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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8章 選孫媳 文 / 鄉村原野

    並未等多久,皇帝就來了,還有秦楓和肅王也到了。

    面見皇帝的過程也沒那麼難捱,磕頭、高呼萬歲,然後皇帝賜兩位王爺座,又特別恩賜四位老人和鄭氏這個孕婦也坐下說話。

    禮畢,永平帝細細打量張鄭兩家人,終究還是有些愧疚。

    都是鄉下人,然一眼望過去,張家人除了玄武將軍張靈兒,連張楊這個侍郎都黑不溜秋、憔悴老相;鄭家人就好多了,鄭青木和其妻劉雲嵐生的都不俗,難怪養出白虎將軍那樣的兒子。

    見四位老人快把頭低到腰部去了,顯然十分害怕,皇帝輕咳一聲,溫聲道:「各位不必害怕。今日朕召見各位不為國事,只是敘些家常。儘管抬頭說話。」

    話音一落,只見張家和鄭家四位老人都「唰」地抬頭望向他,皇帝神色愕然,跟他們來了個臉對臉、眼對眼。

    他不過是說句客套話而已,鄭長河等人竟然照做了。

    一般情形下,面見皇帝的人就算抬頭,也是低垂眼瞼,少有直視龍顏的。

    永平帝見四位老人看著他好奇、崇拜、仰慕的目光,心中有些高興——他們竟然不怪他,不怨他抄了張家。

    皇帝什麼心機狡詐的人沒見過?

    他一眼就看出四位老人是真的仰慕他,當他神一樣,不像他們的兒子,對他十分敬畏,如同大臣一般。

    他便對四人微微一笑。

    頓時,鄭長河樂壞了,也咧嘴回了皇上一個大大的笑臉。

    永平帝看著他憨實的笑容,覺得有趣,還特意對他點點頭,鄭長河就更高興了,笑得跟什麼似的。

    忽然,皇帝感覺有道目光靜靜地注視他,便看過去——

    原來是鄭氏!

    皇帝精神一振。直直地盯視打量這個買了桃花谷、跟神龜結下不解之緣的村婦。

    果然是不同的。

    她不像四位老人那般魯莽不知禮,也沒驚慌害怕,永平帝甚至沒有從她眼中看出敬畏,倒有些好奇。她就那麼靜靜地打量他,察覺他望過來,便垂下眼瞼。不再直視龍顏。

    這個鄭菊花,雖然熬得膚色黝黑粗糙,舉止卻端莊,一雙眼睛尤其清澈沉靜,張家的小閨女張水兒跟她有五分相像。

    張楊見皇帝看著嫂子沉思。便恭聲道:「皇上,臣家人來自鄉野,不識禮數。若有冒犯之處,乞皇上寬恕!」

    永平帝收回目光,微微點頭道:「無妨!朕說過,今日只跟諸位閒敘家常。」

    他正了正身子,輕咳一聲道:「想必諸位都已經清楚,之前朕因為不瞭解內情,替白虎將軍和寧靜郡主賜婚,造成幾家困擾。如今。把張家和鄭家的長輩請來,就是想聽聽你們的意思。諸位但說無妨。」

    他話一說完,秦楓和肅王都把眼光對準張鄭兩家四位老人。

    張大栓和鄭長河卻卡住了。

    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呢。還在咀嚼皇上剛才的話呢,那麼一大段,他們總得好好想想不是。

    大殿內沉靜下來。張楊想提醒爹娘和鄭叔鄭嬸,當著皇帝的面,又不知如何說。

    等了一會,見沒人吭聲,皇帝眼珠一轉,對鄭氏道:「鄭氏,你乃玄武侯母親,又是白虎將軍的姑姑,你說,此事該當如何?」

    他不問張楊,不問張槐,卻問鄭氏。

    鄭氏心裡嘀咕道:「什麼時候大靖女子地位提高了?」

    面上卻平靜的很,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躬身答道:「臣妾以為,家和萬事興!」

    家和萬事興?

    皇帝愣住了,秦楓也愣住了,肅王就更不用說了,連張楊也不知嫂子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倒是張槐和青木有些明白。

    最開心的就是鄭長河老兩口和張大栓老兩口了,他們得了這一句提示,頓時一反之前的呆愣,彷彿扒開了堵塞田溝的草皮,那水就嘩嘩地淌進水田,久旱的秧苗立時就活了起來。

    於是,永平帝就發現鄭長河眼巴巴地望著他,滿臉滿眼都活動不停,一副「皇上,我有話說」的樣子,就差沒舉手了。

    總算他還沒忘記,在皇上面前,不能隨意搶著說話。

    連張大栓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兩老太太膽子小一些,沒敢放肆——就算在鄉下,真正的會客場合,女人家也是不能隨便亂插話的。

    永平帝就和顏悅色地問道:「鄭愛卿,你有話說?」

    按封贈制,鄭長河也是要被誥封為武散官的,故而皇上這麼叫他。

    鄭長河不知何為「鄭愛卿」,但見皇帝望著自己說話,便急忙把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站起身來,咳嗽一聲,用自己認為最恭敬的語氣和神態說了起來。

