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貴當然有一套對海軍的打算,但是他在考慮是否要把這些毫無保留的透露給海鶯,這個女人實際上很精明,那種決斷的氣質也給李富貴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或許開誠佈公才是與她打交道的最好方法。
「你對現代海軍有些什麼樣的瞭解?」
「主要的瞭解還是這些天得到的,以前我們只要遠遠看到西洋軍艦就要趕快躲開。」
「那你這些天有什麼感想呢?」
「厲害,洋人真的是魔鬼,竟能造出這樣的武器。」
「武器只是一個方面,那些洋人他們骨子裡就有一種海洋的味道,還在他們的航海技術非常落後的時代他們就爭先恐後的投入大海,去尋找那水平線後無邊無際的世界。這兩方面合起來才形成了你所見到的海軍,就目前來說我還沒有發現咱們大清又能夠一肩挑起這兩方面的強者,甚至只是想挑起一方面都很困難,你說是不是。」
海鶯默默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你想建立足以匹敵西洋人的艦隊,不過恐怕不太可能。」
「要抱有希望,我堅信新一代中會有這樣的人,在這之前,我只好收點累,多擔一些責任吧。」
「你來做艦隊司令?」
「不一定,看那群小子的表現了,可是不管誰做司令,我相信艦隊的事情我是沒有辦法放手的。大姐,您將會使這支艦隊的指揮者之一,海軍需要你。」
「你不覺得這個安排有點對不起我嗎?」海鶯的眼神有點調皮的味道。
「唉,我也是沒辦法啊,還請大姐畫下道來。」事到如今,也只好讓他敲上一筆竹槓。
「你知道我有個弟弟,我要你讓他離開海軍。」
「還有呢?」李富貴當然不會相信她的條件會如此簡單。
「幫他弄個管做,要比道台大。」
這個條件似乎有點強人所難,李富貴見過她的那個弟弟,很平凡的一個少年,好像只有十四歲,道台是能用錢買到的最大的官,因此候補的特別多,還應不想要倒也算有她自己的理由,可是想弄到鎳台、藩台這樣的官談何容易,更何況這位還是一個少年,提督好像是二品官,不知道這位大姐對軍職有沒有偏見,不過就算是提督也不是那麼容易的,還是再還還價吧。
「為什麼呢,為什麼你不願意你的弟弟呆在海軍呢?我對手下人一向非常愛惜,每一戰我的士兵傷亡都不大,何況你弟弟年紀還小,這幾年他還不會上戰場,這時候就把他送進官場合適嗎。」
這些話讓海鶯有點猶豫,不過結合以前的言談來看,這個女人對功名還真的有著異乎尋常的執著。
「你的這個安排徵求過你弟弟的意見嗎?」
「他還小,這些是他得聽我的。」
「十四歲,說小也不小了,有些男人在這個年紀已經娶妻生子了,起碼你應該聽聽他的意見,不是嗎。」
海鶯點了點頭,「好,我們商量商量,等我們商量好了,你還是要幫我弟弟弄個官。」
這個女人平時很正常,為什麼一提到這件事就像變了個人,「好,等你們定下來以後,具體怎麼做,咱們再商量。」
天氣稍稍有些轉涼,海上的訓練變的沒有那麼辛苦,這段時間李富貴總是待在海上,實際上回到清朝的這幾年就這段時間他過的最開心,這種藍天碧海的生活讓他感到無比的放鬆。這天操練結束,李富貴乘著鎮遠號回到碼頭,耽擱了幾天,積攢下來不少的共事,實際上李富貴為自己的偷懶找到了一個不錯的理由:自己的這批幕僚需要放手的讓他們鍛煉鍛煉,這些年輕人的來源五花八門,都具有一個缺點就是缺乏經驗,李富貴現在把各地傳來的請示、情報丟給他們,讓他們分析研究過之後再上報給自己。不過今天下船後李富貴見到李鴻章正在碼頭等候自己,他不在安徽訓練他那幫親戚,跑這裡來做什麼?
