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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栓一直沒插上話,此時終於開口了,他含淚道:「都是我張家的好兒孫。爺爺就算馬上閉眼了,也沒啥放不下的了,因為爺爺曉得你們都是有出息的,都能過得好。」
張槐見扯遠了,忙安慰了爹娘幾句,對鄭氏道:「撿要緊的說。」
鄭氏點頭,示意他說。
張槐便對一幫老小說,要先將板栗和小蔥送走。
一聽這樣,老老小小又消沉下來,望著板栗和小蔥十分不捨,不安的情緒又籠罩在房裡。
鄭氏生氣了,沉聲道:「正要跟你們說,抄家以後,咱家還不知被定啥罪,往後爹娘也不知能不能護住你們。今兒就先跟你們交代一番:不管遇見啥事,哪怕爹娘不在你們身邊,你們也要像剛才說的那樣,把這道坎給熬過去。」
她忽然笑道:「等熬過來,咱們不在這住了——咱們搬去京城,去會會那些高官顯貴,爭一份更大的榮華富貴。」
小蔥和板栗一呆:「去京城?」
鄭氏扶著張槐的手,幽幽道:「對,去京城!『樹欲靜而風不止』,既然人家不想讓咱們過安生日子,咱就去拚搏爭鬥一番。」
「過了今日,不管你們兄弟姐妹將來流落何處,將來都去京城,咱們一家人——京城再會!再相見的時候,娘要聽你們說自己的經歷,聽你們說是如何在外闖蕩拚搏的,看誰日子過的最精彩、最離奇。這前面的日子,就當放你們出去鍛煉好了。」
對於後面的事,她實在無法預料,所以要先打個埋伏。
去京城,這話無疑勾起了一幫娃兒強烈的興趣,眼中閃著躍躍欲試的光芒。
張槐明白妻子的苦心。輕笑道:「說起來,你們老吵著要出門去見識,這不是機會來了!不然的話,你們爺爺奶奶打死也不會放你們出去的。」
又對板栗小蔥道:「板栗和小蔥也不要哭哭啼啼的,不捨得走。讓你們先走,是因為你們大些。在外讓人放心,還因為你們是張家的長子長女,尤其是板栗,將來是要頂張家門戶的。葫蘆去投軍了,你們也該出去闖蕩。不管闖出些啥名堂。都是你們自己的本事,不是借了爹娘的光。」
板栗和小蔥相視一眼,都用力點頭。
經爹娘這麼一分析。他們真的覺得這是上天對他們的磨練,從而把眼前的事當做張家的一道坎,要全力應對,好邁過去。
見幾個小的眼巴巴地望著哥哥姐姐,鄭氏覺得還要說些什麼才好,目光一掃,挑出紅椒問道:「紅椒,你說。要是你被人帶走了,你怕不怕?說起來咱家雖然不窮,可一般的農活家務你都會做。跟人吵架鬥嘴你也會,你說,你還怕啥?」
紅椒氣呼呼地說道:「怕啥?我啥也不怕。我才不像招弟那樣。被她奶奶欺負了,一聲不敢吭哩!娘,我啥也不怕!」
香荽立即也道:「我也不怕。」——哼,她才不會吃虧哩!
玉米也不管大伙在說啥,跟著嚷道:「小爺也不怕。」
小蔥拍了他腦袋一下,嗔道:「爺爺奶奶還在哩,你算啥小爺?」
山芋問道:「娘,我們要去哪兒?要蹲大牢麼?蹲大牢我也不怕。」
張槐便說,他們有可能被流放,也有可能判徒刑,說不定會被賣給人當奴僕,又解釋了流放可能幹些啥事,受哪些折磨等等。
若是往常,張大栓兩口子聽了這話,只怕會哭天搶地,可是,眼見兒孫們嘰嘰喳喳地議論,彷彿接下來不是去遭罪,而是去幹爹娘分派的啥任務一樣,遂也安下心來。
說實在的,兒孫這麼有出息,他們一把年紀了,還怕啥?
香荽忽然想起哥哥剛才解釋了抄家是怎麼一回事,忙對張槐道:「爹,咱們趁著那抄家的沒來,趕緊把銀子啥的都藏好,叫他們白忙一場。」
一聽這個,紅椒山芋也都應聲附和,就連張大栓兩口子也點頭,小蔥和板栗也望著爹娘,顯然贊同這個主意,玉米更是直跳腳。
沒法子,兒孫教導的太好了,深知家業掙得不容易,因此想著這些東西要是都被抄了歸官府,那真是心肝一起疼。
張槐道:「不成,不能藏。」
見紅椒不服氣的模樣,忙道:「外面人都曉得咱家是有些家底的,若是官府的人來了,啥都沒抄出來,那還能饒了咱們?說不定就會拿你們開刀。把你們一頓打,最後你們熬不過,再說出來,不是白吃虧了!」
板栗和小蔥立即反應過來,連連點頭。
幾個小的卻還是捨不得,香荽眼珠一轉,說道:「那咱們也要藏一些。反正他們也不曉得咱家有多少銀子,咱們少藏一些,總比都被他們抄走強。」
小女娃十分固執,反正她就是捨不得那些銀子和古董,還有那麼多山林、田地、雞鴨,要是都歸了官府,哎喲喲,她不想活了!
