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雲淡風輕的日子,因為多了幾個少爺姑娘,府裡日日都格外熱鬧。三個姑娘愈來愈親密,彼此姐妹相稱,清姐姐、敬姐姐、淑妹妹的呼喊不絕,三位太太也很欣慰。
九月十二日,董家房子大概已經整理妥當,董老爺讓管家來請太太帶著少爺姑娘回董府。董清凝卻說不願與姊妹們分開,這裡太太也一再苦留,姑太太因不忍獨將女兒留在這裡,便只遣了董少爺回去。
曹府太太也說,橫豎是背靠背的兩座宅子,後牆都是並著的,你家老爺也不常在家,回去清冷了,倒不如隔幾天讓清兒去給父親請安,既可全了父女之情,也不至於讓孩子回去沒有姊妹作伴,閨中寂寞,我也實在捨不得清兒這孩子呢。說完太太嘴角現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彼時舒娥正跟著少爺給太太請早安,看著這笑,只覺得無端地暗暗心驚。
請安過後,太太留下少爺說話,舒娥便一個人回去。路上忽聽到一聲稚嫩清脆的「舒姐姐」,舒娥覺得這聲音好生陌生,回頭一看,卻是四少爺曹佾,自己取了別號,叫做景休的。他的母親,便是已故去的五姨太太。
舒娥上前斂衽行禮:「四少爺好。」曹佾微微躬身,拱手還了半理。
「四少爺叫我一聲『舒姐姐』,我已經不敢當了,為何還要這麼客氣?」舒娥笑著問他。
四少爺性格向來孤僻,除了跟三少爺交好,與其他兄弟姐妹之間也是落落難合。又因為母親早故,太太向來不大喜歡這個孩子,所以府上的下人們都不太敬畏這個主子,更別說巴結奉承、笑臉相迎了。
舒娥曾聽三少爺說過他的這個弟弟,深讚他清逸高潔,不同俗流。舒娥又是個不懂得趨炎附勢的人,故而舒娥待四少爺也是十分誠懇親切。
「四少爺要去哪裡?」舒娥問道。
「去三哥那裡等他。」四少爺答道。兩人邊說邊行。
「這府裡的丫鬟見到我,若不是遠遠避開,便是唯唯諾諾,不想與我說話,獨舒姐姐待我的神色與待我三哥一般無異,並不因太太厭棄我們母子的緣故……」景休提到母親,泫然欲涕。
不等景休說完,舒娥做個噤聲的手勢,說道:「府裡人多嘴雜,四少爺年紀尚小,莫要給自己惹上無端的麻煩,」因看四下無人,又笑著說道:「太太自來厭棄少爺,但少爺生來卻不是為了給太太厭棄的。為知我者活,不知我者,又何足道哉?」
景休破顏微笑,深深打下恭去,叫了聲「舒姐姐」,並搖手示意舒娥不要還禮,「難怪前幾日花會,三哥在吹台聽一個會吹簫的人奏了那首曲子,臉上的神色,又是嚮往又是惋惜。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舒娥愈聽愈是奇怪,不禁問道:「不知你們聽到的曲子,跟我有什麼關係?四少爺說話,叫人好生摸不著頭腦。」
「三哥說那曲子好像同你一樣,只可惜你沒有聽到。」四少爺忙解釋道。
「什麼曲子像我,你們可把我說的太好了……」舒娥只覺得心中一動,臉頰暈紅,只是有些念頭心裡想也不敢想的,忙錯開思緒,向四少爺笑道:「既然兩位少爺覺得我像那曲子,那麼這首曲子,我雖不聽,卻已是聽,曲在心中,不聽而聽。」
景休點了點頭,似有所悟,又似甚是讚賞,隨即說道:「舒姐姐,我心中敬你佩你,便以你為親姊,想來也無不可。只不知你……」
舒娥不等說完,躬身行了禮,「此處雖不便結拜,然你我都是不拘此節之人,古人有撮土為香,今日你我便指天為證,姊弟之情,皎如日月。佾兄弟,今日結拜,做姐姐的好生歡喜。倉促間無甚禮物相贈與你以為表記,只想勸你一句,此後萬事看開。」
景休點頭答應,心裡甚是感激。「剛剛請安時,三哥讓我去他書房裡等他,前日我寫的詩,不知他可看了沒有?」二人說著來到書房,舒娥在書案上一找,原來四少爺寫的是一首五言律詩。
舒娥只見景休寫的是: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襟。
秋心本無愁,何須悲且吟。
天像日日改,星軌夜夜新。
轉身經年過,誰能歷古今。
輕輕點頭,「難怪三少爺前日連連叫好,原來是為了這首詩。佾兒,這首詩雖然平仄有些不對,對仗不甚工整,然而文辭雋永,意象高遠,更難得的,是這份洞察世事的睿智和開闊的胸襟。平仄韻腳,格律對偶,原不為限制佳句所設。」
景休聽了這話,雙眸晶亮,不知是為了舒娥稱讚自己,還是為了這新認的姐姐竟然有如此才學,且如此脫俗超凡,不落窠臼,心裡甚是高興。雖不知舒娥來歷,卻以認定她確有非凡才學,並且不以為奇,反以為喜。於是對舒娥說道:「姐姐,你能不能……」
「你有所求,我必定竭力辦到。」舒娥笑著對景休說道。
「幫我和詩一首。」景休眼裡滿是熱切的盼望。
「你若不嫌姐姐才疏,來日定然寫一首和你的詩」,舒娥笑著說道,「只是你的詩意境幽遠,姐姐未必和的好呢。」
二人相談甚是投契,看看已經過去半晌,曹佾便依依不捨得告別舒娥。
舒娥留景休再等等三少爺,景休搖了搖頭,只說今日有所獲而去,不必等了,便轉身離開。舒娥看著他瘦弱的背影,竟有如此的超然和決斷,不禁又是高興,又是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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