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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九十一節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 文 / 徵文作者

    經典段子,笑口常開!

    朝賀結束後,舒娥帶著華芙和丁香回到永安堂。一路上陽光明媚耀眼,舒娥卻興致勃勃,絲毫不顯出站了半日的疲憊。

    一到永安堂,舒娥一面囑咐華芙和丁香好生休息,一面便急匆匆地脫掉廣袖外裳。華芙見舒娥更衣,也忙走了過來幫忙,舒娥解去了束腰大帶,摘掉雙佩環綬,去掉敝膝,華芙一件件疊起放在盤子裡。

    丁香一面幫舒娥拿過家常穿的鞋子,一面埋怨道:「晚間還要跟著太后去赴宴,何必這麼急急地換掉,到時又要費事一番。」

    「晚上是官家邀請大娘娘和小娘娘、以及眾位妃嬪的家宴,連他們都不必穿成這樣的,何況我只是跟著太后去應應景兒,越發是個沒事人兒了,穿成這樣做什麼?」舒娥說話間已經換好鞋子,止住丁香,笑著讓她去歇著,自己把早上穿的玉色厚底緞鞋放在櫃子裡,又從華芙手裡接過盤子,也放在櫃子裡。

    看著丁香和華芙都出了屋去,掩住了門,舒娥迫不及待地坐到鏡前,一件件取下沉重的首飾,隨手放在桌子上,卻從案上那架雙層雕花描金紅木文具裡,珍而重之地取出了然諾少爺送自己的那對釵。

    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

    輕雲歸雁,分插左右。舒娥舉起一把小小紫銅把兒鏡,放在腦後,對著大鏡子一照,烏髮白釵,甚是乾淨清爽。

    又從櫃子裡拿出自己繡了已久的那件淡綠色雨絲錦鑲邊白綾子的褙子,罩在蔥青色杭稠長裙上面,白衣青裙,腳步動處,褙子衣襟上青翠欲滴的冷箭竹若隱若現。舒娥心裡十分得意,輕輕打開屋門,瞅著堂屋裡只有采茵一人,便提起裙裾,輕飄飄地出了屋門。舒娥出門向來不用人跟,也是因為身份特殊之故。采茵只當舒娥尚有要事,便不在意。

    舒娥一口氣走到慶壽宮後宮門外,小英子一眼看見了,便提著一包東西,跟了出來。舒娥只顧在前面走著,心裡暗暗著急,不知道小英子跟來沒有。一直走到坤寧殿左近,一回頭間,看見小英子提著一個小包,遠遠走了過來。舒娥見四下無人,向小英子招了招手,小英子快步跟了上來。

    「你眼睛倒尖,我生怕你沒有看見我出來了呢。」舒娥笑著接過小英子手裡的東西來。

    「怎會看不見呢?我一眼就看見夫人出來了。」小英子一臉得意。

    「那……不會有旁人看見吧?」舒娥聽小英子這樣說,不由得著急起來。

    「夫人放心,我從夫人朝賀回來就眼盯著門呢。路上仔細看了,並沒有人看見。」小英子信心十足地說道。

    「那就好」,舒娥一面從小英子手裡接過小包,一面笑著對小英子說:「還是你這個主意兒好,免去了許多麻煩。若是讓孫娘子知道了,只怕就辦不成了。回去定然賞你。」

    小英子顯得喜不自勝:「只要能為夫人辦點事兒,小的心裡就高興了。這比賞什麼都讓人喜歡。」

    舒娥點頭一笑,快步走向坤寧殿和景福殿之間的一座園林之中。

    這座園子也是坐北面南,西邊是坤寧殿,東邊是景福殿,南邊隔了條大道,就是舒娥所住的慶壽宮的後宮門,北邊便是後苑的南大門迎陽門。

    雖說是個園子,卻並沒有圍牆屋宇將之與周邊隔開,也沒有園門。東南西北各有石子小徑,便算是入口了。只是園中多植樹木,內中又有亭台山石,但無甚花草,景致雖然很是不俗,但是後宮中人若是賞花,還是喜歡到後苑裡去。

    舒娥挎著小包,面帶笑容地往園子深處走去。她不常有時間閒逛,卻也知道這園子裡有一大片竹子,就種在園子中央的軒館以東。以前往後苑去時,隔著假山石和路邊的柳樹,曾經看到過。

    立夏已經好幾日了。

    天氣開始變得暑熱,走進園子裡,卻覺得樹影鬱鬱,涼風習習。地上斑駁陸離的陽光,疏疏落落地映在舒娥的裙裾之上。

    今日宮中處處忙碌,以至於剛才一路過來,竟沒有看到有多少人。偶爾走過幾個,也是行色匆匆。這片園子向來少人,此時更不會有人了。舒娥加快腳步,逕直走到竹林裡面。只見竿竿纖細,莖莖青灰,竟是一片傘柄竹林。這傘柄竹又命苦竹,自根至葉,從末到稍,皆能入藥。舒娥原跟著祖父學過苦竹如何入藥,不料竟在此處看見。

