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看著紫玨,池子方在看著紫玨,夫妻二人雖然不再說一個字:池子方就想是想開口也說不出話來——紫玨感覺到無形的壓力。
池子方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病更重了,也不會如此逼迫紫玨,會再給她幾天的時間;可是現在他居然不能說話了,這讓他很擔心自己的身體,所以才會非要紫玨對夏氏改口稱母。
他認為只要紫玨改了口就是好的開始,也就可以順理成章要求紫玨做更多的事情,同時能讓紫玨在心裡認同夏氏:到時候就算紫玨待夏氏不好,名份擺在那裡,一個孝字就是紫玨逃不開的桎梏,可以讓紫玨必須對夏氏好。
還有一點就是源於紫玨對她娘親的關心,這讓他心中很不安;擔心紫玨會受萬氏的影響是其一,還有就是紫玨心中始終奉萬氏為母,那夏氏又處在何種地位?他要保證夏氏是紫玨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才可以。
第一步,當然就是讓紫玨稱夏氏為母。
紫玨倒底是個孩子再也忍不住,猛得抬頭看著池子方的眼睛,答得卻是夏氏的話:「不只是現在難為我,就算是將來也是難為我!我,自有娘親怎麼會認其它人做母。」
池子方的眼睛猛得一收縮,真想對紫玨大喝幾句:萬氏如今是文家的人,紫玨是池家的人,紫玨怎麼可能如此不懂道理,不分遠近呢?在紫玨登上池家馬車的那一刻開始,萬氏和紫玨已經再無關係。
夏氏看了一眼紫玨:「我知道此事予你有些難,你父親的意思是為你好。也是為我好;不管怎麼說我們三個人是池家二房的一家三口,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在世人的眼中就是如此。」
她說完轉身看向池子方,眼中已經見淚了:「還是緩一緩吧。總是需要一點時間的。」
池子方飛快的寫了幾個字瞪著紫玨的眼中帶著十足的父親威嚴,夏氏看了一眼後把紙收起來,然後對紫玨說:「你先回去吧。改天我們再說此事。」
紫玨看看池子方:「你也說過,我不忘念娘親的養育之恩才會做個守諾之人;再說,你強迫我改口就能達成你的心願嘛,我心不甘情不願,你就不怕適得其反!」她說完才轉身氣沖沖的走了。
有些事情可以妥協,但是有些事情紫玨真得無法忍;改口稱夏氏一聲母親好像不過個稱呼的事情,但對紫玨來說卻不是那樣的簡單。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後,她都不可能再稱其它人為母。
她接受不了,尤其是夏氏這個人;要知道,當年不是有夏氏的話,池子方就不會休妻另娶!萬氏和她曾經吃過的每一點苦頭。都和夏氏的存在有關——稱夏氏一聲母親,她也配?!
紫玨怒沖沖的離開時,池子方也怒而把筆擲到了地上,他對紫玨太過失望了;不過是一聲稱呼而已,又不是把萬氏自她心裡挖出去,更不是讓她從此以後忘掉萬氏,也沒有要求她自此後就不能再管萬氏的死活——可見,紫玨根本不能接受夏氏。
池子方有些焦急起來,紫玨是他重要的棋子。如果紫玨不能好好的待夏氏,那他怎麼能夠安心的離世?除了紫玨他已經找不到其它更好的人選,也沒有其它的辦法了:讓族中奉養夏氏那只是不得已的辦法,對夏氏來說那種結果當然不好。
夏氏的淚一滴一滴的落在池子方的手上:「子方,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我現在真得無法接受;我們的孩兒才走了多久。每天晚上我都能夢到他們在我身邊,柔柔的喊著我母親。如今,你要讓另外的人喊我母親,我、我……」
她說著話撲在床邊哭了起來,剛剛她只是在勉強自己而已,只是不想讓紫玨知道她的所想,免得讓紫玨再生出什麼誤會來,讓她和紫玨的關係更加的複雜更加的難與相處。
但,那真得好痛苦。被紫玨喊母親的話,其實每一聲都等於是在刺她的心,每一聲都會讓她想起自己的兒女來。
池子方握住了夏氏的手,然後又輕輕的撫她的頭;知道妻子的痛苦與無助,可是他能如何呢?時間不多的他,不只是無法等紫玨適應池府的生活,就連夏氏適應紫玨他也等不及;從來不曾勉強夏氏做過任何事情的他,這一次總要勉強夏氏一二。
因為,他真得不放心夏氏,必須要為夏氏安排好一切,否則九泉之下他如何能夠合得上眼?
