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說一次,這是有人故意塞在花盆內的,目的只是為了讓你看見而已。」她揚起臉絲毫沒有怯意。
「故意讓朕看見,難不成還有人算好了朕何時會過來?呵呵,好一個虞美人,怎麼,你想當虞姬,他要當楚霸王?」他低沉的言語中帶著譏諷,「虧得秋瞑還說你可能真的被冤枉的,朕還派人去查了那家酒樓,可是朕查到了什麼?朕查到了你當日急匆匆地趕去酒樓,開口就問你的好哥哥在哪兒!然後呢?嗯?」
說到這裡,慕容千尋的眼底泛起了一絲腥紅。
他是要哭了嗎?
「千尋……」夜婉凝的心口沉沉一擊,看到這樣的他,她心底比他更加難受,「千尋,你相信我好不好,那天真的是有人害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以為你們在樓上可能打起來了,所以我很急,就馬上上樓了,可是一進去我就……丫」
「你就看見他一個人在房間裡,然後你們把酒言歡,然後你們互訴衷腸,然後……你們就情不自禁了?」
夜婉凝拚命地搖頭,她一定要解釋清楚,上前一步她抓著他的手急道:「我那天真的被人打暈了,然後我不省人事,後來還是我哥哥把我叫醒的,之後就是你看見的情況,我們真的什麼都沒有發生,你相信我好不好?媲」
「相信?若是朕再相信你,朕就是愚不可及,你也休想再用這麼楚楚可憐的表情蒙騙朕!」他深惡痛絕地將她甩開。
「你為什麼不相信我?你說過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會信任我的,你忘了嗎?」她噙著淚抬眸問。
「那剛才的信又是怎麼回事?」慕容千尋緊緊的握著拳心,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胸口強烈地起伏著:「你都做出這樣的事情,朕若是再縱容你,那朕後宮中的女人豈不是都要有樣學樣了?」
他後宮中的女人?
夜婉凝的心感覺層層被撕裂,他怎麼可以在不信任她的同時還要在她的心口撒鹽?他明知道這是她不容觸碰的底線,他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挑戰?
可是,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後面的話。
「從現在起,凝妃禁足月凝宮,沒有朕的允許不准任何人探視。」看著她難以置信的眼神,他沉著臉道,「你放心,朕會給你留兩個才,既然他們這麼忠心,就讓他們跟著你受苦。從今天起,月凝宮的伙食一律按奴才的供給。」
夜婉凝的臉色一陣一陣地發白,她不相信他會這麼對他,他怎麼可以給了她海誓山盟卻又這麼對她?
知道慕容千尋的一行人離開了月凝宮,她才相信剛才的一切都是真的,而她的月凝宮便成了真正的冷宮。
無論是以前的夜婉凝還是現在的夜婉凝,她們都逃不過住冷宮的命運,而後的日子可想而知,他們主僕三人外加小雪球,會度日如年。
感覺到手腕處傳來的冰涼,夜婉凝低頭看去,原來是仍在她手腕上的「鳳鐲」。
鳳鐲……
當初他許她的承諾,而後又說七夕立她為後,現在看來真是一個笑話。一切都成了泡影,包括他對她的情。
入夜,有宮人送來飯菜,當那些飯菜擺在桌上的那一刻,依蘭立刻哭了起來,張德貴緊蹙著眉心中難受,就連小雪球都好似有所感覺窩在夜婉凝的懷中不敢胡鬧。
夜婉凝扯了扯唇角道:「傻丫頭,哭什麼,現在只不過是回到了原點而已,我們又不是沒有過現在的日子,剛來宮裡還不是一樣,我們不是照樣過來了嗎?」
依蘭捂著嘴哭個不停。那不一樣,根本不一樣,他們現在經過了這麼多事情,她付出了一片癡心,可是到頭來卻得到了這般待遇,這怎麼能一樣?
