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猶如雨過潤澤,卻是赤果果的讓沐清秋嚇了一跳,手裡的經書也給立馬甩到一邊。舒骺豞曶
但看著那本經書眼前飛過,沐清秋只能狠狠的咬了咬牙。
再抬頭,臉上已經是笑容淺吟,「臣在想昨兒晚上,皇上為將士焚香祈禱,真不愧為天下之君,真龍天子之胸襟氣度……」13851353
昨潤手想。……
炎霽琛淡淡的瞅著她,她面上飛速掠過的緋紅,短暫游移的眼眸,都好似慌亂。
「當真?」他挑眉,嘴角含笑。
「是!」沐清秋忙垂首,只覺得那帝王的眼睛太過銳利。
「嗯~!」炎霽琛看著這個低垂下頭只顯得越發羸弱的身子,嘴角不著痕跡的彎了彎,「聽著倒不像是奉承。」
「過來——」
沐清秋的身子微微一顫。險些下意識的就要過去。
隨後卻是有個聲音不住的在她耳邊上冒出來。
不可以,不能過去。
最後到底是理智戰勝了早已經有些混沌的意識,還是老實的守在原地,只是改坐為跪。「臣有罪!」
她低頭叩首,只差沒有整個人再度埋在身下的軟褥上。
只是她明明沒有動,可為什麼那梔子花香卻是越來越近,越來越濃?
心跳,更也開始快速的蹦起來。
幾乎蹦到喉嚨。
……
不知道多了多久,又好像只是須臾。
衣衫的窸窣聲起。那本經書再度擺在了她跟前。明黃色的身影也在她的眼前蕩出波瀾。
沐清秋默默歎了口氣。
也罷,這車廂雖比起一般的車廂來要大上很多,可到底也躲不過去。
她正待抬頭,頭頂上那個帝王的聲音卻緩緩而來。
「來時路上,你我共度生死,朕以為……真也好,假也罷,你終不會和福王再有牽連。」
「是以那日,朕要你督辦此案,就已經決意不管結果如何,朕都不會殺你。」
「何況若非是你,朕又怎能在江南水患一案,初開大捷!」
「至於吳巖,他本是江南世族遺子,卻被何少秋陷害,滿門抄斬,只是蓋頭換姓立在吳家門下,才得以保存。關於那些指證何少秋的證據,雖是他聰穎,卻也是他自己一點點收集而來。那晚,我之所以提及,只是想要你保他一命……」
「你的身子本就羸弱,又是三番兩次的受傷,朕唯恐那些新任官員攪了你的修養,才不讓旁人前去探望,並非軟,禁於你……」
「許是德寶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可若是你有什麼不喜歡的,盡可以和朕說!」
就是不用抬頭,都好似能看到那個帝王那般溫潤柔和的面孔。
那一句一句的好似寵溺的話語,好似春風拂過冰封的江面,只讓她心頭一陣陣的掀起漣漪,最後終於破冰而裂。
她不知道這個帝王怎麼突然間對她這般柔聲細語,只是聽了這樣的話,眼前那金絲的軟褥緩緩蒙上了白茫茫的霧氣,鼻頭也酸澀的幾若哽咽。
怎麼回事?
她怎麼能有想要哭的衝動?
是!
她不喜歡!她不喜歡的太多太多!
從來時的路上算起,一樁樁,一件件,哪一件不是讓她是硬著頭皮接受的?
這短短兩個月的經歷對她來講就像是過了十年,二十年那樣的驚險,後怕。
她不止是不喜歡,更是委屈,天大的委屈!
什麼「謀逆」,什麼「篡權」都是那個沐清秋做的,她什麼都沒做。
不只如此,甚至於還因為那個「沐清秋」幾次三番的陷入險境,更還連著受了兩次傷。而且好死不死的都是右臂。她不是左撇子,雖說左右手都能吃飯,可除了吃飯,她現在和個殘廢有什麼區別?
雖說前世的她也是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裡奮鬥,可至少也有相熟了那麼久的同學同事,就是路上偶爾遇到的一個陌生人對她也會懷著幾分的坦誠,可現在呢?
處處都是陰謀,哪裡都是詭計,尤其是這個人,他總是欺負她,陰沉的對她,就是哪怕有著這麼一點兒的溫柔都會讓她以為是不是又是在設計著下一次狠狠的傷害她。
二十五年的經歷,讓她知道自己的斤兩,更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那些書裡所寫的神馬穿越女的雄心壯志!
