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忍不住笑道:「原來是這樣,我說呢。」
「剛開始,客人們因為考慮到經濟問題,才不會大聲喧嘩破壞氣氛。」何昊道:「久而久之,大家就習慣了這裡的規矩、這裡的氛圍,大家也就開始自發自覺地遵守這裡的規定了。」
天生暗暗點頭,這裡的老闆對人性瞭解得如此透徹,竟能想到利用人類的慣性思維,創造出這樣一間別具特色的酒吧,實在是了不起。
幾人又走了幾步,一位年約十七八歲、身著布衣荊釵的女孩,迎面走了過來,甜甜的笑道:「各位客人是第一次來嗎?」
何昊笑道:「就算是吧,你替我們找個位子。」
女孩甜甜的應了聲,將眾人帶到溪旁的一張竹桌旁,笑道:「這裡好嗎?」
天生見那張竹桌傍水而設,身畔就是潺潺清流,甚合自己心意,忙點頭道:「就是這裡吧。」
五人落座,女孩遞過了一張酒單,何昊擺了擺手道:「不用看了,給我們來五杯雪蓮酒,一份爆肚兒,一份脫骨鳳爪,要五人份的。」
「要請人論劍嗎?」女孩笑著說:「我們這裡有很多業餘高品劍客,可以陪各位論劍的,收費一小時一百元。」
「不用了。」何昊笑道:「我們喝點酒就走了。」
「好的。」女孩再次向眾人甜甜一笑,起身離去。
「論劍?」
天生一時被這個新名詞搞糊塗了,問何昊道:「這個酒吧裡還能論劍?而且還是收費的?」
「呵呵,要不怎麼說是名劍酒吧呢?」
何昊笑道:「這裡環境幽雅,又有一些業餘劍客向客人提供論劍服務,沒事的時候到這裡來,和一些劍道中人聊聊天,感覺很好的。」
「原來是這樣。」
天生暗暗點頭,這裡的老闆竟有如此經營手法,相信絕非普通人,說不定也是劍道中人,不由升起了想見一見這裡老闆的想法。
忽聽陸離道:「雪蓮酒來了,哈哈,好東西啊,我可是好久沒有喝到了,天生老大,你可要好好嘗嘗,好東西,好東西啊。」
只見剛才的那名女孩端來一個托盤,盤中除放了一碟爆肚兒、一碟脫骨鳳爪外,另有五個色呈淡黃、通體剔透的玉杯,杯中淺淺盛了一些淡青色液體,正發出陣陣清香。
女孩微笑著將兩碟小菜放在竹桌上,又將五杯酒分發給天生等人,低聲甜笑道:「客人請用,這是用百年青蓮釀造的雪蓮酒。」
何昊皺了皺眉頭道:「怎麼是百年的?千年雪蓮釀的酒沒有了嗎?」
女孩道:「對不起各位客人,千年雪蓮酒已經被國家劍學會訂購光了,現在我們已經沒有庫存,真的很抱歉。」
天生聽得一愣,國家劍學會竟會到名劍酒吧定酒,難道是為了明日的劍客例會?
「那就這樣吧。」何昊對天生道:「真是不湊巧,今天只能喝這種百年雪蓮釀的酒了。」
「沒關係啊,這酒看起來很不錯。」天生對杯中物從來沒有興趣,今天卻不知為何,竟被這百年雪蓮酒引誘得心裡癢癢的。
他端起來淺淺呷了一口,立覺一股芳香液體順喉而下,到了胃裡暖洋洋的,令人精神一振,不由讚道:「好酒。」
「天生老大還真是識貨啊。」陸離喝了口雪蓮酒,得意地賣弄道:「這種百年青蓮酒,雖然比不上千年白蓮釀成的酒,但是製成一壺,也要經過一百三十多道工序,歷時一年呢。
「天生老大,你知不知道,這種酒對我們這樣的修煉者可是大有好處呢,可惜就是太貴了,常喝會破產的。」
天生還以為甚麼百年雪蓮、千年雪蓮只不過是說說而已,沒想到此酒竟真是用雪蓮所釀,不由吃驚地道:「這真是用百年雪蓮釀的?現在的雪蓮很多嗎?竟然拿來釀酒?」
何昊笑著解釋道:「天生你誤會了,這並不是真正的野生雪蓮,真正的野生雪蓮能有多少?拿來釀酒不成笑話了?
