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八七四年的冬天平浦鐵路終於全線通車,這大大加強了南京政府對北方的控制能力,不過大家都沒有想到富貴軍會在通車典禮後的第三天發動對偽滿的進攻,因為在這一年裡李富貴一直在叫囂要征討偽滿,同時一再催促鐵路加速建設這給了大家一個錯覺,那就是李富貴要等到鐵路修到山海關才會發動進攻。奕欣這段時間以來除了組織義勇軍加強防務以外還想盡辦法四處告貸,當然除了俄國沒有其他的國家給他任何積極的回應,畢竟雙方實力差距是那樣的明顯,列強都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觸怒李富貴。
偽滿政權除了受到鐵路工期的誤導之外東北寒冷的冬天也是他們沒有想到李富貴會進攻的原因,由於政府缺乏足夠的力量安置大量逃出關外的滿人,所以對於不少貧困的滿人家庭這出關的第一個冬天特別不好過,第一次猛烈降溫之後盛京街頭凍死的人不在少數,在他們看來這樣的氣候對於那些南方人就更是致命的了。
李富貴對於這一次的偷襲相當計劃相當自豪,要知道如此規模的軍事行動想要做到完全的保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不但要瞞過關外的敵人,還不能讓議會知道,對於繞過議會開戰李富貴心裡是有一些愧疚的,不過遼寧的地形使得突襲成為最佳的作戰方式,所以些許的不好意思完全無法讓他放棄巨大的軍事利益。
為了應付東北的嚴寒這次參加行動的四個師都添加了特別的冬裝,李富貴相信他的那些南方兵在毛衣、軍大衣的武裝下絕對可以做到比那些剛出關的滿人更抗寒,這一部分早就開始準備,同時參與作戰的部隊除了劉銘傳駐守北京在明處之外,其他三個師都被調到了山東,在換裝之前他們還特意進行了一系列的抗凍訓練。
在這四個師中有一個被部署到朝鮮的清津監視俄國的行動,由於戰爭爆發的實在太突然,所以在整個戰役期間俄國人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相應的這個師也一直沒有任何動作。
劉銘傳作為這次戰役的總指揮他的司令部雖然設在北京但是戰爭的重心卻在海上,作為主要打擊力量的兩個師在煙台待命,海軍悄悄的徵集了大量的運輸船,可以將一個整師投送到敵人後方,第十四師是以太平軍降卒為主的部隊,劉銘傳對他們多少有些不放心,而第九師就不一樣了,這個師的骨幹多是安徽人,當年組建的時候劉銘傳就很希望把這些老鄉納入麾下,不過李富貴沒有隧他這個心願,現在總算是讓劉銘傳逮到機會了。
根據參謀部的計算錦州的防禦並不強,奕欣即缺錢又缺時間,而且他也沒有與李富貴決一死戰的決心,所以東北防務的重點還是在寧遠。
在戰役開始的時候劉銘傳從山海關出發向北佯攻,因為還需要穩定京津一帶的局勢所以他只帶了兩個旅出關,兵力雖然不多但是劉銘傳還是擺出了一幅殺氣騰騰的樣子,偽滿在山海關外的哨所和小據點很快就被掃蕩乾淨,在此之後劉銘傳不緊不慢的向北推進,給了寧遠的守軍求援的時間。
偽滿的守軍主力本來就被放在寧遠和錦州,現在一看到富貴軍氣勢洶洶的殺出關來他們立刻向這兩個據點收縮,同時錦州還派出可以出動的兵馬支援寧遠。
到了這個時候偽滿的前線指揮官才發現南軍明顯比他們更適應這嚴寒的天氣,他們因為組建的匆忙士兵的被服並不齊備,錦州派出的援軍就是那些能在這樣的天氣中長距離行軍的部隊。
錦州的援兵到達寧遠後不久劉銘傳就肅清了面前的阻礙也來到了寧遠城下,就在他有條不紊的把陣地佈置好之後錦州失守的消息也就傳到了寧遠。
第九師在錦州府的螞蟻屯登陸之後立刻攻佔了松山堡和金廠堡,切斷了錦州與寧遠的聯繫。
