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婉凝見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的胸口,而且嘴角還有意無意地勾起,她杏眼一瞪,下意識地用聖旨擋住怒道:「看什麼看!」
許是她的聲音太高了,慕容千尋身後的宮人都為之一怔,夜婉凝不由地窘迫,清了清嗓子低怒:「我管你是不是再暈了,反正我不會再留在宮裡,皇上若是執意如此,應該知道強人所難的後果。」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看她離去的方向,應該是去御軒宮去收拾東西了。
慕容千尋笑容漸漸凝固在唇角,看著她毅然決然離開的身影,心一陣陣地下沉丫。
御軒宮內,夜婉凝收拾著來時的藥箱,在這裡她也沒有帶什麼東西,所以很快就收拾妥當,只是依蘭看著她的樣子很是不安,方才在慕容千尋面前,她轉身之際的神色變化騙不了人,依蘭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臉上流露出了疼痛的情愫。
是不捨還是因為慕容千尋再次強人所難了?
依蘭總覺得是前者。
「真的……要走嗎?」依蘭在她準備離開之際低聲開口媲。
夜婉凝轉頭看她。
依蘭蹙了蹙眉心疼著她:「既然捨不得,就留下來吧,奴婢看皇上真的已經知錯改過了。」
夜婉凝心頭一刺。她何嘗不知道他是真的變了,她何嘗不知道作為一個帝王能這般千方百計地將她留在身邊是多麼不易。他身為帝王又怎麼可能缺女人,可是她又怎麼能跟依蘭說,此時的她已經不適合他了。
雖然她不是這裡的女子,但是也知這裡的風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而身為帝王又豈能無子繼承皇位?她一身的劇毒,雖然已經不需要再服藥,卻是不能再孕育子嗣了。
自上次的月事到現在快三個月,可是她卻至今月事未至,先前探了脈象,根本不是懷孕的徵兆,她想,這輩子是不可能當母親了吧。
「走吧,去叫雲兒一起出宮。」她沒有回答依蘭的話,眸色閃過一絲疼痛。原本想要促成柳輕雲和鄒子謙的好事,可是如今她卻怕慕容千尋拿柳輕雲來威脅她。
就在她們準備出門時,門口處站著一身明黃的慕容千尋。她心口一怔,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是不是聽到了依蘭的話,而她自己有說什麼嗎?
在腦海中不停尋思著,生怕他知道些什麼。
「你先出去。」
頭頂處傳來他低沉的聲音,抬眸見他定定地看著她,而依蘭則是拿著醫藥箱福了福身子走出了寢殿。
他隨之抬腳進入,她卻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寢殿門被緩緩合上,他伸臂將她攬在懷中,也不管她是不是願意,他喜歡這種感覺,感受她真實的存在。
「凝兒,留下來,不管你願意用什麼身份,只要你願意留在朕的身邊。」他幾乎是低聲下氣地懇求。
這一刻,夜婉凝差點就要妥協。她可以在他蠻橫之時用身上的刺來防護,可是在他這般懇求之下,她真的說不出一個「不」字。可是想到自己的身子,她卻不得不狠下心。
他變了也好,他依舊是以前的他也好,都與她無關,長痛不如短痛,與其彼此折磨,不如斷得乾淨。
「放手。」她一語雙關說得決絕,可是她自己清楚,自己的心裡糾結湧上的是什麼情愫。
他手上一僵,緩緩將她放開怔怔地看著她,滿眼的淒楚,滿心的傷痕。
她沒有抬頭看他,她怕自己會心軟。
彼此沉默靜寂無聲,有的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聲。
他抿了抿唇,俯首看著她沉聲開口:「依蘭、張德貴、卓玉雯得留下。」
在他提到他們三個的名字時,她已是心驚,在他說最後兩個字時,她猛然抬頭盯著他。
看著那樣的眼神,他知道她誤會了他,她以為他要拿他們三個人的性命作為威脅。
原來他在她心中是這樣的人,原來他以前給她的是這樣的感覺……
他不能怪任何人,只能怪她自己。
「秋瞑喜歡上了依蘭,朕有意給他們賜婚。」
他的話讓她再次震驚了,她竟然不知陸秋瞑喜歡依蘭,是在什麼時候呢?
細想之下,好似以前陸秋瞑去月凝宮時的確會有意無意注意依蘭,不知道是不是現在的錯覺,可是並沒有多麼明顯,難道是上次久別重逢之後發生了什麼?
可是張德貴和卓玉雯又為何要留下?
正這麼想著,慕容千尋又開口道:「張德貴是宮中之人,國有國法,他必須一輩子留在宮裡。而卓玉雯……皇叔已經與朕說清楚,她是皇叔流落在外尋找了二十年的女兒,朕已經擬旨封她為郡主,賜郡主府一座,靠近攝政王府,他們一家人分別幾十年,所以她先住在攝政王府,待到明年,朕再為其賜婚招郡馬。」
夜婉凝聽了他的安排,沒想到他考慮得如此周全,原本也是心頭釋然,可是,他們三個都留在此處,那她還回去有什麼意義?一個人呆在濟安堂?