聽到李富貴在江蘇組建海軍的消息,李鴻章實在是坐不住了,恰好有發生了另外一件事,這讓他下決心追到江蘇去把自己心中的一活動弄個明白。那件給李鴻章巨大震動的另外一件事就是簡化字終於開始使用了,經過幾個月的師資準備(就是先弄出一群認得簡化字的老師,這事是路歸延暗中做的,老師的來路五花八門,真正的士人並不多,反正李富貴的要求只是識字,能拿著雙語教材念出來就行),首先在軍隊和那所文武學校裡推廣。對此士子們議論紛紛,有的人認為此舉更改祖先留下來的文字罪大惡極,也有幾個居然為李富貴搖旗吶喊,說簡化字是一大創舉,大部分人還是覺得好笑的成分居多,自己不識字竟然想到要造一套簡單的文字,這位李大人還真實敢想。李鴻章對這件事到並不是特別反感,在他看來,弄些簡單的文字教給那些下人的確是個蠻不錯的注意,他只是奇怪李富貴為什麼有這麼大的膽子干冒天下之大不韙來做這件事,我李鴻章不介意並不代表別人也不介意,皖北治學的風氣不濃,這件事造成的反響還不大,可是如果這事傳到湖南或者皖南那就不一樣了,那些老學究會跟李富貴拚命的。
當滿肚子疑惑的李鴻章看到鎮遠艦那巨大的船身在暮色中緩緩的靠岸時,雖然臉色看起來仍然一如既往,可是心中卻是波濤翻湧,李鴻章知道購買了四艘新式戰艦,但是絕沒有想到竟然有這麼大,這麼大的船,每條船上還不得要幾百人,四條大船再加上那些海盜,海軍的數量恐怕得有幾千人,那些老式的水師恐怕一兩萬也不是對手。李富貴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呢,他怎麼可能這麼一眨眼的功夫就建立了一支大清國土上最強大的水師。這時的李鴻章甚至起了師從李富貴的念頭,因為這段時間他的所見所聞完全超出了自己的理解範圍,看著那一件件自己看來絕不可能的事在李富貴手中變成現實,李鴻章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對天下的認識發生了什麼偏差。
「少荃,你來得正好,來我帶你看看我的船。」
一條船上的重炮竟有三十門之多!偷偷數完所有的炮位,李鴻章有一種站立不穩的感覺,不知道是因為太過吃驚還是因為暈船。火力竟然比自己那個軍團要強好幾倍。在參觀李富貴的船長室的時候,李鴻章突然深深地作了一揖,「大人在上,學生有幾件事不明,望能當面請教。」
「哎,少荃,你這話就生分了,有什麼話你就只管問好了。」
「大人知不知道在安徽咱們的人正在推廣一種削減了筆畫的新文字。」
「噢,沒錯那時我讓他們幹的,現在你們用的那些字實在是太難認了。」
「可是您難道沒想過如此一來割裂我華夏千年的文化傳承,卻只為一己之便,孰輕孰重還望大人三思。」
「少荃,你學富五車,認得西夏文嗎?」李富貴從王小波的書上知道西夏文是一種極為複雜並且幾乎無人認得的文字,這時候正好搬出來難上李鴻章一下。
「這個,學生才疏學淺,不認得西夏文。」
「那你知不知道文字最大的作用是什麼呢?」
「當然是傳承了。」
「這話也對也不對,我到認為文字和語言一樣最大的作用仍然是交流,當然上一代和下一代之間知識的交流仍然可以被視為傳承。」
「交流?」
「說白了,純粹的傳承就是看古書,孔孟、李杜什麼的,交流是指看今書,還要包括奏章、公文什麼的,你覺得哪個更重要一些?」
「這倒的確有些難以取捨,不過我不覺得現在正在使用的文字妨礙了交流啊。」
「你當然不覺得,你才高八斗嘛。可是對別人呢,就好像文言一樣,我相信你如果想只用文言來說話也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可是別人呢?做過生意的人都知道,凡是這種用於交流的東西,參與的人越多,作用就越大,就好像如果天下只有你一個人會說話寫字,那你寫給誰看,說給誰聽呢?」
「可是大人有沒有想過士人們會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呢,得罪士林實在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啊。」
「士林啊,他們不會和我這個老粗過不去吧?我這種文字只是給那些販夫走卒用的,就好像你們寫東西都用文言文,可那些寫小說的都用白話文,這不正好襯出你們的高明之處嗎。」
看著李鴻章沉默不語,李富貴心想:也罷,乾脆再嚇他一下。打定主意李富貴走到書桌旁,拿起一支鵝毛筆在紙上寫下了一個『大』字,「這個字念大」,然後又寫了一個『太』字,「這個字才念太」。
李鴻章站在他身後好不容易才忍住沒有笑出來,看來這位李大人也知道了關於他的那個笑話,這才發奮圖強,努力識字的。
「漢字有八種筆畫對吧,『太』字有四筆,那麼你知不知道八種筆畫在四筆中有多少種組合嗎?四千零九十六種,考慮到形狀的變化,還能多出一兩倍的變化,我們平時常用的文字也就幾千個,所以我可以告訴你,簡化字不過是個過渡手段,我最終的目的是讓所有的漢字變得像『太』字這麼簡單,也就是四劃字,既然我不能就山,那就只好請山來就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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