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玉衡山上寒風呼嘯。舒榒駑襻
向景景和鳳君灝躲在挖好的雪洞裡,兩人身體緊緊靠在一起,已不覺太冷。
雖然累極了,但是她卻因為剛剛出地宮,而興奮得毫無睡意。
權杖上的寶石將整個雪洞照成一片粉色,溫馨又浪漫。
遠遠從外面看來,就像是一盞粉色的大燈亮在了白色的玉衡山上妃。
頭枕在鳳君灝的臂彎裡,向景景瞪大著眼睛,看著頭頂的那抹粉色,自顧自的說道:「你說,明天的天氣會怎樣?我們明天能下山嗎?」
「一定能的。」他的聲音從她頭頂淡淡傳來,帶著一絲說不出的疲憊。
他的體能已經消耗到了極限礡。
這麼長時間未曾進食,加上身中劇毒,若不是他身體底子好,加上內力雄厚,足以壓制住毒氣,怕是早已經毒
發身亡。
可饒是如此,他卻也已經被這惡劣的天氣折磨得沒了往日的光彩,整個人消瘦而又蒼白。
向景景翻了個身,伸手緊緊抱住鳳君灝的腰,輕聲說道:「你的毒,能解嗎?」
鳳君灝身形一僵,大概是沒有料到向景景會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
他一直在苦苦支撐著,就是不想讓她擔心。
但是,原來她內心深處,一直在為他體內的劇毒擔憂。
「能的。」他依舊是那副平靜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
向景景的頭往他懷裡鑽了鑽,喃喃道:「是不是離開這座山之後,你就做回你的攝政王,我就做回我的皇后了?」
她開始捨不得了。
這個男人,這一路為了做了太多,付出了太多,好幾次,險些連命都沒了。
面對這樣的他,叫她怎能不動心?
從前受過情傷,她自然比一般人更加謹慎,她的心,也絕對不會輕易開啟。
可是偏偏,他就是那麼執著,就是那麼懂她,一次次,精準的直叩她的心門。
讓她無法抗拒,內心不由自主的,就被他填的滿滿的。
那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充實感。
哪怕是現在身中劇毒的他,也能給她無比安心的安全感。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這個世上,會有男人能給她這種感覺。
鳳君灝感受到她情緒的變化,似乎也聽懂了她話裡面的意思,但是卻沒有給她任何的回答。
若是換做之前,他還健康的時候,他肯定毫不猶豫的抱緊她,然後帶她離開,讓她從此再也不用回到那個華麗的牢籠。
但是這次,他不行了。
他不能那麼做。
無法給她任何承諾,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過今天晚上。
昏迷的次數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這就說明毒素已經開始侵入他的五臟六腑,甚至大腦。
他不想給她希望,然後又親手將這希望破滅。
他此刻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希望她像最開始那樣,對他提防著,戒備著。
人生就是這樣無償。
他們在錯誤的時間相遇,他花了十年時間等她長大,原本可以不顧一切的帶她離開,但是……
天意弄人,這一次,是對的時間,但是人卻已經不再是最初的那個人了。
他的沉默讓向景景頓時心慌,她將頭緊緊的貼在他胸膛,聽著他那孱弱的心跳,感受著他那有些發燙的體溫,確定他還活著。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漸漸的,她困了,入夢來。
夢裡的一切都很美好,幽靜的山谷,綠樹成蔭,漫山遍野的鮮花,她坐在花叢中,喝著茶,而他則站在不遠
處,舞著劍。
時間彷彿是凝固的,花叢中,偶然會躥出一隻兔子來,然後又「嗖」的一下,不見了。
太陽在地球的另一邊,然後又緩緩從東方升起。
