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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072章 教女(二) 文 / 鄉村原野

    「據我看來,這一章,雖是論述女子地位的,然此卑下非彼卑下。《周易》之《系傳》有『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乾在上而高,坤在下而卑;陽爻屬貴,陰爻屬賤』。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所以說男尊女卑。」

    她歎氣道:「天尊地卑,闡述的不過是一種自然表象,男尊女卑也是這個意思。不然,大地厚德載物,誰敢不敬大地?世人胡亂曲解,都說女子如何卑下,也不想想,這跟孝道是多大的衝突?哪個兒子敢理直氣壯地不把自個娘當數?」

    她斷然道:「以班昭之學問,肯定不會是那個意思。」

    鄭氏一行說,小蔥等人一邊議論問答,氣氛甚為熱鬧,竟沒發現張槐站在書房外面聽了好久。

    板栗笑道:「娘,我大概能明白了,其實男女無所謂尊卑和貴賤,不過各自要守住本分,該幹嘛就幹嘛。妻道如此,臣道也是如此。」

    他看看黃豆,笑道:「男主外,女主內,自古以來就是如此。然世事總有例外的。如果有天黃豆娶了媳婦,說不定會跟媳婦吵嘴說:『為啥你總在家歇著,讓我出去幹活?這不公平。你也該出去管管事,讓我在家洗衣煮飯帶娃兒。我又不是不會,這也沒啥難的。』」

    「哈哈哈……」眾人放聲大笑,青山還猛捶桌子。

    黃豆豉著腮幫子,翻眼瞪了板栗表哥好一會,卻沒跟往常那樣跳腳大嚷,而是用手肘撐著桌面,小拳頭頂著下巴,陷入沉思。

    這情形看得小蔥等人嘖嘖稱奇。

    紅椒推了他一把,擔憂地問道:「黃豆哥哥,你咋了?」又滿臉疑惑,「你不會真的怕吃虧。不想主外,想在家做針線帶娃吧?那可不成。我跟你說,縫衣裳好難的,我到現在還捉不穩那針哩!」

    這回連鄭氏也撐不住笑了起來。

    因道:「男人固然不願聽見人家說自己像女人,女子也絕不願聽人說她沒女人味。就算有的女子剛強些,也還是陰柔女子。所謂男女有別。指的就是這個了。」

    這時,張槐走進來,對他們道:「就這麼好笑?我也會煮飯,會殺魚燒雞,難道我就不像大丈夫了?」

    葫蘆等人都急忙起身。叫姐夫的,叫姑父的,有叫爹的。一窩蜂都湧上來了。

    板栗對爹討好地笑道:「爹,你就算在家繡花,那也是凜凜大丈夫。」拍拍身邊的板凳,「爹,你坐這來。」

    小蔥對他丟了個嘲笑的眼光,然後朝娘努努嘴。

    果然,張槐白了兒子一眼,搬了個凳子挨在鄭氏身邊坐下。笑問道:「吵了這半天,可餓了?我跟廚房說了,讓做些餛飩。就著下午煨的骨頭湯下了。你們都吃一些。」

    鄭氏點頭道:「噯!你一說,我還真覺得餓了。我近日覺得飯量長了許多,一日要吃四頓才成。」

    張槐看著她歡喜地說道:「這樣才合情理。你是雙身子的人。要是總也吃不下,就有問題了。」

    兩人說著平常的話,卻是大有情義。

    娃兒們見了,或擠眉弄眼,或目不斜視,裝作無事人一樣,卻把眼光偷偷地瞄他們。

    黃豆忽然叫道:「女娃兒也是要哄的。像姑父這樣,偶然間幫姑姑殺魚煮飯,姑姑心裡不是好高興?姑姑一高興,就會常做好吃的給姑父吃,衣裳鞋襪也會幫著多做幾套,幹活也不會喊累,娃兒也會多生幾個,兩人不就美滿了!」

    眾人都沒笑,滿臉呆滯地瞅著這娃兒,尤其是張槐跟鄭氏。

    鄭氏怪異地問道:「你咋想起來這麼說哩?」

    黃豆坐直身子,振振有詞地說道:「這有啥想不出的?像君臣之道,明君賢臣,相得益彰,靠哪一個都不成;夫婦之道也是如此。光要媳婦對夫君敬順,若做夫君的不心疼媳婦,日子久了,肯定要抱怨。常常的哄哄她,她心裡就高興了,兩人就不會吵嘴了。所以說,男人該常常的哄媳婦,這樣夫妻才能和美。這也不費多少事,就像姑父說的,煮一頓飯,洗一回衣裳,還能就失了大丈夫威儀了?」

    鄭氏聽得目瞪口呆:這小子往後泡妞肯定是高手。

    只是這學了東西,沒用到旁處,首先就想到這個,還真是……

    正愣著,廚房的陳嬸帶人將餛飩送了上來,眾人且擱下這話,去吃餛飩。

    吃完後,大伙接著論這《女誡》,尤其對黃豆剛提出的哄媳婦,個個都有許多話說,跟青山書院開壇論講一般熱鬧。

    因青山問不會煮飯洗衣,要咋哄媳婦。

    黃瓜就說那乾脆送花兒首飾等物給媳婦,那也是一樣的。

    小蔥鄙視道:「弄那些虛情假意幹啥?女兒家嫁了人,作了人家媳婦,幫著生兒育女,操持家務,肯定累的很,你們該關心她的身子骨才對。常常的……關心她飲食起居,這才見真心。」

    她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差點就說出常帶媳婦瞧大夫之類的話來,幸而剎住了。

    紅椒接道:「就是!甭說那些沒用的。男人該顧著家裡,把家弄好了,媳婦才能高興。把屋子蓋好些,院子弄整齊些,種些果樹,養些雞鴨豬,挖一口井……」

    她忽然停下:咋越說越像自己家了哩?