如此想來倒是有些傷感,她不想一個人無親無故地呆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忽然覺得慕容千尋這樣的安排是故意的,把她身邊的人都留在這裡,那麼她肯定是不放心不捨得,於是只能跟著留下。
「凝兒,每個人都有他的位置和屬於他的身份,而你,為何不能選擇留在朕的身邊?你注定了是朕的妻子,是冷月國的一國之母,朕也只希望陪朕一生的人是你。」
夜婉凝的指尖不由地一顫,而後緩緩收緊,直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不行,不能心軟,否則是害了他。
她不停地在心中提醒自己,抬眸正要拒絕,忽然想到他剛才說要為卓玉雯招郡馬,她不由一凌,急忙說道:「不要給她招郡馬。」
慕容千尋先是一怔,而後不禁苦笑,他說了這麼多,原來她只聽進去了這句,而且還是與他二人毫無關係的一句。但是他不想勉強,只是耐著性子問:「為何?」
夜婉凝想了想,卻不知如何說才好,她總不能說卓玉雯喜歡夜墨凝吧?若是真這麼說了,慕容千尋還不高興地給他們賜婚了,而夜墨凝的性子她也清楚,雖然外表看來溫文爾雅,可是內心卻倔強得很,他不樂意的事情誰都不能勉強。
看起來他們雖然不是親兄妹,但是性子倒是有相似的地方。
「因為……因為我想讓她擁有自己的婚姻,而不是掌握在別人的手中。」她說這句話時神色黯然。
慕容千尋指尖一顫,緩緩放開她的身子,卻不願移開步子放她離去。
夜婉凝繞過他的身子準備去開門,可是突然腹中一陣翻江倒海的難受,她神色一驚,悄然將自己的右手搭在左手的脈搏之上……
天意嗎?
她深吸了一口氣顫抖著指尖去打開門。
「凝兒!」慕容千尋突然轉身抱住她,怎麼都不願意放開,「不要走,不要再離開朕。」
夜婉凝沒有動,就這麼任由他抱著,不知過了多久,她緩聲道:「今日才賜封為御醫,若是不快些去御醫館,那些老御醫還以為我是皇親國戚了,指不定要誤會些什麼。」
慕容千尋微微一怔。
她是同意留下了?真的是同意留下了?
「若是皇上再不放手,就算是我一個人,我也會離開這裡。」
剛說完這句話,慕容千尋急忙將她放開,好似真的怕她會言出必行一般。
夜婉凝低眸看了看方才被他抱過的地方,黯然一歎。
傻瓜!
她沒有再逗留,而是開門走了出去。
御軒宮沒有太多守衛,有的都是隱衛,所以她出入御軒宮還不算尷尬,可是當她走在御醫館的路上,耳邊卻傳來宮人們的竊竊私語。
「誒,你們知不知道,皇上賜封了一位民間大夫當御醫,連形式都沒有走。」
「這有什麼奇怪的,那葉大夫……不對,應該叫葉大人,他醫書高明妙手回春,皇上昏迷不醒之時所有的御醫都束手無策,只有葉大人有辦法讓皇上甦醒,賜封御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聽著他們的對話,夜婉凝無奈一笑,可是那些宮人後面的話就讓她變了臉色。
「話是不錯,可是賜封就賜封唄,怎麼還安排去了御軒宮,那裡可是嬪妃的侍寢宮,也是皇上的寢宮,以前也只有凝妃才進去過,現在倒是換了人,可偏偏是個男人,還是一個和凝妃長得十分相像的男人,難不成皇上是移情?」
「聽胡總管說,皇上是怕自己不小心又舊病復發,葉大夫醫術高明,所以就近照顧,等到痊癒了再搬出御軒宮。」
「得了吧。」另一人不太相信,「就算是就近照顧,那不是還有守夜的宮女嗎?若是皇上有什麼情況,她們不是會及時告知值夜的御醫們?可是皇上竟然把守夜的宮女都遣走了,難不成皇上是真看中了葉大人?」
「看中葉大人?兩個男人能做什麼?你可別胡說,小心掉腦袋。」
她們幾個越說越過分,夜婉凝忍不住上前帶著危險的語氣問道:「你們說……兩個男人做什麼?」
一個小太監回頭爽快地說道:「你說呢?啊!葉大人……」
那小太監嚇得臉色慘白,對於剛才在背後議論是非,而且還是議論帝王與別的男子的是非,他們自知茲事體大,個個嚇得臉色慘白跪倒在地。
「葉大人,奴才幾個瞎說的,請葉大人不要告訴皇上,否則……否則咱們幾個就沒命了。」其中一個不停地求饒。
夜婉凝扯了扯唇淡淡說道:「不告訴皇上?可是你們議論的兩個人中其中一個還有我,難道我就活該被你們說了?」
小太監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冷冷地遞了他一眼,他嚇得急忙低下頭去,他從未想過長相如此秀氣的男子其雙眸中會迸發出這般危險寒芒。
