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漪此時叫住他一定是有事,哈迪斯抬了抬眉:「樓梯其實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聲音會在這裡形成回音和共鳴,甚至隔著三層樓,都能聽到。」
玄漪微微一笑:「剛喝完酒,感覺有點了,大人願不願意陪我去院子裡走走?」
「我也正好想走走。」哈迪斯轉身繼續順著樓梯往十層走去。
在院子裡,兩人慢慢地走著,夜晚的寒氣剛開始冒出,讓每次開口的時候也吐出了白色熱氣。
玄漪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滿是感慨地輕聲道:「真羨慕你,能記得所有一切。我前世任何事情都忘記了,重生後看著芯片裡的記錄,就像看著別人的事,一點感覺都沒有。」
「一世的事隨著死亡消散遠比永生永世都記得幸運得多。」哈迪斯卻沒有表示認同:「身邊的人都已經忘記了前世一切,你卻還記得,是什麼樣的感覺?」
玄漪好似感覺了下,隨即笑了起來:「會感到寂寞,非常的寂寞。」
哈迪斯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基因決定了大部分,你雖然變了許多,但還是象前世,非常知性。」
玄漪帶著幾分好奇地問:「我的原身,就是阿狄尼赫斯一世時是什麼樣子的?」
哈迪斯斜眼上下看了看他,嘴角的笑意更濃了:「沒現在迷人。」
玄漪好似明白了什麼,立即尖叫起來:「不會吧,我那時真和你……這個那個……」
「那時你有鬍子,最喜歡鬍子刮掉、面容嬌美點的男人,事實證明你裝女人最象,但你死活不肯刮鬍子,每次都爭著要當男人。」哈迪斯還繪聲繪色地形容起來:「也不肯當女人的男人和你在一起時,往往會妥協,而我也和你一樣。所以我們之間沒關係。」
玄漪頭一次感到臉上火辣辣的,沒想到哈迪斯還有爆料:「最多在公共浴室時,看到彼此正在和其他男人快活而已。」
那時風氣開放,沒有任何收斂並習以為常。想到古畫所描繪的公共浴室,裡面兩個浴池,男人在一處洗著。有高聲辯論、有看著另一個浴池洗澡的女人。而女人則泡在水中竊竊私語、有正站在池邊,讓身邊的外星侍女擦乾身體……女人滅亡後,也確實有幾張男人在公共浴室裡「交流感情」的「群體活動」。但在阿狄尼赫斯一世時就封存了起來,定為了禁畫。
「嗯,嗯!」他當時也是和禁畫裡的男人一樣。玄漪不自然地咳嗽兩聲。
「現在知道死後忘記一切還是不錯了吧?相互慰藉也是很正常,不光是你,所有男人都這樣。」哈迪斯薄唇抿著笑。伸出手安撫地拍了拍玄漪的肩膀:「女人剛消亡的時候,男人很難接受外星女人,什麼事都需要一定的適應時間。風俗不一樣而已,沒必要不好意思。」
哈迪斯抬頭看了看皇宮中間露出的星空,滿是懷念和惆悵:「阿狄尼赫斯一世不想再這樣下去,茜洛宇斯星的男人失去了自然的屬性。所以下令禁止不准男人之間發生關係,就連我都不准。其實我還是挺贊同的,相互慰藉的部隊。戰鬥力是最強的,死亡率降低很多,他們都會努力地將同伴活著帶回來。」
玄漪苦笑了起來:「都是『愛人』。當然捨不得死。」
「正是這個道理!」哈迪斯居然還點了點頭表示認可,他很認真的道:「好多次,其中有幾個被敵人困住了。特別是長得漂亮的,就會有人揮著短劍喊著『親愛的,我來救你了』或者『沒有你,我也不活了』之類的話,不要命的衝進去救。只要救回來不斷氣,就一定能活。」
「噗~」喜歡惡搞的玄漪都忍不住噴了,這樣的戰鬥力確實非常的強,死亡率低也很自然。忍不住笑著捂著額頭:「沒想到古代還真是精彩,充滿愛的世界。」
玄漪非常聰明,而且也不喜歡爭權奪勢,否則也不會裝瘋賣傻那麼多年。哈迪斯覺得心情也比剛才好了許多,於是主動道:「有什麼事儘管說吧,接下來要談惜妃了?」
玄漪原本習慣性的打算撒嬌,但想想還是收起來吧,不要跟著一個玩過男人的哈迪斯裝嬌。他擺正了姿態,用正常的樣子道:「確實要說說惜妃了。大人也看得到,我們都喜歡惜妃,其他事都可以算了,但涉及到了惜妃……能真心實意關係我們的女人,而不是因為我們的地位、我們官銜的女人不多,甚至只有惜妃一個。不要逼她,讓她對這裡的男人徹底失望。」
