃點頭,「雖說在宮裡也就是姐姐和皇后能掙上一掙,可若是說對付沐清秋……皇后比我們還要恨!」
司浩恍悟,他只記得那個沐清秋和自己有殺父之仇,卻忘了沐清秋和皇后之間似乎更有解不開的仇怨。只是……這次他和姐姐要皇后相助,憑著皇后的秉性,那下次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姐姐報答。
「是弟弟的錯,不然姐姐根本就不用求助皇后!」
「傻弟弟,說什麼呢!」
宸妃扯了扯嘴角,拂過司浩的頭上微微有些凌亂的髮鬢,「在這個世上,和姐姐最親的就是你!所以,這種話不要再說了!」
「嗯,我知道了!」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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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府。
清晨的鳥鳴在乾涸的樹枝上鳴出悅耳的聲音。
緊閉著窗子的屋內。
層層的簾帳之內,那人還在熟睡。
突的,床上微微隆起的被褥掀翻,沐清秋從床上坐起來。
略顯得朦朧模糊的視線很快就恢復了清明。
「如塵——」
她喊了聲。
沒一會兒,房門就被推了開,如塵的身影顯在她面前,「今兒大人起的早呢!」
沐清秋點了點頭。
她也覺得如此。
似乎這幾日因為忙碌國庫銀兩的時候,不上早朝之後,她起床的時間是一次比一次早了。甚至都不需要叫起了,恐怕過些日子,她就能在早朝的時候自動自發的起身了。就算是從今兒開始她已經不用再挨家挨戶的去了,她也還是起的這麼早。
「什麼時辰了?」邊整理著自己的胸前的布料,沐清秋邊問。
如塵道,「卯時三刻!」
啥?
沐清秋呆了呆。要是她沒記錯,之前卯時的時候她正往宮城那邊趕,也正好是在早朝呢!
這麼說,很快,再上早朝的時候她就不用人喊了?
只是……沐清秋懷疑的看向外面的天色,似乎很是明亮啊!
「外面這麼亮?」掀開簾帳,她問。
如塵走到屏風處,把上面的衣袍拿下來,「下雪了!」
啥?
沐清秋眼前一亮,幾乎就要蹦出去。
如塵忙拉扯著喊,「大人,衣服——」
「您還沒洗漱呢……」
……
沐清秋立在院子裡,看著眼前這白霧茫茫的一片,一時竟有些心神飛遠。
那一世,她長在江南的小鎮,如果不是曾經的某次讓人聞而色變的雪災,她從沒有見識過大雪的冷意。只是即便那時候她憤恨的罵著那雪的不盡人意,可大多數的時候,雪都是好的。
就像是現在!
天地之間,雪色飄飛,似乎所有的迷惑,所有的困頓都被飄揚而去,遠遠的看不到絲毫的蹤跡。
府裡人往,見到她無一不是躬身稽首。
她微微頜首,算是應承了。
院子裡,雪還在下,她走在亭廊上,聽著大雪落在地上發出的似有若無的聲音。
這應該是今年冬日裡的第一場雪吧!
幸好前些日子也冷得很,所以百姓們應該不會被這突然而來的雪意混沌吧!還有邊疆的將士們……
沐清秋忍不住閉上眼睛,付大哥從玄武門離開時候的背影就像是鐫刻在腦海中的印痕,怎麼也摩擦不去。
離開那一日,付大哥一句話都沒和她說,甚至於連個眼角都沒有看過來。
她心裡頭不舒服,可卻又是清楚付大哥這樣做是對的。
他的確不應該看她,從此一別千里,就把她當作擦肩而過的友人,遠遠的知道對方的消息,會心一笑,就夠了。
這個世上的男人都是身兼著國家重任,什麼兒女情情長,不過只是過眼雲煙,何況,她和付大哥之間又哪裡有什麼兒女情長?
她扯嘴笑了笑,恍惚回神,卻在低頭看到眼前雪白的地上那三個清晰的字眼,才知道自己剛才無意識的做了什麼。
上面清楚的寫著「付大哥」三個字。
呵呵!
這要是被那個人看到了,不知道會怎麼收拾她!
沐清秋暗歎搖頭,用更不知道什麼時候拿在手裡的枝條,把那三個字擦了去。
而堪堪轉身,就看到身後不遠處她的四大女婢正站在一起,四張美好的面孔在茫茫的雪色之下,顯得別樣風華,很是美艷動人。只是在她轉頭看向她們的時候,她們四個的臉上幾乎同時綻出極其相似的笑容來。
沐清秋挑了下眉。
似乎她有陣子沒有和她的四大女婢談談心了。
她走過去,精準的發現四大女婢的腿腳不約而同的往後撤了撤,即便只是那麼一丁點兒的距離,她還是看了個清楚,
「有事想要問我?」她問。
飄絮,飛雪,如塵,似煙四個人相互看了一眼。
最後由飄絮出頭,「大人,有什麼好事嗎?」言辭眼神之間很是試探。
嗯?
