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秋只往窗子外面瞅了一眼,就匆匆別過眼,再也不敢看了。舒殘顎副
雖說窗外的景致大多掩在夜色之中,可她還是清楚的知道,這個窗外對著的方向正是先前她站立的那片楊柳依依。
隨行而來的侍衛有的守在門外,有的就直接在樓下佯裝吃飯的客人。
隔著並不算是厚實的門板,外面熱鬧的聲音仍能聽的清楚。雅間裡倒也是相對寂靜。
坐在對面的那位「王爺」在沐清秋的意識裡應該是很生氣的,可現在不止一點兒凌厲的氣場也沒有。甚至還興致頗高的還點了一壺酒來喝。
眼角落處,但見人家笑容滿面,就好像剛才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
即便如此,沐清秋還是覺得頭頂上鴨梨山大。就算是桌上的飯菜大多也都是她喜歡的。吃了幾筷子,她還是吃不下去。
猶豫的想要放下筷子,可還是不自覺的往對面那位「王爺」跟前看去,只見人家似乎一直在小酌,時不時的往窗外瞧瞧,眼角竟是連瞥都不瞥她一眼。
……要是這位「王爺」真的不生氣,又怎麼會到現在還不理她。
沐清秋暗暗咬了咬牙,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清秋陪王爺共飲。」
終於,那位「王爺」看向她。「你?」
那似真似幻的聲音根本就是透著不滿意。
沐清秋吸氣,仰頭一飲而盡。
嘶——還是好辣!
低頭就趕緊夾了幾口菜吃。
……
雅間內閃耀的燭光下,炎霽琛的眸光微動,「這是我第二次看你喝酒。」
第二次?
沐清秋還是辣的直搖頭,片刻才想起來這還真是她來到這裡第二次喝酒。
回想第一次喝酒的時候應該是在來這裡路上住宿的朱宅,當時她看這位帝王像是喝的要醉了,才義不容辭的幫了一把。結果卻是要她幾若當牛做馬的把這位爺給送回到了房間裡,然後……
突的,眼前一閃她恣意輕薄某人的畫面。沐清秋只渾然一顫,忙勉強擠出笑容來,「王爺說的第一次是什麼時候?清秋忘記了。」
炎霽琛拿起酒壺,邊給她倒著,邊漫不經心的說道,「那次不就是清秋替我攔了,還扶我回去歇著……」
果然是那次。
沐清秋心尖一顫,眼前不經意的又一次閃過她那日鬼使神差親上這個人嘴唇的霎那,就是連此時的目光也不自主的落到了那兩片開啟的唇上……
沐清秋不知道自己的下意識的舉動完全落到了對面炎霽琛的眼裡,他眉眼低垂,嘴角不著痕跡的彎了彎,
「……清秋?」
「啊?」
沐清秋下意識的應了,而當看到對面那個人臉上似笑非笑的面孔,立時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又傻逼了一次。
啊啊啊啊!
她是色蟲上身了嗎?
沐清秋只覺得面紅耳赤。
只是那個君主倒是不願意輕易放過她。
「原來,清秋的酒量竟然如此之差!」
「……」
沐清秋不敢應聲,只能低頭扶額默默點頭。
「既然真的累了,就在此歇一夜吧!」
什麼?
沐清秋一怔,猛地抬頭,
「這怎麼可以!」
雖說她剛才恍惚了下,可倒也清楚那個福王說不定就在附近,要是她真的住在客棧裡,說不定會發生什麼事。還是府衙裡比較安全。
而剛喊完就突然發現坐在對面的男人正瞅著她,臉上的笑容只漾起濃濃的弧度,只笑的……那個如沐春風。
——這人,這人是故意的!
意識到這個可能,沐清秋額頭上一陣青筋直蹦。
只道是那些個繁瑣的事情都已經搞定了,所以現在開始有閒工夫繼續欺負她了,是不是!
