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進入了冬季,乾燥而寒冷。昭華天氣便干,卻偏逢下了好幾場雪,戰事一時被擱置了下來,幕烏夜最近往柳塘城跑的也勤快了些,一封封密件發出去,南雲那邊也被天氣阻撓了行動,本以為可以休息一下,誰知一向神出鬼沒的樓蘭又出來插了一腳。
一些早就投奔了昭華的附屬國都開始忐忑起來,各國皇帝對東燕啟這個人都抱著兩種心態,即敬又怕,太過強大的人總是給人帶來恐懼感,所以希望在此戰役中能把東燕啟除去的人不在少數。
然,可能嗎?誰都明瞭這個結果。且不說他手下的七宮暗烈騎,單就暗夜七衛就夠人吃癟的。換言而之,想滅了東燕啟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不進去嗎?天冷,小心著涼了,你身體本就不好。」琉璃瑩掀了簾幕從營帳內鑽了出來,瞧了一眼正飄著的鵝毛大雪,抖了抖手中的大氅,為那人披上。
他真的很瘦,好似一陣風就能把他刮走。她心裡起了憐意,張開手從他背後輕輕圈住他的腰,小臉在他的背上拱了拱,「還在想你那故人嗎?」
那人沒有回答,琉璃瑩也不惱,似乎已經習慣了他的這種性格,冷的好似冰雪。過了半響,他淡淡的應了聲。她卻笑了。唉······
「都想不起那人是誰,還想著做什麼?他對你很重要嗎?」她微一怔,走到他的前面,仰起頭凝視著他那張精緻絕倫的臉蛋,細膩到連女人都倍感慚愧的肌膚,下巴尖細有型,嘴唇殷紅若桃。她壞壞的想,若是個女子定是美若天仙呢!
他的眸還是定定的望向遠方,眼神虛無縹緲,「似乎,很重要。」他喃喃,心臟的某個位置會突然停止跳動。
有那麼一剎那,琉璃瑩感覺這個人或許有一天會離她而去的,因為那個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
其實認識他只是一個偶然,他是被別國送過來的戰利品,聽說是個智囊,只要有了他就能得天下。這種話對當時的父皇來說當然是中聽的不得了,收了他也在意料之中。
可是誰也沒想到,他第一個對付的會是南雲的皇帝。那個曾被自己認定為天下第一孬種皇帝的父親。想著,她猶自歎了口氣,事到如今,對他說不上恨,更多的是欽佩吧!他的心裡似乎裝了很多事,每每問起,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後來才知道他失憶了。
「我們···」她才開口,後方一人拿了捷報匆匆趕來,噗通一下跪在了他的面前,額頭鮮血淋漓,雙手顫抖的遞上書信:「竹先生,前方傳來緊急戰報,蠻夷軍隊已經出動,昨晚呼努爾烈好像已經秘密見過燕皇了。」
竹笙靜靜的聽著,收回望向遠方的視線,看了一眼那人手上沾滿鮮血的戰報,扯了唇半是譏諷的笑:「早該出來了。」
「那,我們現在是打還是不打呢?」
他抿了唇,流露出一抹幾不可見的譏笑,「你先退下吧。」
那人猶豫了一會還是退了下去,臨走時看了一眼站在竹笙身邊的琉璃公主,眼神半是祈求半是威脅。
琉璃瑩性子孤高,對這等人自是不想理會。撇了頭看向竹笙,皺了眉,「你還打算幫鞠府的那幫人?你可忘了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
他淡然瞥了她一眼,轉身進了營帳,「我當然記得。」
她停頓了一會,緊跟著進了去,見他和衣躺了下去,面紗下的臉不由一紅,「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耳邊傳來一聲冷哼,「鞠府的人想跟燕皇斗恐怕還嫩著點,據我所知,現在幾國基本上都已經投靠了燕皇,南雲現在發兵根本就是以卵擊石,當初你父皇聽了樓王的話起了挑釁之意,給了鞠府一個鍥機,他鞠府想一統南雲也就罷了,竟也起了一統之念,殊不知這天下的位置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坐得穩的。」
「那個樓王,到底是什麼意思?而且我覺得他對你好像有點···說不上敵意吧,感覺就是有點不對勁。」琉璃瑩收了小兒女情長,在他身邊坐下,回想著那個叫樓王的怪人。
床上的人沉默了會,翻了個身面朝帳頂,淺淺的呼吸著,瞇了眼眸,細想了會,似很疲憊:「你先營吧,我累了。」
她側目看了他一會,沒看出什麼來,輕輕的嗯了聲便起身離去,手指碰到營帳帷幕時,身後傳來一道清冷如玉的聲音:「放心吧,應了你的事我自會做到。」
腳步微頓,偏了頭,低低一笑:記得就好。她撩了裙擺踏了出去,帳外,白雪中,正站著一人,身姿頎長,背影堅挺,寬闊的肩膀上落滿了雪,厚厚的一層。
走過去一邊幫他把肩頭的雪給彈掉,一邊嗔怪:「怎麼一個個好似不怕冷似的,這麼大的雪不去休息還專門跑這站門來了,要真想站怎麼不去站崗去?」想想還是來氣,墊了腳在他的腦門上狠狠彈了一下。
「就知道彈我腦門,從小到大你也就這麼點出息。」琉璃貝拉氣哼哼的甩過頭,他這副樣子在琉璃瑩眼中還不是一如小時候那樣的···可愛!
聽到她噗呲笑了出來,心頭積鬱的煩悶頓時煙消雲散,轉過臉,低了眸深深的凝視著戴了面紗的臉,那眼中的情意任誰都能瞧出幾分來。
琉璃瑩心中一驚,害怕的連連後退,她這個弟弟對自己的感情她怎會不知?只是,這太過驚世駭俗了!她琉璃瑩縱使不把一些陳文綱教放在眼裡,但也沒有膽大到如斯地步。
見她後退,他心中一痛,低了頭,抿唇吐出一句:「我先下去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
「嗯。」目送琉璃貝拉離去,好久才緩過神來,拾步緩緩朝她的營帳走去。
黑暗中,那雙總是清冷的眸唰的睜開,側了頭看向簾外,半響嘴角扯出一絲笑意,道不明說不清。竹笙,也就是東霓笙,她現在的狀況完全不知該如何來形容,被廢了一身的武功,卻無端獲了至高的智慧,對外人說失憶也不全是假的,畢竟她是失憶過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