她不要呆在這裡,她不喜歡呆在這裡。
這個地方不屬於她,她也不屬於這個地方!
她想走!她真的想要離開這裡!
……說不清是胳膊上突然而來的痛意,還是心頭汩汩湧動的酸脹痛澀,淚水再也控制不住,辟里啪啦的掉下來,落到身下的金絲軟褥上,然後整個滲進去,只能看到上面水漬的印痕。
先前還低低掩飾著的嗚咽聲也終於壓抑不住,在並不算是太寬敞的車廂裡低低的冒了出來。
她哭的悲切,並不曾留意身前的那個人悄然的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讓她微微依靠。
……
不知道過了多久。
就是沐清秋都覺得自己的淚水要哭干了,耳邊才總算是聽到一聲輕歎,隨即她的下巴被挑起來。
模糊的淚光中,那個明黃色的身影在眼前晃動出依舊魅惑的輪廓。然後,他的手指覆上她的面頰,一點一點兒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隱隱的幽光霖霖。就是此刻她的淚眼迷離,這個人也是美目如畫,傾城若仙,更好像整個人都籠罩在仙霧迭迭當中,那樣的傾倒眾生。
面前的他,完美精緻的下巴仍猶如最上等的絲綢,在那光亮下瑩瑩而芒。眼角的那顆淚痣此時清晰的猶如珍珠光彩。而眼中那一望便能看到的憐惜還有不捨更讓她的心間猛地顫了顫。
……憐惜?還有不捨嗎?
她剛要定睛看過去,看看那到底是不是她的一時眼花。可耳邊上已經聽到這個人輕輕的歎息,
「……還是一朝之相呢,竟是這樣愛哭的!」好似憐愛。
「你……」
剛哭了好一通的沐清秋腦袋裡昏昏沉沉,一時哪兒還時刻記得面前的這個人是君,她是臣。她只知道這個人正是讓她哭的這麼難受的罪魁禍首。
「什麼相?誰愛當,誰就去當去?我就愛哭,那又怎麼樣!有哪兒條律法不讓人哭的!!!!」
她吼完,才猛地想到自己此刻是在車廂裡,而那個被她吼得暫且只能瞪大了眼睛看著她的俊美男子是這個什麼炎氏王朝的帝王,更是掌握著所有人生殺予奪的男人。
霎時,眼裡還含著的那麼一丁點的淚濕馬上就消散了大半兒,就是臉上那些許氣勢洶洶的神情也僵硬的扯了扯。
……她剛才幹了什麼!
————————
就在沐清秋懊悔不迭,不知道該說什麼來挽回她這個一朝之相,兩朝重臣的顏面的時候,車廂裡驟然泛起淡淡的笑意。
而後,隨著那個明黃色的身影淺淺的顫抖,那笑聲越來越大。
最後,那個帝王竟是仰頭大笑。
清湛的笑聲也好似穹廬從車廂內緩緩的飄蕩出去。
……
白皙的面龐好似皎月綻放,勾魂攝魄的瑰麗眼眸因為眼眉處深濃的笑意而更是增添了無盡的撩人風情,眼角的那顆淚痣也更顯得深了,卻又帶出越發失魂的魔障……
沐清秋傻傻的愣住。
曾以為那個漫畫書上的美男就已經讓她無力轉眸,而當這個人真切的在她眼前,在她眼前這樣笑著的時候更讓她心跳一陣加速,面頰都通紅的灼燙。
這個人原本在她的眼中就是最美的,可現在因為他眼角的那顆淚痣更平添了數不盡的風華。
……就算是無關情愛,也被這個男人的傾世風華徹底的吸引了。
腦中一片空白,直到耳邊猛地聽到一聲飄忽的輕哼,
「……沐相!」
那般清冷的語氣,只讓沐清秋腦袋裡瞬間清明,她忙垂下頭,「臣惶恐!」
「惶恐?」
頭頂上那個帝王的聲音轉瞬便又清冷,隨後,頭頂上的烏紗似乎被什麼輕輕的拂過,那個梔子花的氣息乍然靠近。
「……果然不是君子……」
沐清秋一愣,一團霧水的抬頭,卻只能看到那個明黃色龍袍的背影走出車廂。
什麼意思?
還有……這車什麼時候停的?
