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沫的回應,是久久的沉默。
她該說不的,可往昔堅定的回答,此時此刻卻無法脫口而出。
心魔是渡劫之人最忌諱的東西。斯沫沒有自大到以為能影響艾格的心智,但她知道,與她相處數百年的男人是很在意她的情事的。
或許,他對她,無關情愛,只有沉重的責任。儘管她是這麼認為的,絕對也不會在渡劫的關口再跟他來場辯論賽。
輕輕靠在那個略顯陌生卻有無比誘惑力的胸膛,斯沫扯扯嘴角,小聲說著:「艾哥哥,五分鐘後雷劫就要來了。你確定要現在跟我談論這個麼?」
艾格仰頭望望壓頂的劫雲,一個微不可見的笑浮上唇邊,「是啊,我不能讓心愛的女人跟著我受苦啊。」
說著,他便擁著失神的虎妞走向陣法中央。繁複的手訣掐起,冰山聖子在斯沫身上做了嚴密的防護。見那雙瞳色改變卻依然清澈明亮的眼直勾勾地盯著他,艾格沒有再多說半字,也盤腿坐下,祭出了他鮮少動用的法器。
泛著冷芒的古劍清嘯現世,懸在陣法頂端,龐大的靈力悍然充斥在陣法中。艾格的褐色短髮被氣流揚起,如精細雕刻而出的臉龐沒有多餘的表情,看得一旁的斯沫又是一陣心悸。
艾哥哥真是該死的好看啊……虎妞難堪地發現她對艾格的抵抗力就是零。有些鄙夷自己沒節氣,她不想再沉溺,手指翻轉間,也喚出了她的寶貝妖器。
「主子,請保自身周全。」
青霄清吟,自動飛向另一柄長劍懸立的位置。
兩柄絕世利器在空中盤旋互逐,劃出了道道絢爛的光痕,陣法內的靈力越發旺盛,讓兩劍的主人們也不覺為之一振。
「轟——」
一聲炸耳的響雷預示著第一道雷劫即將落下·艾格牽住了斯沫的手,語氣溫柔得不像他,「小小,我很高興你來·真的很高興。」
斯沫張張嘴,又闔上,只是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用力地回握著那只冰涼的大掌。
難言的默契滋生著,他們的千頭萬緒被氣勢如虹的雷電打散,幽深的紫芒和耀眼的綠意齊齊閃爍,哪有半分畏懼退縮。
前幾道雷劫的威力還無需話嘮五色鹿出馬·它笑彎了鹿眼,揚著蹄子揉亂了小白球的頭頂軟毛,「小塔塔,豆豆終歸逃不出我家冰塊的魔掌。咱們以後也好好相處吧。」
點著圓乎乎的胖腦袋,小白獅搖晃著可愛的小尾巴,怯怯地望著比它龐大很多的怪物,黑亮的鼻尖泌出了緊張的細汗。它不是不喜歡這個面冷心熱的鳳眸男人,只是·漂亮主人身邊那堆好看的男人怎麼辦?
見小東西懵懵懂懂,鴻八卦心思再起,一副老大哥的架勢哞哞道:「在擔心那些狂蜂浪蝶?你小看豆豆的威力了。唉·我家冰塊啊,能嘴硬到什麼時候呢?之前豆豆跑到地球那個界面去玩,冰塊還不是一聲不吭地守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一守就是二十年。換了是誰都耐不住愛人在前不能相會,他倒好,就那麼守著,也不露面。感情表達障礙者真讓人頭疼。」
鴻講高興了,叨叨著艾格的種種,聽得小白獅頭暈目眩。雖然有些東西聽不明白,但小傢伙還是聽出了這個不善表現愛意的男人愛得有多深沉。
「木·恆仁。以我之名,澤福四方。」
優美如天外之音的口訣輕柔響起,鴻總算想起了還有大事兒沒辦妥。笑笑地挑起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俘虜,示意小白獅跟上它,丰神俊采的五色鹿步入了更穩固的避劫區,也開始麻利地應對起那駭人的雷劫來。
第四道雷電劈下·陣法的光罩開始出現輕微的搖晃。艾格和斯沫的神情不約而同地變得凝重,手上的動作也越來越忙碌。
一片不大不小的地界被從天而降的詭異能量毀得寸草不留。駐守在外圍的卡洛和費南焦灼難耐,他們心同牽掛的人不知在裡面受著怎樣的煎熬,可他們似乎什麼都做不了。
「卡洛,真的沒辦法幫到斯沫麼?」卷毛同志的血瞳彷彿真要滴出鮮血了,想到自己對斯沫的不瞭解,心情難受得像有把小刀在剮。
財迷搖搖頭,一臉無奈,「小鬼,就是塞西爾,曾經跟她一起扛過這種古怪的雷電攻擊。聽說這是小沫修煉到一定層級時必然會出現的情況。艾格.萊特和小沫修煉的是一樣的功法,她執意要攪合進去,估計是怕那冰山有危險吧。」
雙眸微黯,費南苦笑,捏緊了拳頭,「她看上去是最怕麻煩的人,可又最不忍心重視的人陷入險境。她還真是個奇怪又讓人無法自拔的女孩兒
