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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35章 無人敢娶 文 / 鄉村原野

    香荽依然笑著道:「殿下生在皇家,見慣了各種出色的女子,當然不覺稀奇。可是,殿下聽說過方桂花和方巧兒的事嗎?」

    秦曠沉浸在傷痛的心情裡,突然被問及不相干的人,有些轉不過彎來,詫異地問:「方桂花?方巧兒?那是誰?」

    香荽道:「就是我大姐手下的女兵,生擒了安皇大將趙衡的女子。」

    秦曠終於想起來了,道:「哦,你是說長興街賣包子的吧?父皇還為她的鋪子題了匾額呢。」

    方桂花如今可出名了,和她的包子鋪一塊蜚聲大靖。

    香荽抿嘴笑道:「如今上她們家求親的人可多了。想想看,她們原本是京城最平凡不過的女子,就因為皇上一道旨意,有了機會入軍,便顯出不俗之處來。」

    秦曠有些糊塗:她們不俗,同眼前有什麼關係?

    香荽解釋道:「在我大靖,這樣的民間女子多的很。」

    秦曠便明白了,不悅道:「那也不能與你相提並論!」

    香荽聽了,彷彿十分歡喜,笑瞇瞇地說道:「多謝殿下誇讚,臣女聽了很開心呢!可是殿下想想:臣女可不就是個村姑嘛!當年在虎王寨遇見太子殿下,就會攤煎餅,哪有什麼才情,長相也是極平凡的。如今,因為我大哥的緣故,我成了王爺的妹妹,其實還是個村姑,哪裡有什麼不凡了!」

    秦曠見她無事人一樣勸自己,十分氣悶。覺得她並不善解人意,或者,她根本就沒開竅,無法體會他對她的愛戀。

    「香兒妹妹沒聽說過『三千寵愛在一身。六宮粉黛無顏色』嗎?」

    他目光炯炯地看著她,倒要聽她如何回答。

    香荽又笑了,告訴他道:「我弟弟,就是大苞谷,他小時候可霸道了,又喜歡護食,不管什麼東西都喜歡往自己懷裡摟。我呢,他要哪樣,從不跟他爭,總是讓給他。然後我就去拿另外的吃的和玩的。裝作好稀罕的模樣。他一會工夫就丟下原來那個。過來跟我搶這個了。」

    她一邊說一邊笑。引得秦曠也笑了。

    香荽就兩眼亮閃閃的,輕聲對他道:「殿下,我告訴你:不管什麼東西。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你若仔細想想,其實都好平常。」

    秦曠忍不住在心裡反駁「你絕不是平常的」,嘴上卻道:「你是說,能招來百鳥朝鳳的女子平常?」

    香荽聽了一怔,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什麼百鳥朝鳳?不過是口技而已!鄉下小娃兒都會的。殿下怎會信那個?」

    秦曠定定地看著她,忽然問道:「被父皇罰出宮你好高興吧?你現在是不是很著急離開,等回去了好嫁給王翰林?」

    他眼中滿是傷痛,還有……憤怒!

    香荽怔住,慢慢收了笑容。

    靜了一會。才道:「說了殿下也許不信,臣女還真沒想過這個。」秦曠面上一喜,還來不及展開笑臉,就聽她又道,「因為我也不知明天會怎樣。」

    這回換秦曠怔住了。

    香荽輕聲道:「記得很小的時候,那日子可好過了,每天我都等不及天亮,一天趕著一天,就盼著早些長大。總是連夢也沒一個,一覺睡到大天亮,醒來就好後悔,覺得起來遲了。直到我八歲那年,我們家被抄了……」

    提起這個,秦曠的心揪了起來。

    香荽接著道:「窮人總是羨慕有錢人不愁吃穿,普通百姓羨慕豪門貴族風光榮耀;王公大臣,甚至皇子王孫卻羨慕小門小戶的自由和無拘束。我恰好都經歷了:農家殷實的幸福日子我過過,抄家流放也經過,被土匪擄走性命不保也經過,吃不飽飯的日子也有過,到如今張家富貴之極,還差一點做了太子妃……」

    「太子妃」一詞說出來,令秦曠心一縮。

    「我經歷了這些,只有一個結論:有時候,想過什麼樣的日子不是自己能選的。」她帶著看透人生的坦然直視秦曠,「就算是皇上和太子,也有不能選的時候,我怎麼知道明天會怎樣。」

    秦曠一把攥住她的手,喃喃道:「香兒……」

    香荽抽了下,沒抽出來,便任他攥著,卻仰臉對他道:「我經過了這麼多,沒有別的奢望,只希望能平平安安地嫁一個人,像我爹娘那樣過普通人的日子。秦哥哥,你會幫我嗎?你在虎王寨的時候,就曾說過要幫助我的。你不會看著我傷心流淚不管吧?」

    秦曠呆住了,嘴唇不住抖動,卻擠不出一句話。

    他想答應她,可是又不願答應她!