嘶——
先前那些個羞澀,恭敬神馬的立馬都給拋到了九霄雲外,陡然間整個人都有了一種化悲憤為食量了感覺。
「但聽王爺安排!」
沐清秋擠了擠臉上所剩不多的笑意,拿起筷子就往桌上的那道酥香茄子上伸過去。
這道菜看似是魚香茄子的菜色,炸的的外焦裡嫩,尤其外面包裹的那層澆汁,更是鮮美。
之前在同福客棧住著的那幾天,幾乎每天她都會點這道菜,而每當這道菜上來的時候,她的眼裡就什麼都看不到,甚至於口水都在嘴裡含著。就在剛才上來的時候,她也多看了幾眼,可因為心裡藏著事情,幾乎根本就沒怎麼動筷子。
而現在,倒還真是餓的厲害。
她在這邊幾乎是狼吞虎嚥的吃著,坐在對面的那位爺則是興致頗高的便淺飲小酌,邊相邀她一同舉杯。
沐清秋索性也就放開了,也很是豪氣干雲的和這位「王爺」對飲了幾杯。
只是終究酒量不怎麼樣,幾杯下肚,就有點兒暈暈的感覺。
不能再喝了。
她告訴自己。又想吃幾口菜來讓她清醒清醒,只是剛抬起筷子,就看到跟前的碟子裡已經多了一塊兒茄片,再抬頭往桌上的碟子裡看過去,這塊兒茄片已經是最後一塊兒了。
沐清秋很是感激,「謝謝!」
雖說這位君主的性格古怪了些,可至少沒有霸佔她喜歡吃的飯菜。
沐清秋伸出筷子,夾起那塊兒茄片……
聽著沐清秋嘴裡說出來的那兩個字眼,炎霽琛眸光微暗,緩緩說道。
「是福王?」
「吧啦——」
沐清秋筷子裡的茄片應聲落在桌上,那濺起的油腥擊到了她胸前的衣襟上。
————————
腦袋裡的酒醉瞬間清醒了大半兒。
沐清秋倉皇抬頭,卻發現坐在對面的男子只盯著她衣服上的油漬。
……她剛才的舉動太過失常了,對不對?
……他不是處心積慮的試探她,怎麼現在卻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眼前似乎是雲騰霧繞,可當中上下起伏的那幾個字眼卻是那般的清晰,「謀逆」「造,反」「篡權」……哪個字也不是她這個重生一次的人能承受的!
沐清秋只覺得背脊上汩汩的發寒,甚至於牙齒也有些咯咯作響。
只是坐在對面的炎霽琛卻恍若未覺,美好的唇角嘴角抿了抿,從袖子裡掏出一條絲絹,緩緩起身……竟是往她胸前的衣襟上擦過去。
沐清秋瞪大了眼睛,眼前的這一幕就像是慢鏡頭在她的眼前慢慢掠過。只隨著那條絲絹越來越近而越來越緊張。
她查了炎氏王朝的律法典籍,知道當朝不曾有女子入朝為官,雖說沒有明著寫明不許女子入朝的典律,可她這行為毫無疑問就是欺君罔上,罪當處死。
現在她胸前纏著裹胸布沒錯,若是不小心碰一下,或許不會覺的什麼,可要是這樣擦拭過去,立馬就能察覺出來不對勁。
……何況還是這個手握生死的男人!
若是「謀逆」「篡權」之類的罪名,或許還需要查實,可這個罪名卻是明擺著的!
她不能被他發現!
沐清秋心裡頭一個勁兒的在呼喊,更知道自己拚死也要躲開眼前這個危機萬分的局面,可全身上下就像是被寒冰緊緊的凍住,丁點兒也動不了!
原來,她怕他!
更是怕到了這個地步!
……13846300
而當那絲絹眼看著就要碰觸到她胸口的霎那,那妖孽男人突的停下來。
他抬頭看向她,那原本精湛幽光的眸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然帶上了濃濃酒意。
——莫不是,這位爺喝醉了吧!
沐清秋嘴角抽了抽,腦袋裡剛冒上這個慶幸的念頭,就聽到那兩片恍若含著剔透油光的嘴巴張了又合上,
「你很漂亮!」
「……」
驟然,沐清秋又有些虛晃。
剛才,剛才他,他,他說她,很,漂,亮。
雖說她已經是個年滿二十五歲的成熟女子,可畢竟這話是從這樣一個妖孽俊美的男人嘴裡說出來,怎麼樣也讓她有些飄然欲仙的感覺,何況,她本來就對這個帝王有著那麼一點兒不太好講出來的心思。
就是明知道這是那位君主的醉話,沐清秋仍只覺得一股熱氣直接衝到腦顱。眼前的哪兒一處也有些發暈。
而就在她還沒來得及回神的時候,那位君主手裡的絲絹已經抬起,直接勾住了她的下巴。
霎時,那柔滑絲絹的碰觸,又讓她不禁顫慄。
那張花美男的面孔也早已經自動自發的在她的眼前幻化成那位妖孽君主的風華面孔,只在沐清秋的眼中若是傾城絕代。而眼睜睜的看著他的面孔越來越近,最後幾乎直接碰觸到她的面上……
那徐徐的酒香隨著他的氣息籠罩在她四周,可在侵入肺腑的時候,竟好似嗅到了清幽的梔子花香。
此時此刻,早先讓她渾然不能動彈的冰涼早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沐清秋不止腦顱裡一陣陣的發暈,就是下巴上也像是有火在燒。
她定定的盯著面前這個盡在咫尺,曾經佔過便宜的唇角,腦袋裡還有著那麼一絲的清明。
——這個人一定是醉了,不然憑著一國之君的身份,怎麼也不會對她一個「男人」說出來,更做出來這樣的事情。
「王爺……」
她剛想開口,便又一次被這個君主的話給震得差點兒沒從凳子上跌下來。
「你喜歡我?」
這四個字,只好似驚雷。
「轟——」
沐清秋腦袋裡瞬間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到,什麼都做不到。
怎麼可能!怎麼會!