見他們幾個嚇得瑟瑟發抖,夜婉凝也不與其多計較,只是雙手負於身後緩聲開口:「以後管好你們的嘴。」
「是是是!奴才們定當謹記。」
「不過……想讓我徹底忘記這件事情也行,只不過……」
一聽夜婉凝這麼一說,他們幾個嚇得魂都沒了,個個冒著冷汗聽著他的後話。
「只不過我以後問你們什麼你們都要答什麼,否則我保不準自己會一不小心說漏了嘴。」
聽她這麼一說,其中一個小太監急忙道:「葉大人請說,我們若是知道一定會告知,絕不欺瞞。」
夜婉凝看著遠處的碧空帶著一絲憂傷緩緩開口:「告訴我,在凝妃薨逝之後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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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婉凝抬頭看向這個熟悉的地方,心裡百味雜陳,剛才那些小太監的話讓她覺得像是活在夢中。
緊了緊手指,她慢慢走上台階進入了御醫館。
「葉凝哥哥!」柳輕雲一看見夜婉凝,立刻就撲了上去,也不避諱周圍異樣的眼光。
夜婉凝因柳輕雲的一叫而回過神來,拍了拍她問道:「剛才在做什麼?」
柳輕雲難得聽到夜婉凝如此溫柔地對她說話,頓時心花怒放,挽著她的手臂就說道:「鄒御醫在教我辨別藥材。」
「哦?」夜婉凝倒是有些意外,「你何時對藥材感興趣了?除了故意買斷所有藥材的那次……」
「葉凝哥哥!你怎麼還提那事啊?」柳輕雲面色一紅。
「好,不提,知道你現在本分了,也懂得照顧人了,若是誰娶了你還真是那人的福氣。」夜婉凝的視線隨著話語落在了傻愣在那裡一臉醋意的鄒子謙身上。
「葉凝哥哥,你取笑人家。」聽了夜婉凝的話,柳輕雲的臉更是紅了透徹,整個人都嬌羞地垂著頭。
當看見夜婉凝這般看他時,鄒子謙立刻垂下了頭看著手中的藥材,可是心思哪裡還在藥材上。
剛才柳輕雲還好好地跟他學辨別藥材,可誰知葉凝出現後,她就連人帶心地跑去了別的男人那裡,他怎能不吃醋。可是又有什麼辦法,他自己才是一個插足的,對面的兩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設,而他雖然是四品御醫,可是與剛賜封四品御醫的葉凝相比,他的醫術絕對在葉凝之下,不由地感覺濃濃的挫敗感油然而生。
夜婉凝正要提步上去,柳輕雲抓著她的手臂問道:「葉凝哥哥,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要學辨別藥材?」
「哦?為什麼?」夜婉凝有些敷衍地問著,因為她能看得出鄒子謙就像是打翻了醋罈子,滿臉的不悅卻又無可奈何,看到這樣的鄒子謙,夜婉凝心中不由笑起。
這個鄒子謙,看來是真的對柳輕雲上心了。
不過正所謂「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夜婉凝雖然有心撮合,可是柳輕雲的心卻不在鄒子謙身上,她一邊挽著夜婉凝一邊眉目含情地說道:「人家還不是為了你。」
一聽這話,鄒子謙整個心都揪緊了。
柳輕雲卻渾然不自知,一個勁地對夜婉凝訴說心底的話:「人家想以後你給病人治病的時候我能給病人抓藥嘛。」
夫唱婦隨……
意識到這個問題,鄒子謙簡直有吐血的衝動,原來這段時間裡的朝夕相處,他是在為他人做嫁衣,柳輕雲這般好學,全然是為了這個葉凝,以後想要夫唱婦隨。
匡當!
稱藥的秤桿在他手中一鬆,猛然墜落在地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眾人一驚,連周圍的幾個御醫都朝他望去,鄒子謙面色一紅,急忙彎腰撿起了地上的秤桿,起身之時臉色更是燒紅。
夜婉凝朝他望去,不由心底發笑,但表面上卻沒有任何異樣,只是揚了揚眉朝他走去。
————————yy小劇場(不收費)————————
慕容千尋被凌空一腳踹得踉蹌幾步,回頭看見某女滿眼警告之色:「你剛才說什麼?把我的非非賜給胡林?信不信本作者讓你的凝兒和別人xxoo?」
慕容千尋心頭一顫,想要辯駁卻發現沒有底氣,鬱鬱一句:「朕收回口諭。」
見某女揚了揚眉準備收筆,他急忙拉住她的筆桿:「凝兒是朕的,不許給別人。」
某女得瑟一笑:「看本姑娘心情。」
慕容千尋當即扶桌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