在冬天進行守城應當說是比較有利的,除了天寒地凍給攻城一方帶來的不便之外,冬天城裡也總是貯存了充足的糧食,所以錦州的守軍在看到突然到來的南軍慌亂的同時也有些暗自慶幸。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這種想法錯的厲害,富貴軍帶來了兩門相當可怕的攻城炮,和當年在南京用來嚇唬人的玩意不一樣,這次來的可是真傢伙,只經過短短兩個小時的轟擊錦州的城牆就坍塌了一個三十多米的口子,聶士成率領著他的第一旅順著那些瓦礫猛衝了上來,作為這次的攻堅部隊聶士成部這會的狀態並不算太好,有不少士兵還沒有完全從暈船的狀態恢復正常。不過突襲作戰的性質使得他們沒有時間調整,這個時候也就只能依靠個人意志來克服困難了。
清軍在缺口處進行了英勇的抵抗,這些喪失了國家後選擇背井離鄉的人對於滿清的滅亡多少都懷著一口惡氣,這的確給了他們很大的激勵,現在看到仇人非要趕盡殺絕有不少人產生了同歸於盡的念頭。
由於偽滿軍隊的頑強抵抗聶士成三次重新整隊進攻才算是攻進了錦州,這個時候城內的漢人也開始自發的組織起來接應攻城的一方。說起來奕欣在建立偽滿以後對東北的漢人還算是不錯,雖然在偽滿中有不少少壯派叫囂著要殺盡關外的漢人,但是奕欣對這些觀點給與了嚴厲的駁斥,一方面即便是在東北漢人的人數也多過滿人,而且這裡的漢人可不像關內的那樣柔弱,不是想殺就能殺的,另外奕欣並不想和李富貴徹底鬧翻,畢竟強弱對比如此分明,所以對關外的漢人偽滿仍然採取懷柔的政策。不過錦州城裡的很多漢人這個時候並不打算放棄翻身作主人的機會,當攻城戰轉變成巷戰之後他們的立場就十分明確了。
錦州到手之後第七師立刻肅清了周圍的一些堡寨,等到十四師也乘船趕到之後他們就兵分兩路分別南下包圍寧遠和北上進攻盛京,寧遠的守軍在後方淪陷孤城無援的情況下仍然堅持了一周,直到盛京也被攻佔的消息傳來他們才開城投降。
偽滿剛剛建立,兵力不足,用起來自然捉襟見肘,在他們的防禦體系當中寧錦一線自然是最重要的地方,西面的承德已經交給蒙古人去防守倒不必太傷腦筋,但是向著朝鮮的這一面就不得不有所防範,因為朝鮮可以算是李富貴最北的基地,他完全有可能把這裡當作跳板,所以偽滿在鴨綠江沿線也有一定的兵力。
奕欣也知道李富貴的海軍厲害,可是要想防範登陸戰他又實在沒有這個能力,所以在這個冬天整個東北的海岸線是不設防的。由於僅有的軍隊多在外線,遼寧的腹地兵力非常空虛,當第七師向北進攻的時候幾乎是兵不血刃的一直開到白旗堡,這裡駐守的清軍稍做抵抗之後也就繳了械。而這個時候在奉天剛剛成立不足一年的偽滿政權就未來何去何從再一次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在會議的一開始參與議政的人員達成了一個共識,那就是南人不耐寒的說法純粹是胡扯,由於準備充足富貴軍在野外的活動能力遠遠高過偽滿的軍隊,由此得出另一個結論就是奉天恐怕很難守住了,因為這裡能夠用來作戰的兵力還不到一萬,軍械、被服還非常緊缺,雖然俄國已經答應給偽滿提供支援,可是相隔萬里運送實在不便,走海陸又害怕被李富貴扣押,所以援助的武器一共只到了兩批,全都發到了前線將士的手上,現在奉天的現代武器少的可憐,根本不足以低檔一個師的富貴軍。
在這兩個共識之下與會人員就分成了三派,多數漢人的代表贊成投降,滿人中以少壯派為代表要與奉天共存亡,老成一些的則認為應當向北撤退暫避富貴軍的鋒芒。
奕欣是沒有和什麼東西共存亡的決心的,他在第一種和第三種意見之間搖擺不定。按說事情發展到這樣一個地步已經完全脫離了他以前的設想,李富貴明擺著不肯和自己妥協,他甚至願意因此而縱容蒙古人,在這種情況下要麼投降要麼決戰到底,根據李富貴以往對待對手的尺度這個時候投降應該還能獲得特赦,如果再一次北上引俄國人進來那個時候再想回頭就不可能了,從奕欣的角度來說他是不願意走到那一步的,這種夾在兩個大國之間的日子可不好過,一旦東北成了中俄的戰場那個時候生靈塗炭,俄國人過來的時候會因為你是黃種人而劫掠屠殺,漢人來的時候肯定又會把賣國賊的帽子祭出來然後名正言順的再燒殺一番。