是個晴天,雖然不足以讓山上的積雪融化,但是卻足夠讓人放心的在山中行走。
向景景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睡的地方很寬敞。
她動了動手,卻沒有摸到那具溫熱的身體。
「鳳君灝……」她驚得瞬間從地上坐了起來,在雪洞裡,卻沒有看到鳳君灝的身影。
她的心一下子就慌了,立刻從雪洞內出來,放眼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甚至,雪地裡,連腳印都沒有。
抬頭看了看遙遠天邊的太陽,天氣晴好,黎明之後應該是沒有下雪的。
昨晚似乎有雪花飄落,將她原本整得平整的雪洞頂覆蓋住。
看來他是昨晚離開的,雪花將他離去的腳印一併掩蓋住了,從此再無半點蹤跡。
「鳳君灝……鳳君灝……」她尖聲呼喚著他,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歷盡千辛萬苦出來之後,他卻選擇離她而去。
沒有人回應她,山上靜悄悄的,甚至連回音都很小。
她的聲音就像是他昨晚離去的腳印一樣,被掩蓋過去。
「為什麼要扔下我一個人走掉?」她失神的望著前方,像個迷失了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說好的一起下山,為什麼你要自己先走?」她的聲音漸漸變小,眼淚不知何時從眼角滑落,被寒風一吹,瞬間凝固,但是由於她皮膚上的溫度,又緩緩融化,如此反覆,使得她的臉火辣辣的疼。
「騙子,你這個騙子,鳳君灝,你這個騙子!!!」她幾乎是朝著天在怒吼,她感覺此刻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撕裂了一般,產生劇烈的疼痛,那疼痛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跌倒在地上,大腦一片凌亂。
想起她昨晚問他,是不是他們出去之後,他就要做他的攝政王,她繼續當她的皇后時,他的沉默。
「難道,這就是你給我的回答嗎?」她固執的認為,鳳君灝的不辭而別,便是要與她劃清界限,從此再無瓜
葛。
「既然是這樣,為什麼你又要來招惹我?讓我一個人死在雪天國的皇宮裡,難道不好嗎?」她將臉深深的埋在雪地裡,哭了很久,灼熱的眼淚將雪地浸濕了一片,被風一吹,凝固成了冰。
不遠處,一行白衣人正緩緩朝著向景景所在的方向移動。
「主人,剛剛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走在面具男子身邊的中年男子突然停下腳步,問道。
面具男子神色一凜,立刻抬手,讓所有人屏息。
片刻之後,他眼神迅速一亮,加快速度,朝前方進發。
待他趕到向景景的所在地時,只看到雪地裡,正昏迷著一個披著白狐大麾的瘦小身影。
輕輕上前兩步,將那瘦小的身體翻過來,看到那毫無血色的臉,面具下的那一雙眉毛,瞬間凝成了結。
「皇后,皇后……」他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臉,喚了兩聲。
向景景幽幽轉醒,視線有些模糊,她看到眼前的人影,小聲道:「鳳君灝,你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扔下我不管的。」
說完,又昏迷過去。
站在面具男子身邊的中年男子見狀,立刻蹲下,為向景景把了脈,然後朝面具男子匯報道:「主人,現在皇后的身體很弱,咱們得馬上下山,給她準備食物和藥材。」
面具男子聞言,不敢怠慢,立刻抱起向景景,往山下快速行去
向景景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朦朧中,她彷彿自己置身在一個無底的深淵之中,身體不斷下墜。
那感覺糟糕透了,她覺得自己已經像是要被什麼東西撕裂了一般。
地獄,難道她要下地獄了麼?
可是,這輩子她自認沒有做什麼虧心事啊。
為什麼她要下地獄?