    舒娥賞了一會兒竹,信步而走,挑揀了一處小小的空地,蹲下身來。打開包裹,小小一個黑青瓶子,瓶身上尚有許多泥土的痕跡,想來是剛從地窖裡拿出來的。瓶口泥封尚未揭去。瓶身上大紅色的箋子已然年久色褪,但依然能清楚看見上面寫著「瀛玉酒」三個篆字。舒娥雖不飲酒,卻也知道酒以陳為貴,眼看這瓶酒是塵封多年的樣子,心裡更加喜歡。忙拔開瓶口上的塞子,又拿出一對小小的玉石酒杯,分別斟上。

    只覺得一股清香混著酒氣撲鼻而來,彷彿春日而身置於百花園中,旭日暖風,和著綿軟溫雅的清香襲來,中人欲醉。酒色淡黃,如琥珀一般,只是倒在玉石杯中,反而不見其美了。

    舒娥端起兩杯酒,對著層層密竹,喃喃念道:

    維興盛太平不易之元,百花競放之月,春歸夏至之日,日至中天之時,謹立竿竿玉竹林中,身著翩翩臨風之衣,頭戴拳拳深囑之釵,手執濃濃瀛玉美酒,遙祝悠然苑主人名佑字然諾者,百年平安壽數,今宵更添一辰。

    祝曰: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

    舒娥說著說著,喉頭便有些哽咽了。眉壽萬年,永受胡福。只可惜,我卻不能親見了……不行,今日是三少爺的生辰,怎麼可以落淚?舒娥忙斂了斂心神,只是心裡難過,卻再也說不出什麼了。只是忙忙說道:

    聊以清酒一杯,達誠申信。

    說完之後,雙手酒杯一碰,將一杯酒端到自己唇邊,舉頭喝下。

    許是酒味太烈,又許是喝得太急,舒娥一杯酒下肚,便即咳嗽起來。左手尚有一滿杯酒,被晃得滿手皆是。右手執著空杯,輕拍胸口,直到咳出了淚來,方才慢慢止住。舒娥輕輕將酒倒在地下,扶著一竿竹子,竭力忍住了眼淚。

    「然諾,然諾……嗯,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好,我便陪你飲足三杯之數。」說完又斟上兩杯,這一次學得乖了,不再一飲而盡,而是緩緩嚥下。只覺得辛辣苦澀之意,尤勝第一杯。這次舒娥果然不再咳嗽,只是兩行清淚,卻已經順著臉頰流下。

    舒娥又斟上兩杯,舉杯一碰,「你是至誠君子,最重然諾。你既和我有約,『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我雖是弱質女子,卻也定當信守約定。可是……可是……事到如今,我還回去幹什麼?」

    說道這裡,舒娥心中一驚,我怎地如此心地狹小。我雖願意終身服侍於他,難道便不讓少爺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嗎?我一個小小丫鬟,又能為他帶來什麼?他……他有了歸宿,原是再好不過。可是,當初……唉,總是我自己想得太多。

    舒娥心裡煩亂之極,不管怎樣安慰解釋自己,都沒有辦法釋去心中的悲傷之意。初到三少爺身邊之時,她不過還是一個不諳世事、淳樸天真的少女。在少爺身邊的半年,實在是她最為開心的時候。然而那時候雖也是一心一意地對待少爺,卻總覺得那是身為丫鬟應該做的。如今別離日久,當日在一起生活的時光,才點點滴滴被咀嚼回味。少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笑,比之當日在身邊時更為清晰。

    此時突然得知,自己心心唸唸想著的少爺,身邊從此有伊人為伴,心中的失落,卻是不可抑制的。從突然進宮到今日,舒娥一直便像是在做夢一樣。驚懼、害怕、無奈、等待……種種感情一起聚集在心頭,直到今日,一旦流了眼淚,所有的委屈,都變成了淚水,湧了出來。

    不知不覺,酒又送到了唇邊,這一杯,卻似乎沒有味道了。

    舒娥放下杯子,伸手到袖裡拿帕子,卻摸到了一把折扇。及至打開折扇,卻連淚也顧不得拭去了。

    扇子正面是林公公幫她畫上的冷箭竹,簡單素雅。舒娥卻是因為極愛那一片冷箭竹的清幽,自打華芙描下了花樣子,雲肩上、披風上、扇子上,都少不了這個樣子。

    只是永安堂的宮女都不擅畫,華芙見舒娥執意想要,正動手繡了一幅團扇的扇面,還沒有完成。華芙精工細描的花樣子甚是傳神,卻不會作畫。舒娥正在念念不忘時,林公公聽見了,便幫舒娥畫了這幅扇面。

    就是大前日吧……

    林公公正在畫扇面,何嫂從外面走了進來。一張口就說到:「給夫人道喜。」

    舒娥本在看林公公作畫,聽到何嫂這樣說,轉過身來問道:「道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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