    不答應,他又怎能看著她傷心流淚而不管?

    香荽眼巴巴地看著他,彷彿他的承諾對她很重要,她的幸福全攥在他的手裡,全憑他一句話。

    依稀想起當年在虎王寨,那個少年和小女孩手拉手,從山上下來……

    第一次見面,她就很信任地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

    秦曠頓時感到揪心般的疼痛。

    殿堂內死寂一般,沒有一點動靜。

    驀然間,秦曠對外大喝道:「小全子,送張姑娘出宮!」

    ……

    香荽出了宮,看見大哥板栗親自守候在宮門口,南瓜和大苞谷也來了,站在馬車旁,見她出來,欣喜地喊「三姐姐(妹妹)!」

    香荽就笑了。

    板栗上前一步,牽起妹妹的手,將她上下一掃,什麼也沒問,就說道:「走,回家!」

    回到玄武王府,張槐和鄭氏等人都在板栗院裡上房等著呢,張楊也得了消息回來了。

    稍寒暄了幾句,張楊忙就對香荽道:「你把今天在御花園的情形再說一遍我們聽聽。百鳥朝鳳是怎麼回事?」

    香荽面色微微發白。低聲道:「爹,娘,這事是我莽撞了,為了賭一時之氣。才拉著五妹妹……」

    於是將當時情形說了。

    眾人都聽呆了。

    張楊臉色大變,顫聲問道:「怎麼會……會這樣?」

    香荽苦笑道:「我們也不知會這樣,湖心島上竟然有那麼多鳥兒……」

    鄭氏問張楊道:「這事很嚴重?」

    張楊和板栗相視歎氣,看了香荽一眼,欲言又止。

    鄭氏道:「有什麼話就說吧。兒女都大了,該他們知道的,不能瞞著。知道了,也長個教訓。」

    張楊便道:「香荽這樣被罰出來,誰敢娶她呀!」

    見張槐和鄭氏還沒明白,只得再道:「百鳥朝鳳。那是皇后命格。除了皇上和太子。誰敢娶她?外面已經傳開了。我就是聽見風聲,才趕緊回來的。」

    板栗也點頭。

    香荽臉色更白,兩手無意識地絞著帕子。

    鄭氏霍然站起。驚道:「這樣荒唐的話,別人也信?不過就是學鳥叫引來了一群鳥兒,解釋清楚不就行了?」

    板栗皺眉道:「娘,我們都知道這個理。可是,時機太巧了,正是選妃的時候,皇上太子又都在,又是那樣一副震撼人心的場面,要如何能辯解清楚?」

    他只聽香荽口述,便能想像當時情景。老實說,他都覺得心驚。

    張槐疑惑地問:「可那鳥兒明明就是綠菠引來的,香荽工夫還不夠吧?」

    張楊跌足歎道:「可不就是這個話!綠菠也危險了。唉,她姐兩個都麻煩了!」

    看這情形,皇帝要麼會將青蒜和綠菠都留下,要麼只留下綠菠,絕不會只留下青蒜一個的。若被人知道,真正引來百鳥朝鳳的是綠菠,只怕她在宮裡就危險了。

    香荽急忙道:「我走的時候,已經叮囑五妹妹了,不准她再吹奏口技,不可再逗引鳥兒,她都記住了。」

    她當時就隱隱覺得不妙,把事情兜在自己身上了。

    板栗也道:「小叔放心,綠菠不會有事的。皇上不會讓她有事。否則,我張家除了青蒜,可沒女兒能送進宮了。」

    張楊想了下,這才點頭。

    鄭氏還不能相信,怔怔地問道:「王家也不敢娶嗎?」

    板栗道:「這種事,越是豪門貴族,越不敢出頭;若是小門小戶,反而沒那麼顧忌了。但也不一定,真傳開了,誰聽了都害怕。誰有那個膽子?」

    張槐看了垂眸的小閨女一眼,氣往上衝,猛拍桌子喝道:「不敢娶?沒那個膽子,老子還不把閨女嫁他呢!」

    鄭氏忙扯了他一把,道:「慌什麼?香荽這不是才回來嗎,哪裡就到那個地步了!等幾天再說。真要是到那一步,嫁不出去不可能,不過就是香荽受些委屈。」

    眼下就看王家了。

    若王家不肯出頭,香荽肯定會受打擊。

    香荽強笑道:「娘,我有什麼可委屈的。該怎樣,都是命中注定,強求不來的。」

    說著話,就微微失神。

    她就知道,從大哥大姐進京開始,她就有預感,這日子,未必就比以前好了。可她不怕,她有什麼可擔心的!