哈迪斯灰眸盯著玄漪微微浮動,過兒許久才緩緩道:「惜妃原本就不應該來這裡,她這樣下去,只有死路一條。你們現在還在乎她的關心,因為才三年。等到十年、三十年,甚至上百年……等到哪天終於變得麻木、感覺到無所謂了,她還是要面對這一切。不斷推陳出新的虛假感情,遠比一成不變的真實感情更加吸引男人。」
「那就讓時間慢慢的改變她,她會明白的。」玄漪栗紅色的眼眸蕩著漣漪,帶著幾分內藏的壓抑:「大人也知道,太快,她會受不了的。我們隨時都有可能死,死後不管是我們,陛下也會忘記一切,到時大人對惜妃中意,儘管拿去就是,何必要讓陛下對大人產生隔閡?」
哈迪斯冷淡一笑,帶著少許輕蔑地看著玄漪:「想要就去要,等那麼久幹什麼?女人都一樣,朝三暮四,怎麼可以判斷,她對男人的關心不是另一種讓自己活命的手段?」
「她不是這樣的女人!」玄漪的語氣有點變硬了,但隨之又緩和了下來:「大人好像對女人不信任,所以才這樣試探惜妃的?惜妃雖然對其他男人關心,但她從未沒有對陛下不忠,哪怕陛下將她賞給了我。」
玄漪循循善誘著:「大人能力很強,而惜妃則是最弱的女人,不要說大人,哪怕是隨便哪個醫院剛出院的傷兵,都能將惜妃收拾服帖了。再逼下去,惜妃要麼死、要麼屈從。那麼我就弄不明白了,大人到底是想得到惜妃,還是要惜妃證明女人中還是有堅守職責的?」
「說得很好,堅守職責!」哈迪斯冷笑了起來,將身體微微往玄漪輕側,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道:「我再強,對於女人也沒你厲害。惜妃是堅持著作為王妃的職責,卻身在曹營心在漢。」
玄漪深吸了口氣,看著哈迪斯緩慢地站直了,灰眸盯著他的樣子,彷彿早已看清了他內心的一切。他直接了當的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終於不稱呼我為大人了?這樣才好,不生分。」哈迪斯嘴角微微牽起,言語依舊那麼的冷淡平靜:「好好想想,我得到惜妃又怎麼樣?在我這裡,她腦子裡卻依然想著其他男人,我們的好陛下受得了,我可受不了。大門放心吧,現在陛下還不會將她賞賜給我,好不容易有了讓我感興趣的東西,當然要象逗狗的骨頭一般,舉得高高的,時不時讓我的牙上磨上兩口後立即抽回來,讓我微微嘗到味道卻又沒有完全得到,非要我甩夠了尾巴討足他歡心後才扔給我。」
哈迪斯轉過身,面對著官邸,話語依舊,卻帶著幾分複雜內藏、又似有非有的情愫:「說到底我們和惜妃一樣,只不過功能不同……快降霜了,失陪!」說完大步離開。
玄漪愣在原地,他沒想到哈迪斯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狗,確實,大臣就應該像忠心耿耿的狗,對於王效忠。難道睿恆真的拿惜妃當做了獎賞大臣的骨頭了嗎?
也許哈迪斯比他看得更加透徹,說出了他不敢說出的話。也看出,惜妃對他有愛,有著不能透露表達出來的愛;也正是他對惜妃有著同樣的愛!
接下來哈迪斯是如何打算的了?玄漪好似明白了什麼,哈迪斯打算利用睿恆在給與不給的這段時間內,慢慢消磨掉惜妃跟王之間的感情。而他作為臣子只能像今天一樣,在旁邊看著,愛莫能助;惜妃今天就幾次看著睿恆後,不時望著他,痛苦的眸中滿是失望。磨掉不光是和王之間的感情,也磨掉了對他的信任以及一直沒有爆發出來、壓制在內心的一切。
但惜妃萬念俱灰後,哈迪斯就可以得到一個對其他男人根本再不會有愛的女人。
真是這樣嗎?玄漪一直站在院子裡,直到草地上的草掛滿了冰凌才回到空蕩蕩的官邸。
惜妃慢慢地醒了過來,睜開眼睛後,就看到睿恆正和衣躺在她的身邊,手臂枕在她脖頸下。
睿恆不喜歡這樣的睡姿,有時透露出來,手臂枕著女人,哪怕女人體重再輕,時間長了保持同一個姿勢也會感覺到手酸。所以男人其實都不喜歡摟著女人睡,哪怕是天姿國色的美女,雖然這也是絕大部分男人的夢想。
胸口依舊象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哀怨充滿了整個身體。惜妃的眼淚忍不住慢慢彙集,最後滾落了下來。
因為哭泣而輕微的抽搐,讓睿恆也醒了過來。他睜開了紫眸,那雙眸是如此的特別和美麗。每當看著的時候,都彷彿活在夢中的感覺。
睿恆極度磁性的柔和聲音,帶著幾分欣喜地響起:「你終於醒了,餓了嗎?我叫人送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