猛地一抬手,想要掙扎著往上爬,可是卻被驚醒。
睜開眼,她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輛移動的馬車裡,溫暖的錦被蓋在身上,而坐在她身邊的人,更是她做夢也想不
到的。
「你醒啦?」錦弦看到她睜開眼睛,漂亮的眼睛立刻完成月牙狀,露出一抹好看的微笑。
「錦弦?你怎麼會在我身邊?」向景景以為自己這是在做夢,她轉過頭環顧了一下四周,又問:「我這是在哪
裡?」
錦弦將她扶著坐了起來,隨手端起一旁小矮桌上面的熱粥,吹了吹上面的熱氣,然後餵給她吃,邊道:「聽說你在玉衡山遇難了,我不相信你會死,所以就過來找你。我們現在在去齊閩國的路上。」
「什麼?齊閩國?」向景景聞言,一愣。
錦弦將粥送到她嘴邊:「先吃點東西,你身體現在太虛弱了,填飽肚子之後,我再慢慢跟你說。」
向景景也確實餓極了,她張開嘴,接了錦弦餵過來的粥,喝完一碗之後,才再次開口道:「你現在可以告訴我,我消失的這段時間,到底都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吧?」
錦弦將碗放在了一旁,然後又端了水給她漱口,待她安置妥當之後,才緩緩開口道:「皇上得知你遇難的消
息,決定率軍攻打雪天國為你報仇。」
向景景沒想到事情竟然已經鬧到了這麼嚴重的地步。
鳳天霖這是要為她發動戰爭啊。
「那你又為什麼要帶我回齊閩?」向景景看著錦弦那張俊秀平靜的臉,問道。
錦弦看著她,目光清澈柔和,如同一汪清水:「我本是作為人質留在靖宇國的,現在既然靖宇要攻打雪天,他
們肯定要和我們齊閩聯手才有勝算,所以,我這個時候回國,相信皇上是不會說什麼的。」
向景景聽了他的話,恍然大悟。
她不希望看到戰爭,尤其是為了她而發動的戰爭。
雖然她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但是對於戰爭,她的認識卻很足,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戰爭將會給人民帶來的疾苦。
「不行,我不能陪你回齊閩,我得回靖宇,我要阻止皇上發動這場戰爭。」她掙扎著坐直了身體,表情顯得有些激動。
「皇后……」錦弦看著她,目光平靜的搖頭,用極其冷靜的聲音告訴她:「你回不去了。」
向景景看著眼前的錦弦,一臉愕然:「你……剛剛說什麼?」
「接下來的日子,讓我來照顧你,好麼?」錦弦看著她,柔和的臉上閃現一抹緋紅,目光卻是清亮堅定的。
向景景一時間無法消化他視線中透露的意思,閉上眼睛,她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之後,才緩緩開口道:「錦弦,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是靖宇國的皇后啊,我們……怎麼可能呢?」
錦弦的眸中瞬間閃過一絲黯淡,但眼神卻依舊堅定:「相信我,我會做到的,我能做到……」
「不……」向景景搖頭,打斷他的話,「你別天真了,錦弦,我一直很喜歡你,喜歡你漂亮精緻的臉蛋,還有
你身上那股淡定從容的氣質,以及你害羞時候可愛的模樣,但這些,僅僅是因為我對你外在的欣賞。拋開我的身份
不說,就算你真的把我帶回了齊閩,你覺得你憑什麼能照顧我一輩子呢?你是被你們齊閩國民尊重的神童,可你不是皇帝。你以為,若是讓你們齊閩的皇帝或者太后知道了我的身份,他們不會讓你把我送回去嗎?」
「不用擔心這些,我會保護你,你並不喜歡鳳天霖不是嗎?」錦弦目光緊緊的盯著她,像是洞悉了她內心深處藏著的秘密。
向景景被他的話說得表情一滯。
是啊,她對小皇帝的感情,一直就是姐姐和弟弟的感情。
她喜歡小皇帝,就像喜歡錦弦一樣,對他們倆,她都是呵護照顧著。
從來不曾想過,這兩個小屁孩,長大了竟然都對她產生了男女之情。
而那個一直在引/誘她的可惡的混蛋,卻在得到了她的心之後,扔下她一走了之。
或許她是不該回靖宇了,至少不回靖宇,就不用再見到鳳君灝了。
「我可以答應跟你回齊閩,但是,你也得答應我一個要求。」向景景不想再掙扎,她於是看向錦弦道。
「這場戰爭不是我能阻止的,即便我能讓鳳天霖停止討伐雪天國,但是謝卓沁也不會讓這場戰爭停止。」錦弦沉聲道。
他猜到了她的要求。
但是,卻做不到。
「謝卓沁?他不是失憶了嗎?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即便皇上不攻打雪天國,謝卓沁也不會罷手?」她徹底弄不明白了。
錦弦解釋道:「謝卓沁是否失憶我不知道,但是如果雪天國真的不想打這場戰的話,當初就不會將你帶回銀城了。」
事情,好像比她想像中的複雜很多。
原本她以為謝卓沁綁架她,僅僅只是想利用她向靖宇國要城池和貿易權,但是現在看來,謝卓沁的目的,似乎遠不止這些。
難道,戰爭才是他的真實目的嗎?
可這樣的話,他又能得到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