基於這樣的擔憂奕欣最後陳述了自己的意見打算向漢軍投降,這理所當然的引來了一片反對之聲,最後這個會議沒有得到任何的結果,不過在當天晚上卻發生了重大的變故。在偽滿雖然政策上並沒有對漢人採取歧視的態度,不過畢竟不可能讓漢人領軍,所以滿人中的少壯派掌握著大部分的軍隊,今天奕欣表現出的軟弱讓這些人非常不滿,散會之後他們一合計也覺得現在大兵壓境而自己內部投降派卻又如此囂張,在這種情況下進行奉天決戰可能的確不適合,說不定哪天就出個秦檜就把他們給害了。所以他們就決定改變立場贊成政府北上以圖將來,由於奕欣傾向於投降,所以他們打算乾脆把奕欣抓起來一起帶到北方。
當新老兩派就撤退達成一致之後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雖然老派人物不同意逮捕奕欣,不過武裝勸解也只是換了一種說法而已。關外的滿人的確如同奕欣認為的那樣更有血性,可是奕欣在考量這個問題的時候忽略了自己,他從來不肯承認自己的骨頭比較軟,奕欣總是能為自己的每一次忍讓、屈服找到足夠的理由,他卻不知道很多有血性的人對這些借口根本是不屑一顧的。
第二天一早城裡的軍隊就發動了兵變,很快亂兵就控制了奉天城中主要的政府機關,同時劫掠也開始在城中蔓延開來,已開始是亂兵搶劫漢人的商號和富戶,後來那些受到煽動準備跟隨政府北上的滿人也加入到了這個活動中來,在他們看來既然要拋棄家園那拿一些東西作為補償也是很合理的。
奕欣這個時候已經被軟禁在皇城內,整個皇宮裡一片忙亂到處都是收拾東西的人,奕欣則站在城樓上面對著奉天城中不斷冒起的火頭獨自垂淚,他知道從這一刻開始滿漢之間恩斷義決,當年朱元璋趕走蒙古人後的大規模屠殺肯定會在東北重現,現在他只是希望這股風潮不要波及到內地,否則很可能最後滿人連種都要被滅掉。
這樣的劫掠持續了兩天,本來兵變的組織者打算利用一天的時間做離去的準備,可是最後因為無法收攏亂兵而耽擱了一天,等到大隊人馬北上之後奉天城裡再也見不到一個滿人,那些本來不願意走的人看到這樣一場大禍之後也不敢留下來了。
儘管搶到了大量的牲口和棉衣棉被,不過在東北的寒冬中長時間行軍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實際上最後那些沒有馬車的家庭絕大多數都沒有到達吉林,他們當中的幸運兒在沿途找到了落腳的地方,可是還有很大一部分人的歸宿是倒斃在路邊,逃難的大隊人馬很難買到足夠的糧食,同樣夜間的住宿也無法解決,如果有馬車晚上還可以裹上棉被,可是那些僅靠雙腳行進的人就沒有這樣快活了。
奕欣這一路上乾脆就是以淚洗面,透過車窗他不斷的看到躺在路邊的屍體,第三天更是聽說漢軍在後面追殺,他們又急急忙忙的加快行軍的速度,把大量跟不上隊伍的百姓丟下不管。
第七師進入奉天之後的確派出一個旅的兵力去追擊,因為奉天城內的慘狀讓他們再也無法忍受,雖然在出征前軍法處多次向他們強調了進入東北後的民族政策,可是這個時候將士們還是被憤怒給淹沒,要不是需要救助倖存下來的居民他們肯定會全師攆著清軍的屁股追下去。
奉天城裡糧食和被服的奇缺,幸好房子和燃料倒是很富餘,這個冬天第七師就駐守在奉天同時利用渾河冰封的水面從海邊運送物資到奉天,一個冬天倒是和土匪很打過幾次。
東北的大捷再一次讓南京陷入一片狂熱的興奮當中,國人的民族自豪感在一次次的勝利中終於再一次高漲起來,此後不久受這次大捷的影響雲貴兩省也宣佈效忠南京,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雲貴總督在獨立的這幾年當中御下無力,結果在他的治下又出現了新一輪的獨立,有好幾個州府並不理會雲貴總督的命令。這些州府往往是由本地人在主持,他們的獨立介於自治與起義之間,在初期還和政府軍發生過幾次衝突,後來漸漸的變成互不理會。在雲貴重新併入版圖的時候有那麼三四個州府夜郎自大,自認天高皇帝遠不願意接受競聘制改革。
