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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僅丟了她的心,還丟了她的身,如今要葬於皇陵都只得立衣冠塚,他甚至都不能道出她離開的真相……
全身好似被撕碎般徹骨疼痛,空空的黑眸再次滑落滾燙淚水。
朦朧間,眼前好似出現了她的音容笑貌。
「千尋,陪我出宮吧!」她笑盈盈地朝他伸出手丫。
慕容千尋笑著伸手過去:「好!朕陪你出宮……」
就當他的手觸及她時,影像瞬間破裂,四分五裂不留一絲痕跡。
「凝兒……」他慌亂地起身奔過去想要拉住她,可是哪有還有她的蹤跡。眼底再次泛起潮意,他感覺窒息地疼。
「千尋,大半夜的不睡,怎麼有批不完的奏折?不等你了,我要先睡了。」身後再次響起她堵氣的話語,他急忙轉身看去媲。
她是在生他的氣嗎?瞧,這不是背對著他睡在床上嗎?
他踉蹌著跑過去,看著她假裝睡著的側顏,他俯身欲將她攬住,可是,他所觸及的只是那一條她蓋過的寢被。
「凝兒……朕錯了……回來吧,朕的凝兒啊……」他緊緊捏著她的寢被哭得撕心裂肺。
翌日清晨,慕容玉衡和慕容千景安排好了夜婉凝的後事,屍體消失一事早已封鎖了消息,現在只等慕容千尋開口便可將夜婉凝的衣冠塚運去皇陵入殮。
久不見慕容千尋走出寢殿,陸秋瞑擔心出了什麼事,慕容玉衡朝他示意,他點了點頭走了進去。
「皇上……」陸秋瞑一邊走進寢殿一邊輕聲喚著。
可是當陸秋瞑看見靠在床沿邊坐在地上的慕容千尋時,整個人都僵在原地。此時的慕容千尋萬千白髮散落在身上,臉色蒼白如紙,眼神空洞好似透過前方看見了誰。
「皇上,怎麼會這樣?」陸秋瞑俯下身子單膝跪在他跟前,伸手在半空最終頓住。
慕容千尋看著前方微微動了動薄唇,陸秋瞑側耳傾聽,一時間心中百味雜陳。
他剛才說:「凝兒,朕已為你空置後宮,你何時回來與朕共度一生?」
即使是鐵錚錚的男子,看見慕容千尋如今的模樣都無法忍受心中的疼痛。
定了定神,陸秋瞑低聲提醒道:「皇上,凝妃娘娘的衣冠塚已經準備妥當,現在就等皇上發話葬於皇陵。」見慕容千尋不語,他只得又提醒道,「皇上,吉時快過,還是讓凝妃娘娘早日入土為安吧。」
慕容千尋斂回思緒看向陸秋瞑,無力地傾吐了幾個字:「她會不會回來?」
陸秋瞑一時語塞。
「將凝兒的衣冠塚安置在皇陵密室內,和天齊安放在一起,若是她哪天回來了,朕卻給她入了土,她豈不是無法出來了?」
陸秋瞑胸口一滯,但是並未多說什麼,點了點頭應聲:「是,奴才這就去。」
他起身欲離開,剛走幾步卻又回頭道:「皇上不送送娘娘嗎?」
慕容千尋感覺渾身冷得像掉入冰窟,他何曾想過有一天他會送她歸去?
記得她曾經對他說,若是待他們百年之後,她一定要先死,否則他不在了她會孤單,可是如今戲言竟是成了事實,可是,這尚未到百年,她怎可以棄他而去?
他無法面對她離開的事實,可是他又不忍心她獨自離去,他連最終的別離都不給她。
踉蹌著起身,感覺整個天地都在旋轉,陸秋瞑想要去扶他,卻被他伸手推開,這段路他要陪著她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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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廣庸自在金鑾殿暈倒之後,再次醒來已是夜婉凝入殮皇陵的那日。他睜開眼看著眼前的景象,發現在自己的房間並非是在金鑾殿,可是在金鑾殿內胡林所宣讀的聖旨字字句句他都清晰地記得。
「老爺啊,你終於醒來了。」歐陽榮珍一邊抹淚一邊哭訴,「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好端端地去上朝,接過你竟是被人抬著回來,而墨凝到現在都沒有醒,若是你們有個三長兩短,這可叫我怎麼活啊。」
說完,她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死了……我的孩子……」夜廣庸看著眼前的帳幔張了張嘴呢喃出聲。
歐陽榮珍止住哭聲驚愕地看著他問:「老爺,什麼死了?你在說什麼?」
夜廣庸直起身子眼淚瞬間滑落:「夫人啊,是我害死了咱們的凝兒啊,若是我當初不為自己的權,也不至於讓凝兒嫁入皇宮丟了性命啊。」
「老爺,你……你是不是做噩夢了?凝兒……丟了性命?」歐陽榮珍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果然下一刻,宮裡就來了聖旨,雖然有些晚,但是至少此刻慕容千尋還是承認了夜廣庸這個國丈。
當夜廣庸和歐陽榮珍帶著全府眾人在前院接下聖旨後,歐陽榮珍驚得怔在原地,眾人錯愕得難以置信,好端端的一個人竟然就這麼沒了。
「怎麼……怎麼會這樣?」歐陽榮珍抓著夜廣庸的手顫抖著問。
雖然說對於夜婉凝,歐陽榮珍沒有那麼深的情感,從她被夜廣庸抱回來的那一刻,她就一直不太善待於她,可是夜婉凝從小乖巧,這麼久的相處,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如今聽到她的死訊,她無疑是震驚的,心頭竟是湧出濃濃的傷痛。
「丞相大人,請接旨吧。」宣旨的公公將聖旨遞給夜廣庸後道,「攝政王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待丞相大人進宮後便可將凝妃娘娘入殮皇陵了。」
「入殮皇陵?」歐陽榮珍噙著眼淚蒼白著臉色看向宣旨公公,夜婉凝只是妃子並非皇后,怎會入得了皇陵?