當然,夏氏的傷心他也不能不理會,於是他又寫了幾個字給夏氏;夏氏看到後依然是珠淚滾滾:「我、我……」
池子方寫道:「我的時間不多了,素君。你這一次就為我委屈自己吧,只有你們的母女關係一定,我才能真正的放下心來。」
夏氏心中大痛撲在池子方的懷中大哭起來,沒有再堅持下去;她也知道池子方的時間不多了,同時也明白在池府想要立足,她真得必須要有個女兒招贅才可以——要招贅的必須是她的女兒才可以。
這也是剛剛夏氏心痛莫名,依然按池子方的意思對紫玨說那番話的原因之一;不是她的女兒,就算是紫玨招贅了又和她有什麼關係?
池子方看著夏氏暗暗決定,說什麼也要讓紫玨認夏氏為母,不管她情願不情願,此事定要做得板上釘釘;因此,他讓夏氏明天請父親過來。
紫玨離開後沒有回去夏氏給她準備的院子,因為已經被砸得不能住人了,於是重新回到池家的客院,卻是誰也沒有理把自己關起來生悶氣。
她知道池子方不會就此罷手的,因為此時她想得很清楚,如果夏氏和她不是母女關係的話,她招贅夫婿入門予池子方來說有什麼意義——池子方打一開始要的就不是延續他這一房的香火,只是為了要讓她代他照顧夏氏而已!
自開始她就想左了,可是此事要如何解?離開池府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她的娘親還沒有被接來京城——用認母的事情要脅池子方,讓人使人去接娘親和弟妹?紫玨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因為池子方一直想得就是讓她和萬氏斷掉關係,從此以後只認得池家只認得夏氏;如果此時她用此事要脅池子方得到的結果肯定是激努池子方,說不定池子方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呢:池子方是絕對不會把萬氏接進京城,為了他的夏氏。
紫玨握起拳頭狠狠的一拳砸在床上,接萬氏進京倒不急在一時,不過就是和池子方比一比誰堅持的久一點:池子方肯定比不過她,因為他的病越來越重,說不定哪一天就會離開人世的;到時候她再想法子接萬氏來京,並不會像現在如此困難。
而且,她可以不必借池府的力自己弄銀子想辦法把萬氏接到京城,還是她開始的打算最為靠譜。
正想的心煩意亂時門被敲響,紫玨沒有好聲氣的答了一句:「我不是說過我要歇一歇嗎?就算是吃飯也要等我餓了再說。」如今就是有山珍海味也不能讓她開胃了。
「姑娘,有封信是寫給您的——是夾在奴婢家人給奴婢的信中,您要不要……」挽晴的聲音低低的傳了進來。
紫玨猛得打開門,一用力就把挽晴扯了進來:「我的信?此事你告訴誰了?」
「沒有。」挽晴被紫玨嚇了一大跳:「奴婢看信的時候,發現了寫給姑娘的信,並沒有敢看完——只是看了幾眼馬上就過來了。」她抬頭看看紫玨:「除奴婢外,無人知道有人給姑娘您寫了信來;莫愁姐姐也不知道。」
紫玨輕輕的鬆了口氣,接過挽晴的信來對著她一笑:「你很好,謝謝你啊。」她是真心誠意的道謝,拍了拍挽晴的肩膀:「你先出去吧,不要告訴其它人啊。」她雖然不知道挽晴能保住這個小秘密多久,但是能多久就多久吧。
在這個時候能接到一封家信,予紫玨來說真是喜出望外:也不知道娘親好不好,不知道弟妹吃不吃得飽,也不知道文四他們有沒有再欺負娘親——太多的擔心與太多的思念,但這封信又給了她不管如何都要堅持下去的勇氣。
打開信她發現兩張紙上的筆跡相同,但是其中一封顯然是文四的意思,除了假惺惺的問了她幾句安好外,就是只有一個顯裸裸的意思——要銀子!而且還是一開口就二十兩,恨得紫玨把信拍在桌子上罵了一句:「怎麼不去搶。」
接下來再看就是她娘親萬氏寫給她的話了,可以想像的到寫信的時候文四和寧氏在的,但是萬氏濃濃的關切與思念都飽含在每一個字裡,紫玨不但是能感覺的到,她甚至是能看得到。
尤其是那幾滴乾掉的淚痕:那有些許的皺痕、圓圓的印跡,是萬氏寫信時不小心滴落在紙上的淚水——每一滴都是對紫玨的愛;萬氏擔心她,萬氏卻又叮嚀她,雖然沒有明說卻暗示她永遠不要回去,再苦也要在池府堅持,堅持到她嫁人離開池府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