「這些所謂的百年雪蓮和千年雪蓮,不過是人工培植的,在現代科技的幫助下,一年的時間就能種出「百年雪蓮」,「千年雪蓮」也不過才種十年左右。
「這種人工成品,比野生貨的功效要差很多,不過即使這樣,價格也很驚人了,像我們喝的這一杯百年青蓮酒,就大概要上百元呢。」
天生吃了一驚,險些將口中的酒噴了出來,道:「這麼貴?」
陸離道:「天生老大你甚麼都好,就是太小家子氣,說了是我請客,你管它是貴是賤,喝酒,喝酒。」
何昊笑道:「陸離最近賺了不少,不喝白不喝,服務員小姐,再來五杯。」
陸離叫道:「何昊你……」
那名女孩微笑著走來,手中托盤上端端正正放著五杯酒。
何昊看了看酒杯,一愣道:「千年玄參酒?」
「甚麼?」陸離看得臉都白了,慘叫道:「有沒有搞錯?我們沒點這種酒啊,服務生姐姐,你……」
女孩白了陸離一眼,笑著對天生道:「孫天生先生嗎?這是我們老闆免費送給您和您的朋友的,不收錢。」
聽到不收錢,陸離鬆了口氣,撕了塊鳳爪嚥下,涎著臉道:「贈送的,好啊好啊,你們老闆真是好人,還有沒有別的贈品,再來兩個菜好不好?」
天生奇道:「你們老闆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他是誰?你能替我引見嗎?」
他的話音未落,只聽一個蒼勁有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孫天生小子,你難道忘了老夫嗎?」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鼓,天生不由一陣驚喜,轉首望去,只見一個身穿黑色長服、鶴髮童顏的高瘦老者,正從花廊深處走來,遠遠笑道:「孫天生小子,還認得老夫嗎?」
看清老人的面容後,天生不由吃了一驚,這不正是當日在華隆劍術俱樂部,將藍電含鋒掣贈送給自己的那位神秘老人麼?
記得當日諸葛尚雲稱他為「北都市第一劍商」,可上次自己隨何昊等去華隆時,卻沒見到他,難道他不再賣劍了,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天生正想開口招呼,忽見老人笑著將右手一收一放,口中道:「禁!」
正在吃喝說笑的何昊等人,突然像是被定了格般,一動不動地僵在了那裡,天生大吃一驚,試著活動了下身體,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一切如常,毫無異狀。
老人足不沾地、輕飄飄來至天生面前,自顧自坐下道:「孫天生小子不用擔心,這裡方圓十平方米的範圍內,已被我下了「時空之禁」。
「現在你和我身在我創造的時空中,你的朋友與其他店裡的客人卻還在原先的時空中,這樣我們說話可以方便一些。」
天生道:「我的朋友還能不能看到我?如果不能,我怕他們會為我擔心。」
老人笑道:「你不用多慮,在他們的時空中,一樣會有個孫天生在,他們不會感到有任何異狀。」
天生心道,兩個我難不成都是真人,外面的那個我,也能正常與何昊他們說話嗎?可是又不敢多問,只恭敬地道:「前輩,想不到您的功力這麼高強,天生佩服。」
「老了老了。」老人聽到天生的話,開懷笑道:「你小子將來的成就必在老夫之上,老夫尚有一件大事要借重於你呢,你還跟我客氣甚麼?」
天生忙道不敢,又問道:「前輩,一個月前晚輩曾去過華隆俱樂部,卻發現您已不在那裡賣劍了,不知您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是來喝酒嗎?」
他只道神秘老人這類的奇人異士一般都愛杯中物,老人生意不做,卻跑來酒吧,多半是酒癮大發,才會流連於此。
「最好的劍已送給你了,還賣甚麼?」老人語氣詼諧的道:「老人家我只好專心做酒吧生意了。」
「這家酒吧是您開的?」天生吃驚地道:「您就是這裡的老闆?」
老人點點頭道:「老夫經營這家酒吧快有三十年了,至於去華隆賣劍,那不過是我的興趣而已,小子你不用大驚小怪。」
天生這才明白,心道:「你明明身懷絕技,真不知要錢有甚麼用,難道是愛好做生意麼?」
老人笑道:「你小子不用胡思亂想,我老人家對開酒吧毫無興趣,開這間酒吧只是為了維持我龐大的開支罷了。」
「您……龐大的開支?」
天生是越聽越糊塗,從老人表現出的功力來看,應該是林佩起那種級數的高手,不吃不喝都完全可以,又會有甚麼龐大的開支呢?