見兒女們一臉肉疼的模樣,公婆更是咬牙切齒,鄭氏哭笑不得。
她歎了口氣道:「你們知道咱家最貴重的東西是啥?」
香荽搶先道:「是那些山。山上的橡樹能種木耳,橡子果兒能做粉,渣還能餵豬,山上還長蘑菇。」
紅椒不贊同地說道:「是山野齋,一天能賺不少銀子哩,還不會累死累活的。」
山芋覺得樣樣都貴重、都值錢。
玉米直接道:「當然是金子了。真笨!」
他腦海裡浮現在大哥房裡見過的那個黑匣子,覺得那裡面肯定有寶貝。
鄭氏撫著額頭呻吟道:「咱家最重要的東西,不是這些家財,是你們兄弟姊妹幾個。那些東西不過是身外之物,只要有本事,就能再掙回來。最重要的東西,是家人和塾師教你們的、讀書學來的人生道理,化成了你們的聰明才智,藏在你們頭腦裡,誰也抄不走。」
她用力戳了戳自己的腦袋:「最重要的東西在這!這是任何人都拿不走的。剛才說了半天,就是要你們用你們的聰明才智,去闖過眼前這道難關,為咱們張家創出更大的家業來。可明白了?」
張槐急忙道:「就是。要是那不成器的,只會敗家,家裡有再多家財都沒用,都能被他敗光,比如那個混世魔王就是這樣的;像你們兄妹幾個,就算這家被抄光光的,也能再掙一份回來。」
張大栓也醒悟過來:「就是這個話。當年咱們張家才幾畝地,連飯都吃不飽,你們爹娘不是掙了這麼大一份家財回來了?」
嘴裡這麼說著,想想還是有些心疼,問兒子道:「槐子,說是這麼說,咱們真的一點都不藏?」
鄭氏臉色發黑,斬截道:「不能藏!說不定皇帝還指望從咱們這多抄些銀子出來,好買糧食送去邊關哩!就算讓他消氣好了。」
板栗點頭道:「娘說的對。人家既然在皇帝面前說了咱們的壞話,肯定也說咱們家家財豐厚。要是瞞了,這罪更重。」
鄭氏歎了口氣道:「你們記住: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別看那麼重,該放手時就放手。有時候錢多了就是累贅,會招災的。所以板栗,你跟小蔥這次出去,不要帶許多銀子,免得引人注目。」
板栗和小蔥一齊點頭應承。
玉米坐在大姐姐膝蓋上,眨巴著眼睛用心地聽。
旁的他聽不懂,事關銀子這些東西,他可是要弄個明白的,他一向喜歡斂財,比香荽手還緊。
見鄭氏這麼說,便問道:「錢多了是累贅,那娘還總讓我們儉省幹嘛?我昨兒說買個巴兒狗來玩,娘說這狗不管用,光吃東西不會看門,白浪費銀子。」
鄭氏聽了一滯,恨不得給這小子一巴掌。
算了,就快要抄家了,還是別打他了。
小蔥見娘臉色不好看,急忙跟弟弟解釋,一樁事歸一樁事,養成勤儉持家的好習慣,再窮也能發家;眼下要抄家了,就不能捨不得銀子,不然更倒霉。
玉米聽了似懂非懂,但把姐姐的話記住了。
接著,鄭氏便帶著小蔥收拾準備東西,預備天亮就送她和板栗走;張槐則拉著板栗坐在一旁低聲囑咐;而紅椒山芋幾個小的還在商議將來京城相聚的事。
香荽忽然想起將來長大了,要是見面認不出來咋辦?
於是,又跟紅椒山芋湊一處,約定見面要說暗語。
山芋道:「將來我見了你們就問『吃烤山芋麼』?那就是我了。」
紅椒和香荽一愣,大笑道:「那滿大街賣烤山芋的都是我弟弟了?」
兩個老人則一會去看看板栗,一會又跟小蔥說幾句,見大家都不慌張,也不好意思淌眼抹淚,便打起精神教導紅椒他們,要是遇見別人欺負咋辦。
「這人哪,都是捧高踩低的。你家發達了,人家都來奉承;你家遭罪了,肯定有人來欺負。要是人家欺負你們,要學會看人,惹不起的,咱就忍著。老話說的好,『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能忍就忍。」
她怕孫子們太剛強會吃虧。
鄭氏正好進來,聞言插嘴道:「人家要是罵你們,你們就在心裡小聲地回罵他;人家要是打你一下,你就想著將來打他十下。總之,不要當面頂撞,好漢不吃眼前虧,頂撞也要看人的。」
紅椒等人連連點頭。
忙碌了一陣,已經到了寅正(凌晨四點),大家便不再說別的,都圍著板栗和小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