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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栗對著李敬文苦笑了下,道:「敬文哥,就等你了。」
李敬文含笑問道:「哦?我來遲了?」
板栗聽了一滯,頓了一瞬才道:「剛剛好。」
李敬文就笑道:「沒誤了時辰就好。小公爺,我們這就進去了?」
板栗張著嘴,不知如何應對。
這樣的李敬文讓他不適應,有些陌生。似乎他也無心應付自己,對一切都興趣寥寥,淡淡的,疏離得彷彿隔了一層紗。
葫蘆見此情景,對板栗使了個眼色,轉身道:「走吧!」
板栗便低聲對孫鐵交代了一番,然後四人進去了。
正院裡已經擺下了一百零八套桌椅,每張桌上都貼了號碼,並配了筆墨紙硯。這是怕上房正廳擺不下,故而擺在露天場院中。
李敬文兄弟便尋了自己的號數坐下了。
剛坐定,便有宮中來人,是奉太后懿旨協助玄武將軍選婿,也順便監場的意思。
大伙不免都激動起來,神情越發地期盼。
只有李敬文低垂著頭,玩弄手中的毛筆,也不知在想什麼,並不對前方看。
等太監宣過懿旨,黃豆便走到大伙正前方,先給眾人施禮,然後微笑道:「各位,在下奉玄武將軍之命,有些話要先告訴大家。」
眾人便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等他說下文。
黃豆被這些人用灼熱的目光盯著,有些不自在,咳嗽一聲道:「首先,姻緣天定。所有初選進來的人機會都是一樣的,因為玄武將軍只看答題,不看人。所以,等會諸位答完題後。就由這幾位公公按科考一樣把名糊了,然後才送給玄武將軍看卷。選中後,當場公佈。」
眾人聽了,都歡喜不已,都道這樣公平。
黃豆忙笑道:「先別急著說公平,在下要說其次了。這其次麼,還是姻緣天定。大伙得明白:這可不是金殿科考策論,玄武將軍選婿,必定有她自己的喜好和感情。也許有人答得很對,可是玄武將軍覺得不合她的心意。那便是你們沒有緣分了。事後千萬別罵玄武將軍才好,更不要說什麼不公平之類的話。」
眾人聽說這樣,雖然沒意見。但也沒像先前那樣歡喜,都各自思量。
黃豆又道:「再有就是:諸位只有半柱香的答題時間。等看了題,你們就知道,為什麼要這樣限定了。只因想久了,即便答了出來也無用。」
眾人聽了暗自詫異。怎會有這樣的題目?
等黃豆說完後,就有一個丫頭掀簾子從屋內出來,將一個秀氣的篾編小箱子放在傳旨太監面前。裡面裝的是考題,請他分派人分頭髮給大家。
黃豆立即大聲道:「這是玄武將軍剛剛才寫出來的。連我們兄弟都不知道。」
眾人點頭,洩題是不可能的,只看自己運氣如何吧。
於是三四個太監各拿了一沓紙。分頭快速發了下去,又有人點了半柱香計時。
於是眾人都低頭看題。
玄龜看了題目,眼睛驀然睜大:果然媳婦是他老龜的。這題目就是為他出的嘛!
白凡看了題,兩道劍眉往眉心靠攏……
李敬文往紙上瞄了一眼,臉上似哭似笑,似喜似悲,竟然複雜的很。
餘者都倒抽一口冷氣。聽見黃豆喊一聲「計時開始」,也顧不得其他了。只管思索怎樣落筆。
題目是:你娘和媳婦同時落水,你先救誰?
這可真是要人命了!
當下,眾人來不及埋怨玄武將軍,各展才情和心思應對這題目。
玄龜想,我老龜水性好,別說娘和媳婦同時落水,就是一家子都落了水,我老龜也能把他們都救上來。只是這自古孝道為大,該先救老娘;救了老娘,媳婦應該還沒淹死,還是等得及他去救的。
心裡這麼想著,手底下也沒閒著,就刷刷寫將起來。寫完那香也恰好燒完了。
趙亮想,按道理該先救老娘的。可是他曉得他娘的脾氣,肯定要他先救媳婦,好給趙家傳宗接代。不然把娘救了上來,媳婦沒了,娘說不定要罵他不孝,還會氣得跳水自盡,害得他兩頭落空。
心裡這麼想著,也這麼寫了出來,末尾還加一句「我娘就是這樣的脾氣」。
李敬德看了題目後,眼珠直轉,暗忖道:小蔥問這個,分明是難為人。不孝肯定不成,不要媳婦也肯定不成。於是寫道:「先救娘,然後再救媳婦。若是媳婦不能救了,就陪媳婦一塊共赴黃泉。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好感人!
他都被自己感動了,想必小蔥也會感動的。
孫強一看題目,心道這麼簡單?
能不先救娘麼?