宣旨公公輕歎一聲:「雖然凝妃娘娘年紀輕輕尚未享盡榮華便早早升天,可是皇恩浩蕩,皇上仁德,下旨將凝妃娘娘依皇后的禮儀厚葬皇陵。」
夜廣庸聽他這麼一說,拿著聖旨淒涼轉身苦笑:「呵呵呵……皇上仁德……」轉過身已是老淚縱橫,「那我的女兒又怎會無故離世?好好的一個人,進了宮僅一年竟是成了一個死人……」
「誒……」宣旨公公因他的話而驚得變了臉色,單單夜廣庸的這麼一句話就已經可以烙下話柄得意治罪。
歐陽榮珍斂回思緒起身上前道:「請公公別放在心上,我們白髮人送黑髮人,好端端的女兒這麼離開,丞相心裡自是難受的。」
宣旨公公長歎一聲:「奴才也只丞相大人心中的苦,自是不會亂說,但是到了宮裡還是要收斂才是,畢竟國有國法,切不可因此口不擇言啊。」
「公公提醒的是,多謝公公。」她哽咽著抬手抹了抹淚。
「哪裡,既然如此,就請丞相大人和夫人快些準備,皇上還在宮裡等著呢。」
「請公公在前廳稍後。」
歐陽榮珍轉過身,忽然感覺腳步虛浮,但是她已經分不清究竟是害怕如今沒有了夜婉凝在後宮而少了勢力,還是因為養了那麼多年的女兒就這麼離開了而心頭發緊。她一直以為是前者居多,可是細細想來,卻發現後者遠遠超過了前者。
都說失去了方知其珍貴,如今看來果真如此。那個乖巧的女兒,後來進宮後回門時精靈古怪的女兒,就這麼沒了。
丞相府轉眼間處處掛白,紅燈籠也被換成了白燈籠,而另一間房間,夜墨凝還處在昏迷之中,短短時間竟是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
夜廣庸看著放在房間裡的兩套素衣,青白了臉色緊緊地捏著拳心,慕容千尋果然是想得周到,連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衣服都準備好了,難不成他早就盼著他的女兒歸西嗎?
看著這兩套素衣,他恨不得拿起剪刀剪個粉碎,可是他知道他不能,不但是因為這是當今皇上所賜,還因為他的女兒馬上要入皇陵,他這個父親怎能不去送行?
歐陽榮珍進入房間後,夜廣庸已經換好了一身素衣,不由地她又心頭冉起痛意。
「老爺……」
夜廣庸拿起另一套素衣遞給她:「穿上吧,我們要送凝兒最後一程。」
歐陽榮珍接過素衣顫抖著手穿在身上,抬眼看向他哽咽地問道:「那墨凝他……」
夜廣庸身形一僵。
是啊,他的這個兒子若是知道自己最疼愛的妹妹離世了,他該如何面對這一切?說不定會一怒之下鑄成大錯。
「還是等一切都過去了再說吧,否則……」想到夜墨凝可能的舉措,他不由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歐陽榮珍點了點頭:「嗯,我先去看看墨凝醒了沒有,都昏迷了兩天兩夜……哎!我們這是作的什麼孽啊!」
夜廣庸看著歐陽榮珍離開的背影,一個踉蹌跌坐在床上。
作孽?