夜婉凝低眸不語,桌子下的手緊緊地攢著,卻怎麼都找不到支撐點。
用膳房內靜逸得似乎連呼吸聲都聽不到,她始終沒有動筷子,依蘭和張德貴則靜靜地站在一旁,心中難受卻忍著不敢再說話。
「你們兩個也都坐下吧。」她終於開了口,雖然故意表現得輕鬆鎮定,可是誰都聽得出她心中的苦澀。
「奴婢不敢。」
「奴才也不敢。」
兩人依舊是對她不失恭敬。
她笑了笑說道:「難道你們要讓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吃飯嗎?」
「娘娘……」兩人語帶哽咽。
「放心,這裡以後都只有我們三個人……」她說到這裡,小雪球嗚嗚地叫了幾聲,她低聲一笑,「對,還有小雪球。」
小雪球這才乖乖地朝她懷裡鑽了鑽。
「還不快點坐下!」她緩聲道。
依蘭和張德貴對視了一眼,拗不過她,只好坐了下來。
張德貴轉了轉眼眸笑著說道:「那奴才就不客氣啦。」說著,他就夾了一筷子才送進嘴裡,而後做出一副很美味的樣子,「唔!真好吃,怎麼以前就沒有發覺這菜這麼好吃呢?」
「哪有這麼誇張。」夜婉凝淡淡勾唇。
依蘭也夾了一筷子菜嘗了嘗,而後撇了撇嘴道:「你是沒吃過好菜嗎?」
張德貴憨憨一笑:「我哪兒是因為沒吃過好菜啊。」他轉頭看向夜婉凝道,「只是第一次和貌若天仙的凝妃娘娘同桌共食,就算給奴才吃殘羹剩飯,那都好過饕餮大餐啊。」
夜婉凝掩嘴一笑,這個張德貴,總是在她心情低落的時候逗她開心。他和依蘭,總是那麼知冷知熱,永遠勝過曾經給過她海誓山盟之人。
扒了扒碗中的飯,她看著桌上的菜說道:「那個辣子雞你們就別吃了,小心臉上的傷發炎,這幾天別忘了上藥,雖然沒有好藥,可是總好過就這麼放任不管。」
張德貴笑言:「娘娘別擔心,奴才臉皮厚,不怕,就算不好也沒事。」
她將一筷子青菜夾在他碗裡後莞爾一笑:「你是不用怕,可是依蘭還要嫁人呢,若是臉上留了傷口怎麼得了。」
「娘娘,奴婢不嫁,奴婢永遠陪著娘娘。」依蘭噙著眼淚開口。
夜婉凝搖了搖頭:「別說這種傻話,跟著我只會受苦,在我……」她哽咽了一下後說道,「到時候我會想辦法讓皇上放你出宮,你記得去找我爹娘,他們會給你找門好親事的。」
「娘娘。」依蘭放下碗筷哭出了聲,「就算是受苦,奴婢也心甘情願,更何況,只要是跟娘娘在一起,奴婢就不覺得苦,真的,奴婢覺得很高興,能和娘娘一起同甘共苦,奴婢真的特別高興。」
張德貴也立刻放下碗筷道:「奴才也是,不管以後的日子怎麼樣,至少咱們三個人一條心,一條命。」
夜婉凝心頭一怔,雙眸腥紅霧氣上湧,頃刻功夫熱淚奪眶而出。他們二人跟她非親非故,可是卻好過跟她同床共枕之人,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三個人圍著桌子吃著最下等宮女吃的粗糙的三個菜,臉上儘是強顏歡笑。
入夜,御書房內慕容千尋坐在龍椅上輕闔著雙眸,濃眉緊鎖頭痛欲裂,這幾日沒有一夜能夠安然入睡。每次躺到床上,他都會看見夜婉凝和夜墨凝兩人相擁在床上的情景。
她說楚琴給她看了一封信,他讓人查了靜蕭宮的每一個角落,可是絲毫沒有那封信的蹤影。
他抱著一絲希望去查,可是為何每次查下來的結果都是她急匆匆地跑去私會夜墨凝?她為何要那麼做?就算是她被人設計出宮,她也不該和別的男人躺在一張床上,她不該這麼做!
他對她百般寵溺,甚至要立她為後,她究竟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捏了捏眉心,頭又開始脹痛。
胡林命人端來一盆冰塊放在他身旁,一絲涼意讓他緩緩睜開了雙眸。
「皇上,今日天氣悶熱,所以奴才命人取來了冰塊,否則今日皇上該是難以入眠了。」胡林低聲說道。
看了看身旁的冰塊,小太監向慕容千尋輕輕扇著冰塊上的涼風,果然是絲絲透涼讓人神清氣爽。
他深吸了一口氣後微微坐起身問:「有沒有給凝妃……」說到這裡,他立刻止住了接下去的話,胡林還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他抿了抿唇打開奏折,而後冷哼一聲,「好好看著她。」
胡林看了看他的側顏躬身道:「是,奴才一定讓人好好照顧凝妃娘娘。」
「朕有這麼說嗎?」他突然將奏折重重地砸在龍案上冷冷地瞪著胡林。
胡林一驚,竟是不知如何是好,從來都是君心難測,他似乎越來越不懂眼前的男人,又似乎比以前更加難以讓人揣測。
龍案上的手緊緊地攢著,青筋根根突起,極為滲人。
御書房內靜逸得落針可聞,扇風的小太監也止住了動作,不知該扇還是不該扇。
他鐵青著臉轉身靠向椅背沉聲道:「別想著去巴結,朕不會再給她機會,她這輩子都只能如今日。」
「奴才不敢,奴才謹記。」胡林心中發寒。
