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恩不過是上了幾天警校,他不是歷史學家,他腦子中的歷史事件是非常的模糊,非常的概念話的,除了在歷史課上學到的一些還沒有忘記的東西,其他的都要得力於華夏廣大的電影電視工作者,就拿唐賽兒來說,沒有看到那部電視劇之前,他知道唐賽兒是何方神聖。
所以,燕王的兵馬圍住濟南城,除了擔憂剛剛進城的時候的秩序,對於這兩軍的勝負,他是沒有多大的擔憂的。北軍久攻不下遁走,他是朝廷的錦衣衛,濟南城破,他是燕王府的侍衛,如果說左右逢源,那應該說的就是這種情形了。只要他自己不犯渾,兩方的人馬勢力,他都能在其中游刃有餘。
但是,濟南之役的具體經過,他是不大清楚的,他知道個大致的歷史走向,就已經是他平時廣記博聞的了,此刻的他,坐在自己的臨時官署裡,篤定無比。
離開京師到軍前效力的時候,他就給鄭和去了一封信,也不知道鄭和有沒有收到,不過,這消息隨著青雲號的銀子,應該也到了燕王府。他琢磨著,要不要趁著這個機會,和外面聯絡一下,也許,自己還能為燕王的兵馬,做出那麼一點點貢獻。
不過,旋即他就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若是北軍有需要,聯絡到自己,自己當然是義不容辭,但是他這軍前效力不過是虛應半年的差事,他真正在燕王面前得分的,還應該是青雲號的買賣,自己在這裡,不過是適逢其會罷了,還是不要主動去招惹對方。別的不說,真要是被人發現是北軍的奸細,他被困在這濟南城裡,那是連跑都沒地方跑的啊!
手下兩個總旗到那蘇家王家去,雖然費了一些周折,不過,倒是順利的進入了對方的宅院,幾十百來號錦衣衛就這麼大搖大擺的過去,就算那兩家有些護院的武力,也不敢真正對抗官府,這明顯不是亂兵嘛!
所以,那兩家縱然有高牆大院,也只能擺出個拒不開門的架勢,等待參政鐵鉉的巡城官兵到這對峙的地方的時候,錦衣衛們理直氣壯的說出了自己的差遣。這下,這兩家想不開門都不成了,這些巡城的官兵,手上的刀還在滴血呢,都是為一個大人辦事,那樣子,再不開門,只怕這官兵和錦衣衛扣上個窩藏亂兵的帽子,直接就殺進來了。
這讓人家進來,和被人家殺進來,那可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啊!一個是有點委屈但好歹還有些體面在,另外一個,那可就是血淋淋的了。
兩個總旗倒是牢記了馬恩的吩咐,也不騷擾對方的家眷,進了宅子,直接就將帳房和銀庫給封存了,至於糧庫,這兩家顯然在家宅裡裡沒有留下多少糧食,其他的,不知道他們藏在哪裡了!
錦衣衛內,也不乏搜查的好手,在兩家的宅子裡鼓搗了半天,終於確定,這兩家除了在家裡留了百來石糧食,其他的,都在別的地方。
這還了得。老子不是為了點糧食,會對你們這麼大動干戈的嗎?馬恩一聽,頓時心裡火起,眼下外面大軍圍城,這濟南城的糧食,沒有了來源,吃一顆就少一顆,這就更可貴了,誰知道這城要圍多久,這個時候,你們這些奸商,還給我耍這些ど蛾子,你們是嫌活得太痛快了嗎?
盛庸當初準備軍糧,只怕也沒有想到,這濟南城會突然多出幾萬張嘴來吧,眼下官倉裡的糧食,還算富裕,可一旦官倉裡的糧食有了短缺,你真當盛庸不會像民間下手嗎?
