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好大一個坑
鄭和匆匆的離開,對於他來說,今天見侄兒一面,給自己侄兒置辦個宅子,這事情雖然不大,卻也是他掛牽的事情,抽空來一趟也算不得什麼。不過,如今他身上的事物,何止這麼點點,他從不是因私廢公之人,因為自家子侄的這點私事,忘記了自己的差事,那也就不是他鄭和了。
轎子朝著北鎮撫司而去,在那裡,錦衣衛指揮使紀綱,已經備好了酒席,正在恭候著他。消息是紀綱轉彎抹角通過李磊傳到他耳朵裡的,一聽到這個消息,哪怕今天他沒有出宮的打算,也少不得急急忙忙出宮來和那紀綱私下會上一會,這消息,於公於私,他都不能坐視。
轎子到了北鎮撫司衙門,鄭和走下轎子來,在大門處,一個身材魁梧的傢伙,已經在哪裡恭候多時了。鄭和隱隱對此人有些印象,不過,姓甚名誰卻是想不起來,只記得他曾在紀綱身後的從人中,見過此人幾次。
「錦衣衛千戶白鳳鳴見過鄭公公!」白鳳鳴乾淨利落的禮了一禮:「指揮使大人,已經盼鄭公公的的大駕很久了,鄭公公這邊請!」
「嗯!」鄭和鼻子裡哼了一聲:「前面帶路吧!」
在他的眼裡,根本沒有這種小人物,雖然說他侄子眼下也不過是這種小人物,但是,只要是個人,就會有親疏內外之分,從四品的鎮撫使,未必比正五品的錦衣衛千戶更有權勢,但是,在鄭和眼裡,別說這個千戶了,錦衣衛裡,除了紀綱,只怕還沒人必的上自己那侄兒。
鄭和態度雖然冷淡,但是白鳳鳴卻是不敢怠慢,這才是人家鄭公公應該有的范兒,若是真的鄭公公平易近人,他倒是感到有些不自在了。這上下尊卑的念頭,在這個時代,早已經深入人心,這可不是一天兩天能換形成的。
花廳裡,紀綱早已經得到前面傳來的消息,遠遠看到鄭和被引了過來,早已經站著在恭候鄭和。
錦衣衛是皇帝鷹爪,受到皇帝重用不錯,但是,若是真沒有了皇帝的眷顧看重,其實也就那麼一回事情,建文這幾年,錦衣衛頹敗如此,可不就是皇家不看重不是。說穿了,錦衣衛借重的是皇家的權威,才有如今的威風。
可鄭和是誰,這是皇帝身邊第一寵幸的近侍,論起器重來,只怕在皇帝心中,紀綱這個錦衣衛指揮使,都要稍稍遜色鄭和一籌,而鄭和本人,也不是那種靠著阿諛奉承得到寵幸的小人,人家可是有著真本事硬功勞的,就憑這個兩點,要讓紀綱大剌剌的坐在那裡,等候鄭和,那就叫紀綱太不知道輕重,不會做官。
更別說,他今日請鄭和來,本意就為了賣個人情給鄭和,由於自己的傲慢,賣人情變成了得罪人,他吃飽了撐著啊!
「紀大人客氣,勞紀大人久候,鄭和有些過意不去啊!」
兩人說話間,早已經準備好的酒菜穿梭似的送了上來,鄭和端起面前斟滿酒的輩子,一飲而盡:「鄭和自罰一杯!」
「三寶,自家兄弟,這麼說,這就生分了不是!」紀綱哪裡能讓他一個人喝酒,也端起一杯酒來,一飲而盡:「今天就咱們兄弟小酌幾杯,這自從陛下進了京師,咱們兄弟可有些日子,沒坐在一起喝酒了,外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兄弟鬧了彆扭呢!」
鄭和笑了笑,坐了下來,眼下這裡沒有外人,連伺候的人,上完酒菜斟好酒都遠遠的站在一邊,這種情況下,他也不怕也紀綱表現得親熱一些。
「說到這個,我那不大懂事的侄兒的事情,我還沒有謝謝紀兄呢,這孩子從一個百戶,一下子就升任鎮撫使,怕是也令紀兄為難了,這份心意,咱家肯定是要記得心裡的!」
「我為個什麼難!」紀綱貌似不滿的白了他一眼:「三寶,你這麼擠兌我就沒意思了,馬恩的事情,世子知道,陛下也知道,這功勞擺在那裡,我還只怕我這衙門小,委屈了你那侄兒呢,自家子侄,我不照顧他,照顧誰去!」
「紀兄還是一如既往的實在啊!」鄭和笑了起來,在鄭和這等知根底的人面前,紀綱平時的陰鶩模樣早就不知道哪裡去了,這談笑風生的,簡直和氣的猶如鄰家的大哥哥。
既然開了頭,那接下來的話,也就很好說了,鄭和倒也沒有什麼繞著圈子說話的意思,說實話,讓他繞著圈子說話的人有,但是,絕對不包括眼前這位新扎的錦衣衛指揮使。
「紀兄派人知會咱家,我這侄子,在是惹上什麼麻煩了?我還指望紀兄多提攜他一下,這小子就是不爭氣!」
幾杯酒下肚,鄭和直接道出了來意,若是不是紀綱捎過來的信息,太過於嚇人,他也不至於這麼乾巴巴的跑過來。
「三寶,陛下在潛邸的時候,眼下咱們錦衣衛做的事情,三寶也是有過耳聞的吧!」沉吟了一下,紀綱委婉的開了口。他本是讀書人出身,雖然文不成武不就,但是當年在宿安他敢攔住燕王的馬頭自薦效命燕王,這膽識還是有的,可就是這件事情,他也要自己斟酌下用詞才敢開口。
「這個沒錯,陛下當年王府中的人手,在京師為陛下效力,這花銷的銀子,就是內府撥出的,作為當年的內府管事,這事情我是略知一二的!」
何止略知一二,有段時間,這京師中那個的暗諜可不就是你掌管的麼!紀綱微微一笑,也不揭穿鄭和的話:「那三寶對於白蓮教,肯定也是久聞其名了!」
「白蓮教,怎麼又扯上白蓮教了!?」鄭和皺皺眉頭,他還以為是這朝中清查奸黨,某人牽連了侄子,眼下聽起來,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情啊!
