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明白了,原來自己老爹早就跟本地的一幫地頭蛇槓上了,這處境還真不是一般的危險。
電光火石間,黛玉突然想起前世看紅樓的各種評論時,有種說法是林如海其實是被下毒致死的,如今看來這種說法也有點道理。
想到這,黛玉不淡定了。
默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拐彎抹角的問道:「您搜集罪證兩年了,難道人家都沒發現嗎?」
林如海收了笑容,道:「去年有侍衛潛入甄府被發現,那侍衛就自盡了。」
黛玉道:「他們一定能猜得到是父親在查他們,如今怎會還讓您得手了?」
林如海笑了一笑,道:「這次是特意找了樑上君子去,果然偷到贓款的賬本。」
黛玉撲哧一笑,道:「真真是術業有專攻,古人誠不我欺也。」
說的林如海也笑了。
內室的門簾掀開,秦姨娘身後跟著兩個丫鬟進來了,手上還捧著食盒,打開一看,是幾道點心,有桂花糖蒸栗粉糕,四色酥糖,翡翠芹香蝦餃皇,香酥蘋果,還有幾個小小的肉末燒餅,黛玉看那燒餅小的可愛,忍不住拈起一個嘗了嘗,燒餅香酥,肉末油潤鹹甜,與前世吃過的西安肉夾饃各有千秋。
林如海見她吃得香甜,也忍不住吃了兩個,秦姨娘笑道:「姑娘回來,老爺胃口都好的多了,說不定心一寬,病都好得快些。」
黛玉接過話茬道:「聽說父親吃的藥不大見效,不如換個大夫看看,說不定就好了。」
秦姨娘歎道:「這個大夫是江南名醫,都說他是醫術最高的,如何還敢換別人?」
黛玉道:「尋醫問藥也講緣分的,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父親吃的藥方子還有嗎,我想看看。」
林如海聽了笑道:「我們家玉兒不僅會背菜譜,連藥方子都看得懂,真是了不得。」
黛玉故作不服氣狀,撅嘴道:「父親莫要小瞧我,常言道久病自成醫,我雖只有九歲,可吃藥也吃了九年了,大約比有些年輕大夫還資深呢。」
林如海撫鬚大笑起來,笑得狠了,又咳了起來。
黛玉和秦姨娘忙替他拍背,又倒了溫水來潤嗓。
黛玉道:「若有蜂蜜就拿些來,日常喝水時,用溫水沖了,也可潤肺止咳。」
秦姨娘望向林如海,林如海頷首道:「也好。」
黛玉走到窗前打開一條縫向外一看,早晨還小的雪,已經變成了鵝毛大雪,映著窗前的紅梅煞是好看,忙回頭道:「父親,你看,好大的雪!」
林如海看著黛玉臉蛋紅紅的,不知是興奮的還是凍得,忙道:「仔細凍著,若要看雪,穿上大氅去花園豈不好看。」
黛玉依言關上窗子,遺憾道:「若是父親能陪我去看雪就好了。」轉念一想,又歡快起來,道:「父親現在雖然不能陪我看雪,不過明年春暖花開時,父親的病一定已經大好,到時就能陪我去遊玩賞春啦。」
林如海笑道:「羞不羞,一天到晚只想著吃和玩。」
黛玉吐了吐舌頭道:「不跟你辯,我去看雪去。」
說罷,轉身出了內室,丫鬟婆子們見了都圍上來,系大氅的,戴觀音兜的,戴暖手筒的——小巧精緻的手爐放在白狐皮裡大紅折枝花緙絲的暖手筒內,暖手筒剛好跟大氅和觀音兜是一套的,腳上換上小羊皮裡的皮靴。
一切都準備停當,一群人就浩浩蕩蕩的往花園走去,府裡主要路段的積雪是隨時清掃的,以防有人摔傷,花園久無人欣賞,地上一層積雪微微的閃著光,假山池塘和花園一角的一棵巨大松樹映襯著十幾株紅梅,這等景像在現代是難得一見的,現在居然可以生活在其中。
黛玉舉步向池塘走去,一幫人緊緊跟著,池塘的水清清淺淺,還未上凍,依稀可以看得見一群紅鯉在池底一動不動。