的確,是他作的孽,若不是他設計將夜婉凝嫁給慕容千尋,她何至於吃這麼多苦?若是他當初沒有一心想著要權傾朝野,他何至於將夜婉凝當女兒養,若是嫁給他的兒子,他們的結局就不會是如此陰陽兩隔。
想到夜墨凝,他不由地心裡發寒。若是讓夜墨凝知道夜婉凝的離世,恐怕他會永遠失去這個兒子。
歐陽榮珍來到夜墨凝的房間,看著夜墨凝依舊緊閉雙眸沒有醒來的跡象,身上的傷已經開始慢慢癒合,可是若他醒來後知道夜婉凝沒了,恐怕他心口的傷會難以痊癒。思及此,歐陽榮珍坐在床邊忍不住哭出了聲。
隱約間聽到有人在哭,夜墨凝在睡夢中動了動手指,緩緩睜開眼眸,以為是夜婉凝守在他身邊,可是當他看清眼前之人時,他擰了擰眉。原來是他的母親在一旁抽泣抹淚。
他緩了緩神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撫了撫額支撐著從床上坐起,頭有些昏昏沉沉。
聽到聲音,歐陽榮珍止住抽泣聲轉頭望去,見他醒來立刻驚喜萬分:「墨凝!兒子!你終於醒了。來人,快請大夫,快請大夫!」
夜墨凝胸口憋悶,咳嗽了幾聲啞聲問道:「這是哪兒?」他眼前有些模糊,一時尚未反應過來。
歐陽榮珍擦了擦眼淚道:「傻孩子,這是咱們自己家啊。」
他闔了闔雙眸甩了甩頭,再睜開眼,終於看清了這裡是丞相府,他曾經的房間。
夜廣庸聽聞夜墨凝已經醒了,立刻匆匆跑了進來。
「墨凝,你終於醒了,知不知道把爹娘都嚇壞了。你這孩子,怎麼就一聲不吭地走了?難道連爹娘都不要了嗎?」夜廣庸嘴上埋怨,可是眼底卻是開始泛起潮意。
夜墨凝如今聽不進這些,若不是他的這兩個父母,夜婉凝何至於受那麼多苦?
他抿了抿唇不語,轉身準備下床。
「墨凝,你剛醒,這是做什麼?」歐陽榮珍說道。
「凝兒是不是還在宮裡?」他一邊穿鞋一邊問。
夜廣庸閃了閃神看了歐陽榮珍一眼,而後擠出一抹笑道:「你這孩子,剛醒來就別問這麼多事情,先好好休息,今天爹和你娘要出去一下,你先睡著,回來再跟你說。」
夜墨凝擰了擰眉,眼也不抬地穿上衣服。
「墨凝!叫你好好休息,你這是怎麼回事?」歐陽榮珍開始急了。
夜墨凝轉頭又問:「凝兒是不是還在宮裡?」
夜廣庸和歐陽榮珍聞言一怔,心頭緊緊縮起,夜廣庸更是變了臉色。
「墨凝……」
「老爺!」歐陽榮珍擔心夜墨凝無法接受夜婉凝離去的事實,立刻出聲制止了夜廣庸的話,可是她越是如此夜墨凝越是感覺出了什麼,立刻床上長靴往外走去,顧不得身上的傷痛衝了出去。
「墨凝,回來!」夜廣庸身子一顫,急忙轉身追了上去。
當二人追出房間時,看見夜墨凝呆呆地站在院內看著院中的一切,瞪大著眼眸難以置信。
「為何府中辦白事?發生了何事?」他一瞬間腥紅了眼眸,雖是這麼問著,可是心中的不詳感越來越強烈,他除了夜婉凝之外並無兄弟姐妹,父母尚健在,那麼這白事……
他臉色越發地白了又白,顫抖著雙唇呢喃了一聲「凝兒」後立刻往府外跑去,見到府外的官轎,他更是不願接受這個事實。
這時,宣旨的公公從前廳走出來,看見他們都往府外跑,立刻在後面追了過去,一邊小跑一邊喊道:「丞相大人,這怎麼回事,這凝妃娘娘還等著入殮皇陵,您和夫人還是快些進宮吧,別亂跑了。」
他滿頭大汗地追到府外,尚未站穩,突然被人重重揪住衣襟從地上提了起來,抬眸一看,竟然是夜墨凝。
「夜……夜將軍?您這是做什麼?」宣旨公公並不知夜墨凝曾被慕容千尋阻擋在天幕城外,看見他如此舉措也是一頭霧水。
「你剛才說什麼?」他緊咬著牙怒問。
夜墨凝和歐陽榮珍一驚,急忙上前將他拉開,可是此刻的夜墨凝哪裡聽勸,一聽到宣旨公公說要將夜婉凝入殮,他就如被刺傷的獵豹,滿眼都是殺意。
宣旨公公掙脫不下,腳尖幾乎離地,見夜廣庸夫婦勸阻不了,苦著臉道:「夜將軍,您這是……奴才只是來宣旨的,凝妃娘娘還等著入殮皇陵,您這樣豈不是耽誤了吉時?」
夜墨凝整個腦海都像被炸開,手一鬆,宣旨公公失去依托差點就倒地,踉蹌了幾步被夜廣庸扶住了。
「凝兒……怎麼會……」他蹣跚著腳步往後退去。
夜廣庸沉痛地看向夜墨凝,上前按住他的手臂,蒼老的臉上尚掛著淚痕:「墨凝,凝兒她……身子弱,救治無效,所以……」
夜墨凝哪裡聽得進夜廣庸這樣的解釋,他在天慕城外苦苦等候,總以為苦盡甘來他能與自己心愛之人雙宿雙棲,沒想到苦等無蹤影,好不容易突破重圍來到天慕城,結果竟然聽到了她死去的噩耗。
「啊!」他仰頭嘶吼,眼淚瞬間從眼角滑落。
「墨凝……」歐陽榮珍被他的反應嚇住了,上前想要安慰,誰知下一刻,夜墨凝飛身上馬像瘋了一般朝皇宮馳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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