    「皇上,這話的意思就是說:一家人和和氣氣的,那日子才過得好。所以娶媳婦有講究,娶得不好,那日子就沒法過了,天天慪氣還來不及哩!」

    皇帝詫異地問道:「那你覺得,你孫子應該娶誰呢?」

    鄭長河道:「應該娶淼淼啊!她本來就是我們家定的媳婦嘛!」

    皇帝問道:「照你這意思,是覺得寧靜郡主不夠賢良,進了鄭家會鬧得家宅不寧了?」

    肅王臉色頓時難看極了。

    張楊心裡直打鼓,不知鄭叔會怎樣回話;青木也緊張起來,只有鄭氏老神在在的,一點也不擔心。

    鄭長河「誒」了一聲,雙手亂搖,嘴裡道:「可不能這麼說,郡主那是多尊貴的人兒!聽我那小外孫女說,郡主又溫柔又賢惠,長得也好看,咋能說她不賢良哩!」

    肅王聽了這話,心裡舒坦多了,因為他也看出,鄭長河不是敷衍,而是說的心裡話。

    可他又納悶了:既然這樣,為何不選寧靜郡主呢?

    皇帝也納悶,於是又追問。

    鄭長河幾句話一說,就不怯場了,但把啥禮儀規矩忘到九霄雲外去了。他站在偏殿中央,繪聲繪色地告訴道:「這娶親哩,得看人。」

    他抬頭望向殿頂:「龍配龍,鳳配鳳——」低頭看地下——「老鼠子配打洞。郡主那麼尊貴的人,到了咱們家,那不是委屈麼……」

    肅王忍不住打斷他的話。道:「如今皇妹也是郡主了。」

    見鄭長河一臉愣神,好像沒反應過來,便補充道:「就是說,因為皇叔被封為仁王,秦淼也是郡主了。」

    鄭長河這下明白了:這是在說秦大夫和淼淼也是尊貴人了。

    他又「誒」了一聲。搖頭道:「那不一樣。秦大夫就是秦大夫,封啥王那也還是秦大夫,咱們在一桌上吃飯喝酒的。往年的時候。咱們那樣窮,秦大夫幫咱們村的人瞧病,都不要錢的。淼淼也是,從小就跟咱們家的娃一桌上吃飯,一塊玩笑的。」

    張大栓見鄭長河站在殿中央,一點也不慌張,跟皇上、王爺說了許多話,十分羨慕。忍不住也接道:「咱們鄉下人隨便慣了的。要是郡主嫁進來,沒準過不慣。咱們一把年紀了,一時半會的。又改不了這些毛病,不是委屈郡主麼?」

    這下皇上和肅王都聽明白了。

    肅王爺看看鄭老太太和劉雲嵐,出奇地沒再說話。

    皇上心裡一動。又問張大栓道:「張愛卿,那玄武侯為何不能娶青鸞郡主呢?」

    張大栓頓時急了,瞪大眼睛道:「我孫子滅了她的國家,還抄了她的皇宮,她要是能安心當張家媳婦,我就不姓張了!」

    張老太太見皇帝好像很和氣,想起昨晚孫子的話,終於壯膽開口道:「回頭娶家來,小兩口三天兩頭吵嘴打架,那就不能家和萬事興了。」

    她還點了下主題呢!

    鄭氏低頭微笑。

    說到這,張鄭兩家長輩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皇帝見肅王竟然沒有再說話,面上也沒不高興,心中納罕不已:這麼容易就說通了?

    他還真有些不服氣,當初他可是被這事折騰得夠嗆,如今兩老漢說幾句就完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都沒意見,他自然不會來個「宣告結果」,於是不經意間問起鄭長河耕種等事,將話題輕輕轉移。

    這下戳到癢處,鄭長河頓時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說起他的莊稼經來,從天氣雨水土壤等事說到交稅,再到家常過日子、買賣行市,連帶的還夾著些鄉間趣聞和鄰里瑣事等等,皇帝聽得興味盎然。

    這中間,肅王尋了個空,躬身向永平帝告辭。

    皇上也沒顧得上挽留,再說白虎將軍和寧靜郡主的親事算是解除了,回頭下一道旨就成了,留他在這也尷尬,於是讓太監送他出去。

    肅王出至殿外,依稀聽得鄭長河在內道:「……王爺看著就是好人,不像那些當官的……」

    他哭笑不得,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不屑。

    殿內,皇帝咳嗽一聲,打斷鄭長河的感歎,心道難道你後悔了?那可不成!

    於是依舊不停地問他和張大栓各樣稀奇古怪的問題,只有兩人答不上來,或是說不好的時候,才由張楊、張槐等人代答。

    其實皇帝發現,張楊、張槐和青木對於農事十分精通,並且言語表達精妙,不像兩老漢那樣,雖然也說得好,但時常前言不搭後語,東一句,西一句;想起一句,不顧已經說過了,又插進去回頭說。

    但他就是喜歡問他們。

    為何?

    因為他覺得兩老漢根本沒心機,不論問他們什麼,眼不眨就說了,從他們嘴裡說出來的風俗、民情,甚至某官的官聲,一切的一切,那都是真實的,這才是他想要聽的真話。

    他身為皇帝,想聽真話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還有就是,他想看看,張家和鄭家對他這個皇帝可曾有怨懟之意。(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ps:厚顏求月底粉紅,再求月頭保底月票。另,原野也想加更的,但是最近寫得慢,就沒的加了。情節進展到這,大家也看見了,所有人物匯聚京城,若是不小心理清,很容易混亂或者遺漏,所有原野很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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