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府和林府橫著看是在一條街上,中間只隔了一個巨大的公主府和一條馬路,這一帶都是達官貴人,宅院巨大,路也修得格外的好,且等閒沒有旁的人從這裡經過,既清淨又舒適。
黛玉用過飯就等著下人們在外面擺好全副執事,將回門禮在車上裝好。等來等去等得不耐煩了,頻頻打發人去催促。
其實這全副執事擺起來就已經到了林府門口,說起來著實沒必要。
終於聽得下人回說準備好了,黛玉便忙向定國公和長公主告退,跟蘇雲恆趕著回林府去了。
本來三朝回門是要親兄弟來接的,不過黛玉既然沒有親兄弟,就乾脆免去了這一條,直接帶了禮物回娘家。
這邊黛玉剛出發,那邊林如海就得了消息,在外院正廳裡焦躁不安的走來走去,來回走了兩圈乾脆親自往大門口接著黛玉去。
林管家見狀跟在他身邊勸道:「哪有岳父在大門口接著女婿的,老爺還是在正廳等著他們來磕頭請安才是。」
林如海頭也不回,道:「我接的是我女兒——跟女婿有什麼關係?」
林管家聞言瞠目結舌,這……這是什麼邏輯,難道接女兒的時候不是也接了女婿麼?
林如海趕到林府大門時,黛玉坐的馬車剛剛停下,只見車簾一掀,蘇雲恆便當先跳下馬車,緊跟著黛玉也掀開車簾探身出來,蘇雲恆回身將她輕輕抱下來,動作自然親暱。
黛玉還沒下馬車時就看見林如海已經等在大門口,待雙腳一落地就忙快步走過去。
林如海細觀黛玉氣色不錯,神情並無異樣,知她過得不錯,便放了心。見黛玉要跪下行禮,忙扶住她,笑道:「先進屋去罷。」
父女兩個便並肩往裡走去,蘇雲恆被那父女倆遺忘在門外。林管家見狀忙上前去引他進門。
所幸蘇雲恆知道林如海和黛玉相依為命,父女之間感情深厚,與別人不同,便也不放在心上。
蘇雲恆不緊不慢的走在黛玉和林如海身後,只聽黛玉笑道:「……什麼都不用擔心,我在蘇家過的挺好的,倒是父親你這兩日一定沒有好好休息。要是你生了病,我可擔心死了!」
林如海溫言道:「既是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你若是擔心我。就常回來陪父親用個飯。」說罷轉頭看了看蘇雲恆,似笑非笑道:「想必這點小小的要求女婿不會不同意的。」
蘇雲恆見林如海衝他一笑,後背直冒涼氣,忙重重點頭保證道:「我一定經常陪玉兒回來看岳父的。」
林如海滿意的點點頭,黛玉偷偷抿嘴而笑。
蘇雲恆和黛玉二人在林府盤桓了一整日。從黛玉的閨房涵碧樓到後面湖邊的漾月軒,再到重重假山東側的群芳閣,黛玉都帶著蘇雲恆細細賞玩了一遍。
以前蘇雲恆都是匆匆來去,哪有閒情逸致賞景,如今美人在側,美景在前。真是再享受也沒有了。
直到晚飯前,定國公府照規矩打發人來接了,黛玉才依依不捨的跟林如海告辭。
方上了馬車黛玉的眼淚就止不住了。林如海鬢髮蒼白,形單影隻,讓黛玉更是掛懷。
蘇雲恆知她所想,勸慰道:「你若是想回來便只管吩咐人套車就是,索性兩邊離得近。若是沒有中間那條街,打個角門更是方便了。」
黛玉聞言破涕為笑。道:「那成什麼樣子了,林蘇兩邊又不是一家人,打個角門只讓別人說閒話罷了。」
蘇雲恆看她臉上猶掛著淚珠,卻做鬼臉嘲笑自己,真真是個小孩子,趁著她不哭了忙轉移話題道:「你若是不想回府,我就帶你去街上逛一逛如何?」
黛玉果真被逛街吸引了注意力,雖然已經在京城裡住過好多年,但是還從沒逛過街呢,只是……
黛玉猶豫道:「可是今天是三朝回門,父親母親還等著我們回去一起用飯呢……」
蘇雲恆看她嘴上說著冠冕堂皇的話,眼睛卻緊盯著自己,好像在說「我好想去我好想去」,不由忍笑道:「我打發人回去跟父親母親說一聲就是了。」頓了一頓又補充道:「就說是我想吃福源樓的脆皮烤鴨,帶著你一同去。」
黛玉笑道:「就是這樣說好了,母親一定罵你是個貪吃鬼。」
蘇雲恆無奈,這麼明顯的借口,父親母親一定都能猜到真相,但還是別告訴黛玉了,省得她又炸毛。
蘇雲恆掀開車簾,叫阿九先去福源樓安排,阿九領命便打馬離開了。
經過定國公府時馬車停了一停,幾個小廝趕緊迎上前來,蘇雲恆便吩咐他們去給定國公和長公主傳個話。
馬車停了一停又繼續向前,黛玉興奮道:「福源樓在哪裡?脆皮烤鴨跟我們在家吃的一樣麼?」
蘇雲恆聽她說「我們家」,應該是指的她還在林府時,便笑道:「我們家的烤鴨跟福源樓是不一樣的,但是不知道你們家的烤鴨是什麼樣的了。」
黛玉一時嘴快說錯了話,見蘇雲恆打趣,便道:「你們家的烤鴨我也沒吃過,不過一定不如我們家的好吃。」
兩個人很是幼稚的你一句我一句的拌著嘴,不一時就到了有店舖的大街上,黛玉聽見人聲便把車簾掀開一角向外看。
這時正是黃昏時分,古裝的各色行人走在街道兩旁,有的店舖開始點上燈籠,看上去有一種不真實感。
街上有大人有孩子,大多是穿著布衣,見到這幾輛馬車都忙躲遠,生怕衝撞了貴人。
黛玉看了一會兒,不由意興闌珊,這還好是穿越到有錢人家,父親又真心疼愛自己,若是穿越到商人或農戶家,自己豈不是又是另一番命運?