她怎麼可能會喜歡他!
若是他只是個普通人,說不定她會喜歡,可他不是啊!
沐清秋咬牙,想要往後躲閃開。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酒醉的人早已經先一步攬住了她的腰身,根本讓她無處可逃。
「王爺,您喝醉了!」
她想推開這個人,卻發現手臂上的力氣好像只能勉強撐開他的胸口。
似乎已然喝醉的男人一手搭到她的肩膀上,衝著她笑著搖了搖頭,宛若水仙的花美男面孔只瞬間妖艷絕倫。再度恍惚了沐清秋一下,而就在沐清秋下意識的以為他要站起身的時候,他卻突的傾身……
當那兩片唇落在她的唇上。
再一次猶如觸電的感覺瞬間沿著四肢百骸襲竄全身。
那夜裡,她趁著這個人醉酒,偷親他的時候就已經恍若沉迷,而現在竟更是讓她懵然的好像踩在雲霧裡的虛軟。
恍恍惚惚的,甚至於她還想要親近一點兒,再親近一點兒。
直到耳邊一聲低低的沉吟,好似穿透迷霧而來,
——「……你什麼都能為我做嗎?」
沐清秋恍若的幾乎就要點頭,而偏偏就在此刻腦海中突的閃現過屋中她藏匿起來的那本冊子……陡然就像是千斤的石頭死死的壓在她的頭頂上。
迷離的神智霎那的清醒。
沐清秋忙掙扎著退到了一邊,說不清自己臉上是什麼顏色,只知道火燒火燎的燙。
「清秋出去叫人!」
她低低的說了聲,轉身倉皇的躲了出去,步子幾若凌亂。
而就在房門關合的同時。
那個撐著桌子立著的人緩緩的站直了身子,水仙般俊逸的面孔上那雙乍然迷離的眼眸也轉瞬精湛幽光。
……
沐清秋推開雅間的門。
迎面嘈雜的凌亂聲驟然入耳,酒香和飯菜香竄入鼻端,這才有了點兒身在凡塵的感覺。
轉眼瞅了瞅守在門外的數名侍衛,並非是她一路上認識的那些緊隨在那位君主身邊的隨從。可就是連想都不用想,也一定是武功高強的。
回頭看了眼已經關上的房門,沐清秋眉心抖了抖。
她乾咳了聲,「剛才你們可聽到了什麼?」
那幾名侍衛快速的交換過一個眼神,齊聲回道,「不曾。」
沐清秋點了點頭,「你們稍帶給王爺送盞解酒茶,本官去去就回。」
不等話音落地,就直接往樓下走去。
……
當沐清秋立在同福客棧門外,漫天的夜色再度籠罩全身。
她摸了摸還燙的厲害的面頰,手腳都有些發麻。
但憑著她在街面上的異樣舉動,這位君主就猜出來和那個福王有關,那就是說這個沐清秋和福王之間的關係已經是眾所周知的秘密了。
換句話說,「謀逆」「篡權」的罪名說不定也早就扣在她沐清秋的頭上。而她現在還是一朝重臣,只是因為還沒有把柄落在這個君主的手裡。w63q。
隨子只致。就當她因為這個認知全身僵硬的時候,那個貌似已經醉了的君主又說了那些讓她臉紅心跳的話……
就是現在心口的那個地方還一個勁兒的幾乎就要蹦出來的狂跳。
乍冷乍寒之間,若是她的小心臟再脆弱一點兒,說不定真的會暴血而亡。
只好像剛才恍若在地獄和天堂之間又徘徊了一圈。
今兒晚上她究竟又是因為什麼不好好的在府衙裡呆著,非要跑出來轉一圈?
啊啊啊!
真的要瘋了!
……
……
同福客棧樓上的雅間。
立在窗前的炎霽琛看著那個身影幾若慌亂的逃離,嘴角勾出一抹淡淡弧痕。
不多時,身後房門開啟,一個人影出現。
便是躬身一輯,「屬下已經安排妥當。」
立在窗前的炎霽琛臉上的神情慢慢凝重,搭在窗桅上的手掌也漸漸的繃緊起來。
半響,終點了點頭,
那人躬身離去。
就在房門關合之後,炎霽琛轉過身子,清明的眼眸在身後那狼藉一片的菜色上一一劃過,最後落在唯有的那碟子只剩下殘湯的菜樣上。
此時,窗外的燈光迷迭,遠處那穹宇之內的閃耀星光幾若和那燈光混合,繚繞成塵。
「來人——」
他的聲音清湛如水,蕩漾成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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