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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王詫異他的直言不諱,繼續問道:「說,為什麼要這麼做?」
秦曠堅定地說道:「香荽妹妹那天去見王窮了。孩兒身為皇家子孫,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女人嫁給別的男人,卻絲毫不作為……」
「……孩兒沒有使陰謀詭計,孩兒行的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就看王窮如何應對。若是他沒有能力破解眼前的局面,以王家的家世,往後這類麻煩斷不會少,他將如何面對?」
英王聽得怔住,禁不住用異樣的目光認真打量兒子。
「王窮若是不能破局,往後難免會三妻四妾,做不到一生一世一雙人,那不是跟孩兒一樣了?如此,他便沒有資格娶香荽妹妹!」他傲然道,「除此一條,孩兒自認為不輸給天下少年。至少,我皇家的規矩擺在那,真正是情非得已,比他王窮要無奈的多。」
「……若他有能力破解此局,孩兒便心服口服,從此不為難他。」
英王靜靜地看著兒子不語。
秦曠見父王不說話,以為怪他,忙補充道:「孩兒只是將此事告訴了皇爺爺。便是孩兒不說,皇爺爺遲早也會知道此事的,他王窮遲早要面對皇爺爺。」
英王沉聲道:「可是他已經破局了。而且,父王以為,他應對很妥善!如今就看張家如何決定了。」
秦曠攥緊拳頭,好似在對父王說,又好似在告訴自己:「這算什麼破局?這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強硬手段,算不得本事。香荽妹妹是不會跟他去漠西的。」
英王詫異道:「你這麼肯定?」
秦曠點頭道:「當然。他憑什麼讓香荽妹妹跟他去漠西?難道憑他『神童』的名聲和狀元郎的名氣?真是笑話!香荽妹妹不是那種三句好話一哄,就暈頭轉向的女子,她有自己的主見。」
只要香荽眼下不嫁給王窮。不跟他去漠西,他就有機會。
聽完這番話,英王也不禁期待起來,很想知道張家如何應對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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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飯後,香荽依舊一身男裝,帶著白果魯三等四人。再來到長興路的茗香居,還要了二樓那間雅間。
才坐下喝了一盞茶,魯三就通報說王翰林來了。
香荽忙起身說請進。
等他進來,兩人相對凝視,竟然有經年不見的感覺,一時都不知如何開口。
靜靜直視了一會,忽然二人同時出聲道:「真巧啊……」
話一出口,香荽就忍不住笑了。
王窮也微笑起來。
「坐吧。」香荽示意他在左手邊坐下,又好奇地問道。「說說,王翰林又是怎麼看見我的,然後『攆』來了呢?」
王窮含笑答道:「在下讓小廝盯著這茶樓呢。」
香荽更奇了,追問:「王翰林知道我要來?」
王窮搖頭,坦率道:「不知道。但是,在下想張姑娘應該有話要告訴在下。在下怕姑娘不方便,所以特地在此等候,也是碰運氣的意思。」
香荽道:「應該說我運氣好才對。」轉向虎子。「我才想讓虎子去翰林院找王翰林呢。又不知你走了沒有。」
「還有兩日工夫。」王窮解釋道,「手頭還有些事。需要交代一番。」
說著話,白果幫王窮斟上茶。
王窮撫摸著茶杯上的細瓷花紋,沉吟一會,剛要開口,就聽香荽道:「王翰林不問我來幹什麼?」
王窮抬眼笑道:「正要問呢。」
香荽用手撐住下巴,對著他問道:「你一定要去漠西?」
王窮搖頭道:「不是我一定要去。是吏部任命本官去。」
香荽道:「若是你不用去呢?」
王窮看著她發怔道:「姑娘此言何意?」
香荽想了想道:「若是我讓你留下那兩個宮女,不用送走——我弟弟就留下了,也沒怎樣,你怎麼想?」
王窮搖頭道:「不妥!在下跟大苞谷情形不一樣樣。」
他頓了下,又輕聲解釋道:「這不是一回事。宮女。只是外相,若是王家堅持……跟張家……在下是必定要去漠西的。」
「哦!」香荽點了點頭,輕歎一口氣,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王窮定定地看著她道:「姑娘,在下雖然是世家子弟,卻也是務實之人。西北新收,正該我等去治理,在下不會退縮;更不會為了躲避去漠西,而向……妥協。」
香荽靜靜地聽著,並不出聲。