「前幾天,我奉旨查抄禮部一個主事的宅子,這一個區區禮部主事,在皇命下還有抵擋的資格麼,當時手下的人就大意了一些,沒想到,這主事家裡,倒是有幾個硬爪子,不留意之下,倒是被他們傷了幾個兄弟,不過,那幾個暴起發難的傢伙,當場就被格殺了數人,還抓了幾個活口!」
「嗯!」鄭和端起酒杯,聽著紀綱的敘說,不置與否。
「這事情蹊蹺啊,不過是抄家,又不是滿門抄斬,犯不著這麼拚命啊!」紀綱自顧自的往下說:「下面的人一看,就報了上來,這事情,我派白鳳鳴去審了審,倒是問出些有意思的東西來!」
「那些人招供說,他們是白蓮教的妖人?」鄭和微微哼了一聲,這還真算不得什麼大事,就算自己侄子和那個主事有點來往,一個被蒙蔽了就可以推脫過去的。
「如果是普通的白蓮妖人,殺了一了百了也就是了,我還用得著,費這麼大勁兒將三寶你請來嗎?」紀綱有點不確定,這事情到底是個什麼味道,他迫切想從鄭和這裡得到個答案。
「問題是,這些人,在陛下進京之前,在城外的某個莊子裡,呆了半年之久!」說完這話,他凝視著鄭和,如果馬恩是在鄭和的默許下,和那些白蓮教的妖人勾搭,這事情也算不得什麼,沒準還是世子或者陛下授意的,他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會不會打草驚蛇,壞了陛下的大事。
「你繼續說!」鄭和臉上波瀾不驚,心裡卻是如同驚濤駭浪,這紀綱嘴裡的某個莊子,除了自己侄子馬恩的小西莊,還會有別的莊子嗎,要是別的莊子,他犯得著找自己來說這事情嗎?馬恩怎麼就稀里糊塗和白蓮教的妖人勾搭在一起了,這孩子,沒人看著,就會辦糊塗事情啊!
「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人的身份,也拷問出來了,他們是白蓮教明尊座下的護教親兵,三寶,明尊這個詞,咱們有多久沒有聽見了!」
「白蓮妖人神神叨叨,最喜歡用這些怪力亂神的把戲,愚弄世人了,這個做不得真的!」鄭和擺擺頭,這明尊,那就是指白蓮教的明王了,自大明開國以來,這詞就沒有再聽人提起,這個時候,憑空冒出個明王來,他是肯定不信的。
「不,這不是受刑不過的瞎說!」紀綱也嚴肅起來:「白蓮教妖人口中,對他們的明王出世一事,確信無疑,而且,不光是南直隸,北邊他們教眾的活動,也開始猖獗起來,這些事情無一不和那個什麼出世明王有關係!」
「那出世明王,你們錦衣衛可曾得到什麼消息,他的姓名,相貌之類的?」鄭和見到紀綱如此認真,也不由得收起了忽視之心。
「這個很難確定,這個賊首,忽男忽女,行蹤飄忽,連他們教中之人,也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只是以訛傳訛,誇大他的神通本事,不過,此人如此藏頭露尾,必定是有大的圖謀!」紀綱搖搖頭,貌似很是誠懇的問計道:「三寶,你在陛下身邊日久,你給兄弟出個主意,這事情,我當抓不當抓,又當下多大氣力去抓呢?」
「這個」鄭和沉吟了一下,對方賣好的意思,顯而易見,他也不太好一口拒絕:「你且容我三日,三日後,我給你個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