後面有個婆子看黛玉盯著紅鯉看,便上前陪笑道:「姑娘要是想餵魚,我特特帶了魚食來。」說罷,掏出一包手帕包著的魚食遞給一旁的雪雁,雪雁打開帕子,托在手上,遞到黛玉面前,黛玉向那婆子頷首笑道:「多虧你有心。」只是撒了魚食也不見有誰賞光吃兩口。餵了魚又向假山走去,那假山有兩三丈高,山頂有個圍著玻璃的八角亭,想來在裡面賞雪定是愜意非常的,只是假山上的小徑無人清掃,又積了雪容易打滑,只得作罷。
繞過假山,又是一大片梅花林,俱是盛放的紅梅,在鵝毛大雪中若隱若現,說不出的好看,黛玉邁步其間,只覺暗香浮動,恍若仙境。
一個花園子逛了一半就累了,雖然有亭子可以歇腳,黛玉還是帶著眾人回了主院。
林如海在歇息,黛玉就在外室坐下,留藍親自過來奉茶,黛玉忙起身道:「這些小事讓小丫頭做就行了,我怎麼當得起留藍姐姐奉茶。」
留藍笑道:「那有什麼當不起的,秦姨娘說姑娘要看藥方子,我特意找出來給姑娘。」說著,掏出十幾張藥方遞給黛玉,道:「這些都是老爺自從病情加重以後用過的藥方,我都按順序放好了。」
黛玉接過藥方道:「留藍姐姐果然細心。」一張張細細看過,並未發現有什麼不妥——當然自己只是個業餘的,若是能輕易看出有什麼不對,這名醫也早就可以關門大吉了。
黛玉把藥方交給雪雁放好,對留藍道:「這藥方我先帶回去抄一份,明日再還給你。」
留藍忙道:「姑娘儘管拿去就是了。」又道:「快到飯時了,我去廚房看看。」便退下了。
不一時,林如海醒了,黛玉便吩咐讓廚房準備上菜,待林如海打理好,飯菜剛好送到。黛玉一看,湯品是自己寫的食譜裡的骨皮老鴨湯,是老鴨和地骨皮熬成的湯,可以滋陰潤肺,涼血止咳。
安安靜靜用過午飯,父女二人又聊了半個多時辰,黛玉便回房去了。
回去後,黛玉把十幾張藥方謄了一遍,把珊瑚叫過來,問道:「你爹現在在哪一處當值?」
珊瑚道:「我爹以前專管跟老爺出門,現在老爺不出門了,我爹就閒下來了,姑娘是有什麼事吩咐嗎?」
黛玉道:「你悄悄的把這十幾張藥方給他,讓他找個借口出去,尋一個好大夫——除了那個給老爺看病的,讓那大夫看看這十幾張藥方有沒有什麼問題?」
珊瑚眨巴眨巴眼,疑惑道:「藥方怎麼會有問題呢?」
黛玉道:「總之你讓你爹去問就行了。」又向一旁的紫鵑道:「去拿些銀子,給他爹出門坐車用的。」
紫鵑去尋了幾百大錢並五兩銀子,遞給珊瑚道:「幾百錢是坐車用的,銀子是找大夫用的。」
珊瑚忙推辭道:「哪用得了這麼多銀子,這幾百大錢就夠了。」
紫鵑道:「姑娘以後若還有其他事要勞煩你爹做,一次次的拿銀子豈不麻煩,索性一次給了。」
珊瑚見黛玉點頭,方才接過,又把藥方揣在懷裡,向外院跑去。
紫鵑問道:「姑娘怎麼會懷疑藥方有問題?」
黛玉道:「只是以防萬一罷了,父親病了這許久,還是小心些好。」
紫鵑拿出一瓶藥來,道:「別想那些了,先吃藥吧。」說罷,倒出一丸遞給黛玉,又倒了盞溫水放在桌上。
黛玉歎道:「這人參養榮丸什麼時候才能吃完啊。」
紫鵑笑道:「這一瓶還剩著十幾丸,只是臨來前老太太吩咐多做些丸藥帶著,只怕還夠吃幾個月的呢。」
黛玉吃了藥就又開始練字,說來也怪,雖說前世沒怎麼寫過毛筆字,現在寫的倒是很不錯,就像是身體的本能反應。
幾張大字練下來,珊瑚也回來了,在屋外廊下掃去身上的雪,就進來回黛玉道:「我爹已經拿著藥方出門啦,說是今兒就能給姑娘回話。」
黛玉道:「下這麼大雪,真是辛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