驚歎著這翼族卷毛對自家女人的瞭解,卡洛睨了他一眼,正想說話,突然聽到下屬大聲的呼喝。不過是眨眼的工夫,那些阻止的聲音變成了慘烈的呼痛,財迷心頭一凜,掏出法杖,飛快朝聲源趕去。
身如游龍般跟在卡洛身後,費南抱緊懷中酣然睡去的小女嬰,怒視著突如其來的「客人」們,揚聲喊道:「諸位,此地禁止通行。請趕緊離開。」
「斯坦大陸,還沒有我們不能待的地方。費南.賽格內斯,你在這裡,真讓人驚喜啊。」
說話的,是個極美的女人,雖然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爛,臉上掛了些傷,但渾然不影響她如同真人版芭比娃娃般的美貌。
她身後還跟著群氣喘吁吁的黑袍男女,目測約有百來人。費南一開始還有些不解這女人能叫出他的名字,在細細回想後,他驚訝地說道:「嗜魔者?你是那個一直蒙著臉的頭領?!」
「得您牢記,我榮幸之至。優雅的翼族神弓手,我今天終於能為死在你手下的同伴報仇了!」
女人「唰」一聲抽出長劍,直指費南。沒等她發動攻勢,卡洛和費南都很熟悉的聲音驀然響起:「跑到鳥不拉屎的地方就以為能僥倖逃脫麼?!人類的愚蠢倒是在你們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啊!」
「獅子,你怎麼來了?」
「塔米,是你在追趕他們啊?」
兩男同時開腔,久未露面的獅族少族長戾氣纏身地逼近,在看到兩個熟人在此後,墨綠眼眸中的煞意瞬時散去不少。
「?你們兩個混球死在這兒幹嘛?羅琳.賽爾只剩這點人手了,我還以為她這隻老鼠要竄到黑蓮帝都方向,沒想到前一陣又轉到這邊來了。喂,問你們話呢!嗯?那個雷電交加的地方是怎麼回事?」
塔米臉上有掩不住的疲憊,但看到戰友的喜悅還是佔了上風。他隔著那堆亮出武器的嗜魔者朝兩男喊著,根本不在意眼前的危機四伏。
攆人攆到這種不適宜的地方,卡洛哀歎著暴躁獅子非本意的舉動,聲音拔高地吼著:「把他們滅在這裡,那邊誰也不能靠近!」
塔米很困惑,又覺得眼前的場景似曾相識,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焦急不已,「那就給本少族長一起動手!」
牽扯到同一個愛人,男人們的默契是心照不宣的。性子莽撞的獅族少族長已經不是當年不管不顧的熱血青年,自然不會說出他的肥貓有怎樣的險情。
他對那片雷聲轟隆地界發生的事諱莫如深,可被追趕的女人羅琳卻笑了起來。她將長劍劈下,斜斜持於身側,口中的字眼用得惡毒至極:「斯沫.泰格要死了麼?這不知好歹的賤女人怎麼在這個時候遭遇這種大快人心的事兒呢?風姬大人萬歲!」
男人們怒了,顧不得追究羅琳是從何而知斯沫在這裡,法咒,鬥氣,長箭,一時盡數朝嗜魔者們飛去。
小羞羞被嘈雜的聲響吵醒,揉著水靈靈的大眼,小臉寫滿了被打擾的不高興。粉嘟嘟的小嘴翹起,她抓動著肉手,詭異的綠色光點四散開來,無數籐蔓從地底鑽出,加入了這場鬼哭狼嚎的惡戰。
作為被火力攻擊的最猛烈的中心人物,羅琳在猜測出害風姬大人事業處處受阻的虎妞在渡劫後,一臉視死如歸。
瑪姬估計已經死了,就算沒死,也好不到哪兒去。她這個葬送了嗜魔者組織的頭領哪怕有幸逃出生天,也難逃風姬大人的懲罰。既然如此,那就讓她盡情宣洩近期被追殺的憋屈好了!
「男人們,那個人盡可夫的婊子就值得你們這麼拚命麼?果然風姬大人才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女性,雖然她愛的是個要死不活的男人,但比起斯沫.泰格,她聖潔得像朵雪蓮。你們,真是蠢得無可救藥啊!」
暢快地抨擊著,最難聽的字眼從羅琳口中瘋狂噴出。她揮動著長劍,美麗的臉被扭曲的笑意歪得令人無法直視。
「死女人,閉上你的臭嘴!」
「不過是條狗,嘴裡怎麼講得出人話?!」
「你別太過分!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詆毀斯沫!」
「壞人!不准你說羞羞的媽媽不好!」
男人們怒罵著,小女嬰奶聲討伐著,攻勢無比犀利。被卡洛憤怒的重擊砸中胸口,女人笑得越發狂獰。
她不知從哪裡弄出了個怪模怪樣的黑球,運足了手勁甩向雷聲隆隆的地界。
「去死吧,斯沫.泰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