老人笑道:「你一定很奇怪,我要錢能有何用,對嗎?」
天生點頭道:「請前輩指教。」
老人歎了口氣道:「為了贖罪。」
「贖罪?」天生奇道:「前輩您能有甚麼罪,竟然要用錢來清贖?」
老人不答反問道:「小子,你也曾在北都大學學習過一段時間,可曾聽過關於當世八大劍術高手的一段歌謠麼?」
天生臉一紅,他在北都大學待的時間並不長,每日只知道埋首學習,哪裡聽過甚麼歌謠,忙問道:「晚輩不知道,請前輩賜告。」
「小子太沒見識了。」老人搖了搖頭,顯然對天生的見識淺薄大不以為然,「這段歌謠是「伏淵號潛龍,童子樂靈貓,陰劍生傲骨,神眼察陰陽,步步生蓮劍,鐵駝震關中,山人空空去,化子戲風塵」。
「這段歌謠中的每句歌詞,都暗指一名當世高手,你能猜出都是哪些人麼?」
天生想了想道:「伏淵號潛龍,應該是指林佩起林老師;「童子樂靈貓,該是說藍天野藍老師;「神眼察陰陽、步步生蓮劍、鐵駝震關中和化子戲風塵這四句,應該是指號稱四大名劍的「神眼」鄧峰、「蓮心劍」羅素梅、「駝劍客」司徒朋,以及「怪叫化」馮傑這四位前輩。
「可是,山人空空去和陰劍生傲骨這兩句,究竟指的是哪兩位前輩,晚輩就猜不出來了。」
老人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有你的,你能猜出林佩起他們幾個,也真是難為你了。剩下的兩個你猜不出來,倒不能怪你。
「空空那怪物最不喜歡別人說出他的本名,為免你今後麻煩,我就不告訴你了。
「至於那陰劍生傲骨,本名叫周文賓,曾練就一十二把陰劍,如果只論劍術,他與林佩起和空空怪物難分高下,在這八個人中能排進前三之數,只是為人乖僻冷傲,亦正亦邪,行事莽撞,一身罪惡……」
說到這裡,老人略為停頓,歎息道:「小子,到現在你如果還猜不出周文賓是誰,真該被打屁股了。」
天生忽然福至心靈,吃驚地道:「難道前輩您就是陰劍周文賓?」
老人點頭道:「不錯,我正是陰劍周文賓,當日與林佩起、空空那些傢伙同拜在「佛手魔心」古闌門下,空空是大師兄,我卻是最小的老三……
「在老師的三個弟子中,以林佩起天資最高、性情最爆,以空空用功最勤、為人也最淡泊,而我雖然孤傲,卻最懂得體會老師的心思,性格又與老師相近,所以老師最喜歡的弟子就是我,兩位師兄也一向疼我愛我……」
老人聲調漸低,彷彿又回到了少年時代。
「老師本來是邪道高手,為人也是亦正亦邪,後來雖然歸正,卻仍然身懷邪派劍仙的不傳之秘。我自知論天資不如林師兄,論勤奮又不如空空,於是就苦苦向老師懇求,請他傳授我邪道速成的方法。
「他本來不肯將這些旁門左道的劍術傳給弟子,但禁不住我一再懇求,又一向愛我,於是才讓我立下重誓,保證會把邪派劍術用之於正,才傳了我修煉陰神、陰丹、陰劍的方法和一些旁門禁制術。」