基於這種情況李富貴命令陸樹城入川,順便給那些不開眼的傢伙一些顏色看看,和上一次征討王慶雲不同這次陸樹城基本上帶走了第一軍的主力,乾淨漂亮的平定雲貴對西藏的歸來有著非常積極的作用。
對李富貴的這個決定陸歸延表示了反對,「陛下不覺得派陸樹城去有些不妥嗎?」
「有什麼不妥?」李富貴不知道陸歸延這話是什麼意思,在他看來西南的重要性僅次於東北,派第一軍去還是很合適的。
「樹城此去那小小的叛亂自然是舉手而滅,不過那個時候雲貴川盡入其掌握,第一軍又是我們的王牌部隊,我害怕…」陸歸延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相信李富貴已經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擔心,」李富貴有些奇怪,以陸歸延的性格似乎不應該會這樣胡亂猜忌才對,陸樹城的表現一直中規中矩,實在看不出哪裡有反意。
陸歸延想了一下,「當今的天下剛剛平定,人心還沒有穩下來,左宗棠現在控制著西北,不過他年事已高應當不能對朝廷有什麼危害,但是如果陸樹城控制了西南那就不一樣了,精兵猛將再加上又有天險可守,而且地方自治的特性可以使他不必經由朝廷就能獲得財源,這樣進可攻退可守的態勢下很難保證他不起二心。」
李富貴冷笑了一聲,「說到底你不是在論證陸樹城有造反的企圖,而是在說他有造反的能力,是不是這樣?」
「是,」陸歸延並無退縮之意,「君臣之間互相猜忌總是難免,就算您不防著他造反他也會防著您兔死狗烹,只要他有造反的能力這樣的裂痕就會越來越大,若是留他在南京一方面你們常常相見猜忌會比較少,另一方面就算有了隔閡也不會釀成什麼禍事。」
「我用不著別人對我愚忠,他若是真的認為自己能夠取我而代之,儘管放馬過來。不過我相信樹城不會這麼傻,西南固然道路閉塞,但是就現在來說也不是不可逾越,相比起來那裡工業幾乎沒有,稅收也少的可憐,樹城想要憑借這樣的條件在我面前割據連門都沒有。再說他只是一個軍事首長,政事又輪不到他插手,地方官也不會跟著他去拿雞蛋碰石頭。」李富貴搖著頭說道。
「陛下說的是現在,可是我擔心您隱退之後,那個時候沒有人能制住他。」
李富貴恍然大悟,說了半天還是文官政府對武將不放心,現在天下基本上已經平定了,他們就開始琢磨著清洗武人了,「樹城在軍中的影響不小,如果再有西南作為根基你要想對付他是有些困難。」
「是啊,魏人傑轉到地方以後現在已經加了總理銜,可是陸樹城只是陸軍總長還要受國防部長的指揮,他又怎麼能心服呢?」
「陸軍總長已經是武人最大的官了,武人不干政或者說武人只有在退役後才能從政是我們的國策,在軍中這一點一直是著力宣傳的重點,我相信樹城能夠理解。」
「陛下,大意不得啊。」陸歸延這個時候的言論實際上代表著整個文官集團對武人的擔心,「我並沒有建議您殺掉樹城,只是希望把他調回京師。」
李富貴搖了搖頭,「我御下不靠權術,而靠制度,你們如果拿這樣莫須有的罪名來猜忌樹城我絕對不能同意,一個軍區司令就把你們嚇成這樣?軍人不應當干政,但是他們也要得到公正的待遇,你與其整天挖空心思防範某一個人還不如多從制度上來尋找解決的辦法,否則你防了張三防不了李四,整天拿軍人當賊防人家沒有二心都被你激出來了。現代化的軍隊對後勤依賴極大,你難道就不能在這些方面想想辦法嗎?」李富貴對於文官的這種陳舊的觀點很不以為然,「另外既然教育已經開始普及了,文官治國的好處難道你還講不明白嗎?要讓老百姓瞭解這一切都與他們的生活息息相關,現在每個地方都有很大的自治權力,老百姓如果反對武人也不能翻起太大的風浪,這一點你們文官也要明白,在政治鬥爭中引入武力絕對是一件得不償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