王窮接著道:「在下來是想告訴姑娘:若是有心,便等在下三年——三年後,在下必定會回京;若是姑娘無心,或者三年後在下不能回來,都請姑娘自便!」
香荽眨巴兩下眼睛,疑惑道:「我以為你會勸我隨你去漠西呢!你怎麼不勸呢?」
王窮搖頭,凝視著她的眼睛道:「在下怎會讓姑娘去那個地方!」
香荽就不知如何說好了。
這跟她想像的不一樣,準備好的話都用不上了。
她就看著王窮笑了起來。
王窮也笑,笑著輕聲問道:「香荽,你好像從來不急、不愁、不煩、不怒……你整天都在想什麼?」
香荽彎著眼睛告訴他道:「整天想什麼,我也不記得了。現在呢,我在想,怎麼跟你說我的想法。」
王窮精神一振,忙問道:「姑娘是怎麼想的?」
香荽笑瞇瞇地說道:「你不知道,我們家閨女出嫁都晚的很嗎?我娘不捨得呢!我呀,少說還要在娘家住幾年工夫。你呢,要是有心的話,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按你自己想的,趕緊加把勁兒,把漠西治理得像模像樣。回京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見他臉上現出驚喜激動的神情,她急忙又道:「我只說我們張家閨女出嫁晚,沒別的意思。」
王窮微笑點頭道:「在下知道。」
香荽歪著頭道:「我不知道什麼有心無心,我照往常一樣過日子。」
王窮繼續點頭:「在下明白。」
香荽提醒道:「我不等人的!」
王窮笑曰:「我會攆著追!」
香荽還沒怎樣,就聽旁邊白果撲哧一聲笑了。
黑娃和虎子忙瞪了她一眼。
白果嚇了一跳,急忙側過臉去。心虛極了。
然而,香荽和王窮並未被她吸引注意,他們都沉浸在對話中。
香荽疑惑地眨眨眼睛,彷彿不放心似的追問道:「王翰林真明白我的意思了?」
王窮含笑點頭確定:「應該不會錯了。」
香荽便哄小孩似的鼓勵道:「那你說說看,我聽聽對不對,省得誤解了意思不好。嗯,還有啊,我聽聽你猜得準不准,看你是不是像別人說的那樣聰明!」
王窮笑意更深了。
不知為何。跟她在一起,總是笑容不斷。
明明她也沒怎麼樣,她都表明自己不願跟他去漠西了,似乎很無情。要知道,只要他願意,不知有多少女子願意陪著他去天涯海角呢,何況還為她得罪了皇帝。
可是,他就是覺得她的坦率可愛、純真。
他不會讓她跟著自己去那蒼茫的漠西的。他捨不得。
雖然她能吃得起苦,但為了這個。不值得!
他身子略微前傾,凝視著她的眼睛柔聲道:「那姑娘聽好了,是這樣的:張家三姑娘還小呢,老王爺和老王妃捨不得,眼下不想跟人家議親,要多留她幾年。想求親的人家過幾年工夫再來。得跑快些!沒本事來晚了。張三姑娘不等人的……」
他一邊說,香荽一邊笑,等他說完了,毫不吝嗇地誇讚道:「狀元郎就是聰明!」
王窮看著她彎彎的眼睛失神,喃喃道:「你才聰明呢!」
他忽然覺出香荽的用意:
其一便是表面意思。是為了考驗他,看他有沒有能耐掙脫困境;
其二,張王兩家暫不議親,皇上就沒有理由揪住此事不放,不必頂風而上,對王家和張家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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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皇上已經老了,此事沉寂幾年後,世事如何,尚未可知,誰知會不會就水到渠成了!
心裡這麼想,嘴上卻道:「姑娘放心,在下斷不敢自作多情,以為姑娘會等在下。」
香荽瞅著他笑了一會,忽然好奇地問:「你不後悔?不怪我?」
王窮搖頭,憐惜地說道:「你雖然聰明,到底年幼,不知道這事其實跟你關聯不大。就算沒有這件事,在下也不必面對皇上的阻攔,但在以後的仕途中,一樣會面臨各種兩難抉擇。因此,在下能不能應對眼前這事,至關重要……」
香荽「哦」了一聲,問:「那你們家人……」
彷彿不願虎子他們聽見,王窮再湊近些,聲音再低些:「這就是我王家的決定。一個家族,不是光靠趨炎附勢生存下來的,總要有些風骨。我王家子孫,成年後都要經歷各種考驗。在下自從科舉以來,一直順心遂意,是時候經歷些磨礪了……」
香荽道:「可是,磨礪也不用去漠西呀!」
王窮搖頭,鄭重道:「玄武王、玄武將軍和白虎公都是從逆境中走出來的;劉水生和李敬文大人當年剛一出仕,即請求去了西南蠻夷之地……他們都是靠自己拚搏,絲毫沒有借助家族祖蔭庇護成長起來的。在下為何不能去漠西?此去若能成功將異國民心收攏,令他們安居樂業,將來,大靖何處不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