    她這副模樣,雖然看得鄭氏心疼,卻狠心道:「香荽,你爹說得也沒錯。這時候,若是沒膽子出頭,就不值得你托付終身。你想想,人生在世,尤其咱們家這樣的,說不定哪天就會遇見什麼事,若是那知難而退的,不要也罷。」

    香荽道:「也不能這麼說,人家也難。這不是小事。」

    眾人聽了更難過。

    正說著,葡萄姑姑在外面回道,說老太妃催呢,問三姑娘回來沒有,回來了怎麼還不進去。

    鄭氏忙推香荽道:「快進去,你奶奶等急了。記得,這事別跟你奶奶說。」

    香荽點頭,這才出去了。

    這裡眾人繼續商議不提。

    秦霖果然如他自己那天說的,天天去鄭家吃飯。當晚,聽見百鳥朝鳳的話後,對葫蘆道:「這下三姑娘麻煩了。」

    葫蘆沉聲道:「這不過是口技!算什麼事?」

    秦霖嚴肅地說道:「是口技!但你不知道皇家:那是最重吉凶兆頭的。若是平日,隨便一個農家姑娘引來百鳥朝鳳,都不算什麼;但皇上選妃的時候,三姑娘引來百鳥朝鳳,這絕不能等閒視之!」

    葫蘆怒道:「真沒人敢娶了?」

    秦霖蹙眉沉吟。

    太子東宮,太子側妃姜玘得知此事,忍不住大笑,笑得前俯後仰,笑出了眼淚,「真是自作孽不可活!這下,進路退路都堵死了,我看她就帶髮修行去吧!」

    幾天過去了,張家三姑娘果然無人問津。

    自從眾女入宮以後,隨著選妃的一輪又一輪進行,不斷有人被遣送出宮,各家各戶便忙著配對。

    隨香荽一批出來的女子幾乎被人哄搶。

    沒有人嫌棄這些女子是皇家挑剩下的,她們經過層層篩選,最後還見著了皇上,只因為皇上不願選太多妃子,所以才退了回來,隨便一個都是萬中無一的!

    只除了香荽。

    她的命太好了,好到沒人敢要!

    一天過去了,王家沒人來提親;兩天過去了,王家還是無人登門;到了第三天傍晚,香荽臉上沒了笑容。

    白果這幾天都不在府裡,一大早就去了崇陽街的鋪子等著,從早等到晚,就怕有人找。

    可是,三天過去了,也沒人找她傳信。

    要不是姑娘囑咐,她都要主動上翰林院找人了。

    傍晚,她沮喪地回到王府,在盈虛園菜圃裡找到香荽,正跟個婆子栽萵筍秧子。

    「人家小姐都喜歡種花,姑娘倒喜歡種菜。」婆子笑道。

    「米糧肉菜是根本,沒東西吃,哪有心情賞花呢!」香荽輕笑道。

    聽見腳步聲,抬頭看見白果來了,在她臉上掃了一眼,就低下頭去,道:「回來了。幫我撒菜籽吧。這小白菜撒下去,十幾天就能扯了吃了。」

    白果見她什麼也沒問,心裡難過不已。

    也對,要是有什麼信,她老早就笑著蹦過來了,姑娘最聰明的,怎會看不出來!

    姑娘面色跟往常沒兩樣,可是她就是覺得不一樣了,就好比……就好比被曬焉了的花兒,沒了活力。

    這還正是春天呢!

    晚上,紅椒回來了,聽說此事後,大怒,雙手叉腰恨恨地喊道:「早知道讀書人都沒好東西!那就嫁給自家人,不是有青蓮嗎?再不然,虎子,黑娃,還有陳鯊……人多著呢!我張家的姑娘還怕嫁不出去,幹啥非要嫁個那個混蛋?」

    鄭氏等人聽得發愣,連聲呵斥。

    這事是能賭氣的嗎?

    正在這時,人回說趙尚書和夫人來了。

    紅椒猛然拍手道:「對呀,不是還有趙翔這小子嘛!娘,你瞧好了,石頭叔準是來求親了。這還便宜趙翔那小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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