蘇雲恆看她發呆,道:「看見什麼了?」
黛玉回過神來道:「要是我投胎到窮人家裡,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樣子。」
蘇雲恆失笑道:「何必去想那些沒有發生的事,還是想想待會兒吃什麼罷。」
一時到了福源樓,蘇雲恆先下了馬車,黛玉下車時福源樓大門外已經拉起了帷幔隔絕路人視線,進了福源樓大門,裡面站著幾個僕婦,掌櫃的點頭哈腰的跟蘇雲恆和黛玉請安,說道已經清了場,請世子爺世子妃就座。
這福源樓看上去倒是挺華貴的,一樓是散座,二樓是屏風隔開的單間,三樓是一個個房間的雅座,上去一看,房間裡牆壁上掛著書畫,牆角的花架子上擺著的還有盆景。二人便揀了三樓一個臨窗的位子坐了,餘下眾人除了跟著服侍的,便都在一樓散座吃飯。
因著只有黛玉和蘇雲恆這兩個正經客人在,因此上菜速度極快,黛玉一看那脆皮鴨上來不由樂了,這不就是北京烤鴨麼!
而且連吃法都是一樣的,只是嘗了一嘗後發現味道略有不同罷了。黛玉胃口大開,晚飯便多用了些。
蘇雲恆沒料到她素愛淮揚菜,竟也會喜歡這北方菜色,暗暗決定下回再來。
水晶珊瑚一直站在黛玉身邊伺候,等黛玉吃好了,才去隔壁用晚飯。
天色將暗,黛玉便站在窗前看街景,雖然街上沒有霓虹燈的閃爍耀眼,跟自家點上的滿園綵燈也不一樣,不過這滿街點燃的燈籠也別有一番質樸可愛的趣味。
黛玉想起以前大學時跟同學一起去小吃一條街,左手是烤串,右手是豆漿,大吃大嚼不亦樂乎,可惜現在是吃不成了。
福源樓大門口站著的都是定國公府的侍衛,不時有來福源樓吃飯的人被客氣的請走。看到又有幾個人被請走,黛玉覺得沒意思起來,正要回頭招呼蘇雲恆回家,卻見街道對面兩個女子一前一後急匆匆的走著。
黛玉猛地掀開紗簾看過去,那不是寶釵身邊的丫鬟鶯兒麼?跟在她身後的那個婦人倒是沒見過。
蘇雲恆走到她身後,道:「看見誰了?」
黛玉搖搖頭,道:「看到寶姐姐的貼身丫鬟,我還以為另外一人就是寶姐姐呢。」回身道:「咱們該回家了。」
寶釵現在出了賈府,只跟鶯兒相依為命,以前薛家的萬貫家財現在只剩了一個零頭還不到,鋪面田產都沒有了,寶釵只能靠著自己的一點積蓄過活。
鶯兒身後跟著的那個婦人是剛尋的短工,只做些粗使活計。且如今會做飯的廚娘要價高,所以鶯兒只能親自上陣,摸索著做些東西主僕二人吃,如今晚飯還沒做,便趕著快點回去。
寶釵日日在屋子裡做針線,做好了便讓鶯兒拿去繡莊賣,雖賣不得多少銀錢,不過也比只出不進的強。因此上,這些日子寶釵最後悔的不是旁的事,而是那會子沒有堅持讓鶯兒去跟珊瑚晴雯學雙面繡。
如今雙面繡還是有市無價的東西,只有少數人家才收藏的有。雖然黛玉用的帕子都是雙面繡,不過既然從沒想過拿它掙錢,便就沒有讓珊瑚再去傳授別人這門技藝,這世上只珊瑚和晴雯兩個會繡罷了。
寶釵回憶得出了神,連鶯兒回來都沒有發現。上回尋的一個打短工的僕婦還沒干兩天,就被發現偷廚房的饅頭帶回家,結果被鶯兒罵了一頓趕走了,這回請的這個卻不知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