當然不能!
不孝的男人誰會嫁?
提筆毫不猶豫地寫下「先救娘」三個字,寫完那香還才燒一點呢!
李敬武蹙眉想了好一會,寫下「先救離自己近的那個」,然後就擱下筆。他覺得只能這樣了,他再想不出別的了。
白凡想玄武將軍是戰場上歷練出來的,略一思索,提筆寫道:「視週遭環境,若有可利用之物,可將二人同時救起為上策;其次視距離遠近,先救離自己近的人,然後再救另一人;若二者都不能,則先救娘……」
寫到這裡,他忽然歎了口氣,停筆不動。
本來,他也想跟李敬德一樣,寫陪媳婦自盡的。然私心裡又覺得太假了——如此輕生,那娘救上來由誰養活?玄武將軍又不傻,如此做作討好的行為定會招她恥笑。
於是無奈停筆,滿心悵然,彷彿真的眼睜睜地看著媳婦淹死卻來不及救一樣。
李敬文想都沒想,低頭奮筆疾書,寫完那香才燒一半。
餘者都緊張地思索,一邊拚命寫字。
也有人。比如那個從飛虎關調來的黑大個將領,對著那張試卷發呆,一個字也沒寫。
他是真的為難了,不知該先救誰,所以也不知該怎樣寫。他是不屑用心思巧言辯駁或者說違心話的,所以就準備交白卷了。
呆坐了會,想是覺得交白卷不大好,於是就在答捲上寫下「我不知道」四個字,也算一種回答吧。
再說外面,裡邊一開始。就有人出去把題目告訴了板栗和葫蘆——他二人在發卷前就被趕出去了——兩人聽了目瞪口呆。
愣了好一會,板栗才有氣無力地對魏鐵道:「回去!回去告訴太太,就說……就照實說!」
娘還等著呢。要瞧瞧閨女出的什麼題目。
魏鐵猶豫了一下,問道:「不等答完了?這快的很,馬上就有結果了。」
板栗搖頭道:「他們是好快就答完了,將軍不是還得慢慢看嘛!一百多人呢!還有,太監們還要糊名呢。有的耗。你先讓人回去告訴一聲。也好讓我娘放心。」
只怕娘聽了就沒法放心了。
於是魏鐵把題目折成方塊,叫了個護衛送回侍郎府。
再看院子裡面,那香已經燒完了,老太監尖細的嗓音立刻響起:「時辰到!即刻交卷。」
就有小太監下去收卷子。腳下跑得飛快,一邊毫不客氣地扯各人桌上的答卷。若是不丟手的,扯破了可不能怨他。
眾人紛紛站起。寫好的自然遞上答卷,沒寫好的兀自低頭奮筆疾書。
老太監忙又喊道:「時辰到了。再不交卷就不收了。」
寫的人嚇了一跳,急忙扔下筆。讓小太監把卷子收了去。
這邊結束了,那邊幾個太監就湊一處開始糊名。
眾人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忙,也有人湊一塊低聲說話,探聽對方是如何答這題的。
可是奇怪的很,大伙都吞吞吐吐的不肯說實話。也不知為了什麼。
李敬文靜靜地站了一會,跟黃豆要了張紙。寫了張便箋交給李敬武,他便悄悄地出去了。
黃豆見了大驚,忙追上去問道:「敬文哥,你怎麼不等結果就走了?」
李敬文回頭瞥了他一眼,輕聲道:「我還有些公事未完,要去忙。敬武在這也是一樣的。再說,我又不一定能選中。」
黃豆急道:「可是……」
沒有可是,李敬文說完轉身就走,根本沒聽他的可是。
黃豆收聲,覺得敬文哥好像很疲憊、很落寞、很……傷心!
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心道:「難道敬文哥答的不好,所以不想等結果了?」
正呆望著,板栗過來了,問他道:「黃豆,你不去裡面看著,跑這來望啥?」
黃豆喪氣道:「敬文哥走了!」
「啊?」板栗滿臉愕然,「他沒答上來?」
黃豆搖頭道:「我不曉得!」
板栗呆了一會,頹喪道:「算了!看來他們真的沒緣分。進去吧。等下結果出來了,若有人有異議,你還要解說。」
黃豆答應一聲,忙轉身進去了。
等老太監捧著厚厚一摞糊名後的答捲進去上房後,參選的人忽然都緊張起了,一邊輕聲說笑,一邊心不在焉地望著上房門簾,滿臉的期待。
連那個黑大個也不例外。
因為他忽然想起「不知道」也是一種答案,說不定玄武將軍就為了試探他們的心性,他實話實說了,這才是最好的回答。
上房堂屋內,小蔥坐在桌前細細翻看著那些答卷,老太監站在一旁守著。
雖然說有一百零八份試卷,然答案都是一目瞭然的,因此小蔥看的很快。
下更晚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