這事情,要給自己命令的那兩位說說了!馬恩忖道,這蘇家王家的糧食,大概也是眼下濟南城裡民間糧食的最大的兩處來源了,就算盛庸現在不著急這糧食的問題,這未雨綢繆的道理,他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當馬恩的公文遞到都指揮使司衙門的時候,盛庸的親兵頭目尤金,很快就將這封公文送到了盛庸的面前,短短數日,市價有沒有降下去不說,官倉裡可是多了上萬石糧食,這差事也算是辦的漂亮了,尤金臉上自然也有光,當初讓這些不安分的錦衣衛去辦這差事的主意,可是他出的,所以,他比誰都關心這事情。
一萬石糧食,是個什麼概念,按照明初這容量單位換算成計量單位,一石大約是九十公斤。而一個成年人,九十公斤米,可以供應他半年的熱量需要。也就是說,不管官倉裡有多少糧食,這些天,馬恩弄來的糧食,就已經夠城裡的兵馬,差不多能吃一個月了。
「那蘇家王家,不過是一個銅臭滿身的商賈而已,也敢和朝廷虛以委蛇,他們不是錦衣衛麼,他們的手段哪裡去了,讓他們去放手去做,死一路不如死一家,眼下我哪裡有這閒工夫理會這些事情,告訴那馬恩,只要這差事給我辦好了,我給他軍前效力的考評一個上上,那是跑不掉的!」
盛庸嘴裡的一個「上上」的考評,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大明朝官員考核,分三等九級,即上、中、下三等,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個級別。這上上無疑是最佳的,可以說,這樣一個考評,馬恩拿回京中,只要他稍稍會做人一點,他的這品銜,往上那麼竄上那麼一級,那是穩妥妥的了。更說這是軍前效力,想想火線入黨和和平年代入黨這黨票的含金量,看官們大致心裡就有數了。
馬恩得到這個答覆,這就心裡有底了,敢情那盛庸只是一個只看結果不問過程的主,那這麼說,不管自己怎麼折騰這兩家,都算是有了上方那個寶劍,當然,這官場上的道道馬恩還是懂的,真要把這兩家搾出油來,那大頭,還是得乖乖的給人家送去,那才叫識相。
城外的大軍,攻城了幾次,不過盛庸的這些守軍,也不是吃素的,幾次試探性的攻城,都被守軍打了下去,北軍很是狡猾,聲勢做的比什麼都大,攻起城來,殺聲震天,可一旦吃了點不大不小的虧,馬上就縮了回去,可等到守軍剛剛鬆懈下來,還沒休息上一個時辰,第二波攻城的又來了,如此反覆,這兩天著實讓城頭上所有的人,都精疲力盡,疲憊不堪。
盛庸從城牆上下來,照例是要去李景隆那裡拜見回報的。他盛庸不過是一城守將,李景隆可是整個南軍的統帥,就算是吃了敗將,也不是他可以輕慢的。更別說,李大將軍城裡的兵馬,如今也收攏了起來,沒有李大將軍的點頭,他能指揮的,只能是原來他的部署,這些李大將軍的兵馬,他可是指揮不動。
守城的兵卒們疲憊不堪,哪怕是輪換著下來休息一下也好,沒道理放著城裡這麼多的兵馬不用,在那裡浪費糧食,而不去派上用場。
但是,讓盛庸交出手裡的指揮權,盛庸實在是有些不甘心,雖然名義上,他仍然歸李景隆節制。但是,這李大將軍一到濟南就「身染風寒,臥床不起」,讓他主事,看來是不可能的了。國不可一日無君,軍不可一日無帥,這李大將軍就是被挫了銳氣,這道理不應該不懂。他既然不開口否認盛庸的作為,那就是默許了盛庸了。
軟椅中,李景隆有些萎靡,額頭上放了一塊濕巾,聽得盛庸進來,眼皮子微微抬了一抬,又垂了下來。
「北軍退了麼?」他有氣無力的說道,一副心力交瘁的樣子。
「暫且退了下去了!」盛庸站得筆直:「大帥,末將雖然這濟南城,經營了這麼久,但是這兩日,兵卒死傷就超過了兩千,找這樣下去,末將怕是支持不住啊!」
「支持不住?」李景隆一驚而起:「怎麼會支持不住呢,城裡這麼多兵馬,你又苦心經營這麼久,可謂兵多梁足,燕逆再猖獗,厲害的不過是騎兵,你怎麼能支持不住?」
騎兵?盛庸心裡苦笑了一下,德州可不是騎兵打下來的,而德州有多少兵,多少糧,而濟南又有多少兵多少糧食你怎麼比比著說。
「城裡隨著大帥來的兵馬有些混亂,除了大帥的親軍營,好多兵馬都沒有了統制,末將眼下人手不夠,大帥,您看這些兵馬,末將是不是可以將他們編製一下,上城抵禦北軍!」
「除了我親軍營,其他的兵馬,你隨便用!」李景隆咳嗽了一下,尖聲尖氣的說道:「誰要是敢不從命,你拿了我的令牌去,砍了他的腦袋。」
說完,他又惡狠狠的瞪著盛庸:「你要人,我給你,若是這城守不住,這城破之日,我第一個就砍了你的腦袋!」
「末將遵命!」
盛庸凜然,從李景隆身邊的親兵手裡接過一枚令牌,行了個軍禮告辭而去。身後李景隆的咳嗽聲,不時的傳來,他掂了掂手裡的令牌,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