這樣的慕容千尋他是第一次見到,一個人一件事情讓他震怒這麼久,而且是雷霆之怒,簡直從未有過。試想之前他對馨妃,那也只是將她禁足,而後從來都是不管不問,哪像現在這樣失魂落魄,又恨得想殺人又不忍殺。
月凝宮
夜婉凝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今夜不知為何如此悶熱,不是說這裡的天氣要到八月份左右才會酷熱需要避暑嗎?現在才六月而已,卻已熱得人難以入睡。
依蘭來到她的床邊給她輕輕搖著扇子,可是她自己卻已經是滿頭是汗水。
「去睡吧,這麼熱的天,你給我扇風豈不是自己更熱?」夜婉凝心裡自是心疼她的。
依蘭搖了搖頭:「奴婢不熱,奴婢給您扇風,娘娘早點睡,睡著就不熱了,奴婢再去睡。」
夜婉凝實在是拗不過她,只好閉上眼睛讓自己快點睡著,否則這丫頭是要在這裡站一夜了。
可是她剛閉上眼睛,寢殿外就傳來聲響,敲門聲一聲比一聲大,絲毫不顧忌任何人,若是換成以前,哪裡榮得了他們這般放肆。
「是誰?」依蘭擰了擰眉問。
門外是一個小太監的聲音,語氣十分不善:「奴才請娘娘立刻熄燈。」
夜婉凝心底也湧上了怒意:「本宮還沒睡著,熄什麼燈。」
小太監聽到她這麼說也絲毫沒有懼意:「娘娘,皇上剛才發話了,月凝宮的一切規矩都按照宮中最下等的宮人來執行,這個時候是不應該有燭火的,免得浪費了。」
握著薄被的手緊了緊,小太監的傳話好似一刀劃在她的心口,這個時候她真想反駁些什麼,可是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他這是要將她逼向絕境嗎?
好!她忍,她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這麼狠心,真的對她連一絲絲信任都沒有。
熄了燭火,小太監總算是離開了,離開前還哼哼了幾聲,她也終於感覺到什麼叫虎落平陽被犬欺,若是她是以前的夜婉凝的性子該有多好,不計較什麼,也就不會這麼難受。
「依蘭,你去睡吧。」她現在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依蘭不知她所想,拿著扇子低聲道:「奴婢不會發出聲音的,娘娘安心睡吧。」
她擦了擦眼角的淚跡:「我現在不熱了,很涼快,讓我一個人好好睡吧。」
依蘭心頭一怔,百般滋味湧上心頭,難受得難以言喻。
「是,奴婢告退。」她語帶哽咽地放下帳幔離開了她的寢殿。
一連幾日,她的月凝宮裡的菜一天不如一天,她知道,一開始是因為眾人以為慕容千尋只是一時之氣,很快氣消了就沒事了,可是看現在慕容千尋的情況,想必她翻身無望,也就沒有什麼顧忌了,更何況慕容千尋已經說了,她這裡的一切都按宮中最下等的宮女來辦,那些趨炎附勢、見風使舵之人又怎會再來照顧她的起居飲食?
看著兩個宮女將菜重重地放在桌上,張德貴氣得找她們理論:「喂!你們對凝妃娘娘是什麼態度?」
誰知那兩個宮女卻不屑地說道:「什麼凝妃娘娘,現在只有馨妃娘娘和琴嬪娘娘,聽說琴嬪娘娘很快就要被立後了,哪裡還有你們凝妃娘娘什麼事情,嘁!」
說完,兩個宮女便大搖大擺地離開了月凝宮。
夜婉凝不願把話聽進去,可是卻無可奈何地刻在心頭。
她不是沒聽到過來打掃月凝宮的宮女太監議論說慕容千尋夜夜留宿倚夏宮和靜蕭宮,可是她始終是自欺欺人地以為這一切都只是慕容千尋尚未解氣,所以故意做樣子給人看,好讓那些宮人將話帶到她這裡,可是……立後……
她的指尖不易察覺地一顫。
依蘭和張德貴不放心地勸道:「娘娘,別聽他們胡說,皇上答應過娘娘只會立娘娘為後。」
「可是他也答應過我,他不會踏入別人的寢殿半步,他也答應過我,他不會碰別的女人,他更答應過我,這一生只相信我一人。」說話間,眼淚已嗖嗖地往下流。
慕容千尋,他真的要斷了她所有的念想不可嗎?
大殿之上,夜廣庸呈上奏折苦苦相求,可是這段日子,幾十道奏折都被慕容千尋一一駁回,想要讓他放了夜墨凝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他給夜墨凝的罪名不是與他的嬪妃私通,而是說他盜取軍情和赤焰國的長公主私通,在他微服出巡時被他撞見,長公主在爭鬥中逃脫,夜墨凝此罪難饒。
一旦按上這個罪名,還是天子親自抓獲,夜廣庸縱使是貴為丞相也無計可施。
他知道此事絕非這麼簡單,若是真的被他抓住,為何他一不審二不問就直接關入天牢?再怎麼樣也該交由刑部審問才是,可是當今皇帝若是要治一個人又豈會這麼容易放了。他也想去天牢看望,可是最終還是沒能如願。與此同時夜婉凝又因衝撞當今聖上而被打入冷宮,如此一來更讓夜廣庸覺得此事極為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