沐清秋覺得腦袋裡突然有些懵。
就是此刻明明應該是很清醒的腦袋裡也弄不懂她們這四個丫頭想說什麼。
沐清秋抿了抿唇,「你們從哪兒聽來的?」
飄絮一怔,轉頭看向如塵,如塵忙道,「是沐老管家說的!說對我們四個都是好事!」
什麼?
陡然,沐清秋就更覺得摸不著頭了。
什麼叫對她們四個來說都是好事?
只是……是沐老管家說的嗎?
「沐老管家,什麼時候說的?」沐清秋問。
看到自家大人似乎有些一頭霧水的樣子,其他三大女婢都不約瞪向如塵:你這個丫頭,胡說的吧!看,連自家大人都不知道呢!
如塵此時也漲的臉色通紅。
說起來,她又不是無的放矢,胡亂說的,一急,如塵便脫口喊出來,「就是那夜裡大人和沐侍衛一起出去之前,沐老管家說的!」
那天夜裡,和沐鐵山一起出去……
沐清秋腦袋裡第一個閃過的就是那天晚上被某個妖孽的傢伙不知道欺負了多少次的凌亂片段。
忙晃了晃腦袋,甩去那些讓她面孔抑不住發紅的情形。
只是抬眼,突然發現前面的氣場貌似有點兒不對勁。
如塵,飛雪飄絮的眼睛似乎都往似煙的身上瞄過去,尤其是如塵完全是一副做錯事的樣子。
咦?
沐清秋眼睛一亮。
有jq!
「哦!那晚!」沐清秋猛地拍了一下掌心,像是突然才想起來的樣子,立刻把四個人的八隻眼睛勾到自己跟前,自然她並沒有忽略當中似煙那雙隱隱有些淚濕痕跡的眼瞳。
沐清秋看似回想,更甚是嘴角還露出了一抹她從某人那裡學來的某種笑容。「……那晚,對我來說,的確是好事!」
眼角餘光瞥處,果然那四個丫頭臉上的神情都變得很不自在的怪異。
心裡頭暗暗發笑,隨後臉上又露出不解,「只是……和你們有什麼關係?」
「……」
四個丫頭目瞪口呆的瞪著她。
臉上似乎並沒有什麼怪異的神情,可挨著似煙身子兩側的丫頭已經緊緊的握住了似煙的小手。再堪似煙,似乎下一刻就能淚奔而去。
沐清秋默默的歎了口氣,怎麼現在的丫頭心理素質這麼差!
她不是什麼還沒說呢?她們至於這麼大的反應嗎?
算了,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沐清秋乾咳了聲,上前一步拍到了如塵的肩膀上,很是滿意的衝著她點了點頭。15111457
「如塵這個丫頭嘛,還是不錯的!!」
只是沐清秋拍在如塵肩膀上的手,就足以讓如塵心間一陣亂顫。更不要說是這番不知道是生氣惱怒還是某種詭計的話了。如塵腿腳一陣發軟,幾乎下一刻就能摔倒。身側的三大女婢有心想要扶持一把,可看到自家公子在前面,只能抿著嘴角干看著。
看到眼前這一幕,沐清秋突然意識到某個人為什麼這麼喜歡看人家的笑話,原來這種感覺真的很爽。
她強掩住自己噴口而出的笑意,一本正經的說道,「所以,你家大人決定了——」
拖長了的聲音立刻讓四大女婢的心神提了起來,目不轉睛的看向沐清秋,沐清秋微微一笑,「你家大人日後絕不會再娶!」
如塵,「……」
似煙,「……」
飛雪,「……」
飄絮,「……」
四大女婢面面相覷,貌似大人之前就說過啊!
沐清秋再接再勵,「因為你家大人喜歡男人,不喜歡女人!」11pbb。
如塵,「……」
似煙,「……」
飛雪,「……」
飄絮,「……」
四大女婢幾乎不約而同的想要淚奔,這還要這麼鄭重其事的說麼?
尤其是似煙,眼裡的淚水幾乎就要傾盆而下。
和和來時時。沐清秋歎了口氣,最後目光定定的看向似煙,「似煙,你完全不用擔心!因為你家大人喜歡的是至少要比你家大人長的要好看……」
她不是有意想要貶低某個侍衛,因為她說的都是真的啊!
沐鐵山他真的不能和某個人比啊!
說完,她轉身。
而就在她數著腳下的步子十步開外,才驟然聽到身後一陣此起彼伏的低呼,然後腳步聲聲。
她再回頭,就只能看到四個丫頭的背影。
沐清秋忍不住嘴角泛笑。
搖頭便要離開。眼角落處,看到亭廊不遠站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