沐清秋正想要追過去,又聽到那個已經走出車廂的帝王甩出一句話來。
「呆在車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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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外,除卻一眾的侍衛隨從,就是鬱鬱蔥蔥的草地,遠處的山巒綿起彼伏,好不雄偉。
想必若是站在當中,那風景是獨好的。
想必那微風吹來,就是一頭煩悶也會給吹散的無影無蹤。
可惜——
沐清秋透過車簾的縫隙往外面看過去,嘴角緊緊的抿到一處。
不遠處,那個明黃色的身影正和那個安樂王爺站在一處,不知道在聊著什麼。可照著那個花美男王爺時不時往車廂內投過來的視線來看……或者談的就是她?
突的,車廂的另一處傳來輕輕的敲擊聲,「清秋?」
付大哥?
沐清秋眼睛一亮,趕緊的轉到另外一處的車簾側。「我在。」
「皇上給你安排的什麼課業?說來聽聽,或許我可以幫你。」車廂外,付少清這般說。
課業?
沐清秋眉心抖了抖,低頭看了看自己剛才在那個君王案幾上拿到的鏡子,那面鏡子裡,她的兩眼紅腫的像是兩顆核桃。就是明眼也知道她剛才哭過了。
或者說,她剛才那沒有君臣的嚎嚎大哭,倒也引發了這個帝王的些許憐愛之心?才沒有讓她此刻在眾人面前出醜。
她扯了扯嘴角,「沒事,我能應付的。」
車廂外,付少清明顯的鬆了口氣。「那就好!」
隨後,又是寂靜。
「清秋。」
「付大哥。」
兩人幾乎一起開口,隨後不禁又是一笑。
和這個帝王給她的感覺不同,付大哥便猶如一團煦日,總是讓她覺得溫暖。
「付大哥,你先說。」沐清秋道。
策馬在車轅一側的付少清看著緊閉著的車簾,便好似看到那張清秀的面龐,他咬了咬牙,「小心點兒。」
沐清秋心中一暖,知道他提醒的是什麼。
雖說這個沐清秋是男子的事情恐怕在朝所有的人都相信,可到底只是原來的那個沐清秋種種所為的結果,至於她這個沐清秋,整日裡和這個帝王朝夕相處,難免會露出些破綻。
……破綻?
腦袋裡突然出現那個君主剛才走出去的時候甩下來的那句話——「果真不是君子……」w7mv。
什麼意思?到底是什麼意思?
沐清秋捂著腦袋,終於往車轅撞了過去。
外面的付少清聽到她低低的呻吟,胸口猛地揪了下。「怎麼了?」
「沒,沒事!」沐清秋忙搖頭,卻也忘了外面的付少清根本就看不到,「放心吧,我能搞定!」
說著,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卻不知道她這話是給說付少清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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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便在青草徐徐當中。
炎霽琛看著那清風送爽,嘴角不著痕跡的勾著絕美的弧度。
「皇兄,今兒您很高興?」炎霽倫走過來,
炎霽琛瞅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炎霽倫只是挑了挑眉,隨後立到了兄長身邊。
眼前的風景不過是最普通的,可因為身邊站著皇兄,便是心境都不同了。
只是此時耳畔閃過的卻是停車之前,兄長車廂中傳來的笑聲。
炎霽倫抿了抿嘴角,「皇兄已經有三年不曾這樣笑過了。」
話音罷,炎霽琛的眼底劃過暗光,臉色也慢慢變得深凝起來。
就是不看皇兄臉上的神情,炎霽倫也知道自己挑到了皇兄的痛處,可還是決意說下去,「皇兄,他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他了。」
炎霽琛只是看著遠處的山巒,不置一語。
炎霽倫看了眼自家兄長,心下一沉,自小跟在皇兄身邊,直到現在已經十餘年,雖說有時候還弄不懂皇兄在想什麼,可也算是能猜出來五六成,不由得又轉頭往停靠著的車駕看過去一眼。
……那個笑的開懷的人,那個肆無忌憚,好似心無城府的人。又怎麼會是幾個月之前還在朝堂上把皇兄逼得只能隱忍不發的那個人?
他明知道自己應該適可而止,可還是忍不住繼續開口,「……且江南水患一案也是……」
「阿倫,你想說什麼?」
一旁的皇兄打斷他,轉頭定定的看向自己。眸光中只若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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