    這都是前些日子常跟著葡萄姑姑學管家務鬧得。

    葫蘆和板栗要博取眾家所長,因而只聽著,這時一致調轉目光,看向黃豆——這娃兒剛說的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且看他還有何話說。

    黃豆站起身道:「你們說的都沒錯。『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哄媳婦也得因人而異。」

    張槐早聽呆了,瞅著黃豆愣神:這娃兒,乖乖不得了,往後也不曉得會禍害哪家閨女。

    板栗嚥了下口水,道:「哄媳婦也跟兵法扯上了?」

    黃豆歪著腦袋辯解道:「只要有心,不管幹啥,都是一樣的。能幹活的就幫著幹活,會做小玩意的就幫著做小玩意,看見媳婦喜歡的東西就買了,寫首詩送媳婦也是成的。」轉向紅椒小蔥,「家裡也要弄好了,媳婦身子也要關心,常買些好的給她補補。說起來,少了銀子是不成的。所以說,一定要攢銀子,還要會掙銀子。有了銀子就能幫媳婦蓋大屋子,買衣服首飾,置田買地,讓媳婦吃得好,住得好,穿得好,樣樣都過得好。」

    紅椒急忙道:「女兒家也要攢銀子。只要嫁妝多,到了夫家就不怕。娘,香荽都在攢錢了,我也要攢錢。」

    板栗跟葫蘆對視一眼,對黃豆道:「你前邊說的還有些道理,後邊就……照你這麼說,窮人就沒法子哄媳婦了?爹以前家裡可是很窮的,大舅家也窮。」

    鄭氏終於忍不住了,出聲道:「越扯越遠了。你說那麼一堆話幹啥?只要開頭那一句就夠了。至於銀子麼?銀子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銀子也是萬萬不能的。」

    黃豆眼睛一亮,急忙道:「姑姑這話對!娶媳婦之前,有銀子也不能顯擺,財不能露白。」

    紅椒見紫茄睜著黑亮的眼睛看看這個,瞅瞅那個,忙問道:「紫茄,你說,你想夫君是啥樣的,要他咋哄你?」

    紫茄見大伙都把目光看她,害羞地抿嘴一笑,對葫蘆等人掃了一圈,道:「要跟大哥二哥三哥板栗哥哥這樣的,嗯,小叔也好。」

    眾人愣了一下,哄笑起來。

    這些哥哥平日裡都寵著她,她自然滿意的不得了,夫君也拿他們比照起來。

    說笑間,葫蘆心裡明朗起來,出神微笑一會子,對弟妹們說道:「別扯這些了!都扯哪去了。還是回頭說《女誡》吧。」

    於是,眾人又重新就《女誡》的內容對鄭氏問詢起來。

    其中,小蔥和紅椒不住地搜尋這《女誡》的不合理之處,然後跟娘提出來,尋求新解;而紫茄卻乖巧地低頭細讀,彷彿要把這篇文做為往後行事之準繩;葫蘆板栗等人則把家國連在一起,思路天馬行空。

    鄭氏又回了小蔥一番話後,正色對她道:「夫妻本為一體。夫婦同心,方能興家。若都像你跟紅椒這樣,對夫君人品挑剔搜檢,然後自己才肯做賢妻,必將會失望。因為,不是每個女人都好運氣,嫁到合心意的夫君。」

    轉向紫茄:「紫茄好像又太溫順了些。你可別把這《女誡》當寶典,不論對錯,一律奉行。那肯定是不成的。」

    她對大家道:「這篇文其實講的是女子處世之道。如何行之,全憑各人體悟。所謂『運用之妙,存乎一心』,若是一味抗拒或者一味順從,終究不能得結果。」

    板栗拍手笑道:「能把《女誡》跟兵法扯到一塊的,這世上,除了我娘再不會有旁人了。嗯,黃豆剛才也說了,哄媳婦也得因人而異。」

    鄭氏聽了滿臉鬱悶,很想順手給他一巴掌。

    張槐忍不住笑了,摸摸她手,示意她甭理那小子。

    他拿起桌上的《女誡》看了看,道:「班昭在這文裡說,不能光教男不教女。男子受君子教導,女子學《女誡》。她出身大家,沒見過民間底層好些男人是啥樣子;若是見了,這《女誡》的內容怕不會是這樣。還有,她本就不是寫給天下女子看的,而是當做曹家(班昭夫家)女兒修身的家訓。她們那樣人,自然跟我們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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