天生心道:「你學了這些邪門劍術,恐怕不是好事。」
周文賓道:「我學了這些旁門左道,果然進步神速,開始時還沾沾自喜,以為從此就可以勝過兩位師兄。
「想不到隨著時間推移,兩位師兄因為修習的是正派劍術,根基穩固,不久便後來居上,功力遠遠超過了我,到我們二十多歲的時候,我還只是個二品劍客,兩位師兄卻已經通過了五品劍客的考核,成為了高級劍客。」
天生歎了口氣,暗道:「你的性情高傲,不用說一定是不肯服輸了。」
「我生性最傲,怎肯被兩位師兄就此超過?」
周文賓歎道:「為了再次超過兩位師兄,我不顧師父警告,開始苦練「血陰十二劍」,為了練成該劍,我隻身遠赴j國、k國以及南洋諸國,也不知道傷了多少修煉者。
「十二陰劍練成之日,我也性情大變,越來越冷傲無禮,人也日見心狠手辣了起來。」
天生聽得心驚肉跳,道:「原來您殺了這麼多人。」
「如果只是這樣,倒也不算甚麼大事。」
周文賓眼中寒光一現,若無其事地道:「我殺的人多數是一些邪道修煉者,當年在南洋一帶久負盛名的大降頭師孟猛,就曾經被我重傷,我當年將他驅逐出t國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拍手稱快呢。」
天生聽得一愣,孟猛?
那不是蘭泰、拉瑪列提與普華蓮的老師麼?
蘭泰他們的降頭術已經非常厲害了,他們的老師更不知強到何種程度,周文賓竟然能重傷孟猛,還把他驅出了t國,也真是了不起。
「我一時無敵,不由日見驕橫了起來,就連兩位師兄也漸漸不放在眼裡。」
周文賓歎道:「終於被我犯下了一件滔天大錯。」
天生聽得入神,忙道:「是甚麼錯?」
「那是在三十年前。」周文賓歎了口氣,道:「我當時已是九品職業劍客,劍術界鼎鼎有名的陰劍,林佩起也做了國家劍學會的會長。
「那一年天降暴雨,十大名山陸續出蛟,千里長河危在旦夕,為了防禦洪水,當時國家劍學會的上百名職業劍客首當其衝,每人要負責協助軍隊,看護長達上百里的堤岸,我當時也參與了盛會。」
天生道:「這是好事啊,前輩應該有功才對,怎麼會犯錯呢?」
「可歎我的好勝心太強,一心要壓過林佩起。」
周文賓仰天歎道:「當時林佩起制定下的策略是,各劍客先用禁制術和各類法器,護住千里長河堤岸,放那些惡蛟與洪水入海,以後再徐圖滅蛟之法。
「而我偏要與他不同,認為這樣見效太慢,不如直接截殺惡蛟,只要殺了那些惡蛟,水勢最少也能減少五成,豈不是立竿見影?
「為此我與林佩起爭論起來,只是到了最後,他還是不肯按我的計畫行事。」
天生道:「那前輩後來是不是獨身去殺惡蛟了?」
周文賓苦笑道:「好聰明的小子啊,不錯,我當時就下了決定,要見機行事,憑自己的力量截殺一兩條惡蛟,掃一掃林佩起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