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某種心虛,許櫻哥一把將那張紙揉在了手裡,起身笑著迎了上去:「罵他呢。我讓他辦差他卻辦得影子都不見了。」
「他不是一直挺踏實能幹的?」張儀正瞟了眼桌上,但見桌上一疊白紙,什麼都沒有。可他分明看見許櫻哥適才在俯身寫字,於是又把目光投到了她的手上。
「不是老實得過分了麼?」許櫻哥微不可見的將手往袖子裡縮了縮,因恐他追問自己究竟讓雙子辦的什麼差事,轉身就準備往外溜:「時辰不早,洗洗睡罷,明日還要早起呢。」才走了兩步,就被張儀正握住了手臂:「你急巴巴地使人去尋我,可是有事要和我說?」
要不要和他說趙璀還活著?許櫻哥很猶豫。趙璀絕不是好人,這一點毋庸置疑,但她不知他此番出現的目的和因由,若他落到張儀正手裡,難保會洩露出他們兄妹的真實身份,陷整個許家同他兄妹二人於險地。最保險的辦法還是通知許衡,由許府出面去處理這事兒。一瞬間的功夫,許櫻哥閃過無數個念頭,最終看著張儀正微笑道:「有啊,我想與你說,多謝你適才陪我出門。」
張儀正似笑非笑地將手順著她的胳膊往下滑,許櫻哥的心由不得緊緊地揪了起來,技巧地將另一隻手放在張儀正的手上:「等我洗好又來?」
張儀正盯著她的眼睛,微笑著,堅決地握住許櫻哥捏著紙團的拳頭,然後往上舉,許櫻哥緊張地思索著如何和他解釋紙團上的字,張儀正卻在她緊握的那只拳頭上輕輕落下一吻,低聲道:「我想同你說,我和你是夫妻。你……你不依靠我又依靠誰呢?」言罷鬆開許櫻哥的手。自入了淨房。
我賭不起。許櫻哥盯著那只拳頭看了片刻,聽著淨房裡傳出來的水聲,堅定地將那張紙湊在燈上燒了。夜風透過淡青色的窗紗,來回滌蕩了幾遍,金漆小香鴨裡吐出來的芬芳很快便將這絲煙火味掩蓋得乾乾淨淨。
許櫻哥走入淨房,遞了塊乾淨的帕子給張儀正,自取了茉莉香味的澡豆洗臉洗手,準備盥洗入睡。張儀正看了她一眼,先走了出去。等許櫻哥收拾完畢行至床前,張儀正已經歪倒在床上閉了眼睛。許櫻哥放下帳子吹滅燈,輕手輕腳地在他身邊躺下來,睜大眼睛看著因了月色而半明半暗的室內。默默想著心事,默默想著許扶與盧清娘,默默回憶著那個明淨的少年崔成,然後不可遏止的難過。
月光漸漸淡到看不見,臥房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窗外風聲漸起,吹得林木嘩嘩作響,幾大滴雨珠辟里啪啦砸下來,濺起一股淡淡的土腥味兒,清新的味道隨著夜風自窗縫裡鑽進來,氣溫舒適又宜人。許櫻哥有些累了。朦朦朧朧地想要睡去,身後探過來一雙溫暖有力的手臂,將她環住了。撈入懷裡,她貼著張儀正厚實的胸脯,聽到他有節奏的沉穩的呼吸聲,突然間很想哭。
於是她轉過身,將手摟著張儀正的脖子。把臉貼在他的肩膀上,給自己找理由:「做女人好難。盧清娘好可憐。」言罷肆無忌憚地靠在張儀正的懷裡流了淚。
張儀正並不言語。也未出聲責怪她,只將手輕輕撫著她的頭髮和肩背,許櫻哥卻越發覺得委屈,更覺得各種各樣的壓力好大,於是越哭越大聲。
隨著她的哭聲漸大,外間有了響動,門被人輕輕敲響,紫靄的聲音先前還怯怯的:「奶奶?奶奶?」聽不見她的回答後,安靜了片刻便強硬起來:「奶奶您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您別急,婢子這就去請大奶奶和二奶奶過來!」
張儀正有些尷尬與惱怒,紫靄這死丫頭明明曉得他在裡頭,話裡行間卻沒他什麼事兒,分明是懷疑他虐待許櫻哥了麼?還威脅他要拿長嫂來壓他?於是有些粗魯地道:「瞎嚷嚷什麼?再叫就把你轟出去。」聽到外間沒了聲息,才在枕邊摸索了塊帕子給許櫻哥擦淚,半是威脅半是安慰地道:「不許哭了!」
許櫻哥用力揩了下鼻子,哽咽著道:「我要濕帕子,冷的。不然明日早上我眼睛就是腫的。」
張儀正只得自認倒霉,摸索著起身點燈,給她尋了塊濕帕子過來。許櫻哥將帕子敷在眼睛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紫靄鍥而不捨地再次問道:「奶奶,您還好?」
張儀正皺起眉頭要發火,許櫻哥忙道:「我很好,你去睡吧。」
紫靄這回乾脆利落地應了一聲,掌著燈離開了。外間的雨聲風聲越發大了起來,許櫻哥取下已經變熱的帕子遞給張儀正:「要喝水。」
張儀正倒也沒嫌她煩,轉手遞過一杯溫開水,微諷道:「我竟不知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許櫻哥只顧喝水,喝完了才說:「我不是覺著我們這般好,盧清娘和我五哥卻生生走到那個地步,真是叫人唏噓麼。」
張儀正的目光閃了閃,接了她遞過來的空杯子,有些不屑地吹滅了燈,摸索著在她身邊躺了下來。想著之前他抓住自己拳頭的那一吻,許櫻哥頗有些心虛,便往他懷裡縮了縮,無話找話地道:「待我入了宮,你沒事兒的時候多去看看我吧?」
張儀正在她的頭頂上「嗯」了一聲。許櫻哥便又往他懷裡縮了縮:「你說一個人怎會變得那麼快呢?原來他們可是很恩愛的。」
她定是知道了什麼他所不知道的,偏來百般掩蓋,不說就算了,反正他遲早會知道。從前他覺著自己總是看不透她,如今卻漸漸覺著她的心思其實也就那麼簡單,她也會心虛。張儀正的心情就有些好起來,反問道:「你都不知,我又如何能知?」
許櫻哥便不說話了,拉起他的手放在她腰上,又往他懷裡縮了縮。張儀正默了片刻,決然將她翻過來面對著他。俯身吻了下去,一手探入她的衣襟中耐心地摩挲著。許櫻哥先前還有些被動,漸漸也就回應起他來。
風雨聲中,二人高床軟枕地躺著,此番滋味又與白日在淨房裡時不同,溫柔似水,纏綿如絲。張儀正覺著他是在安慰許櫻哥,許櫻哥覺著她是在彌補並掩蓋某種情緒。二人各取所需,各按各的想法行事,卻是都得到了滿足。
風雨聲漸歇。許櫻哥累得半死,什麼都沒法兒去想,糊里糊塗地就睡了過去。一覺醒過來時天已經大亮。想起她還要帶著張幼然入宮,立時嚇出了一身冷汗,掙扎著起身匆忙盥洗梳妝,一迭聲的指使人:「怎不叫我?快去瞧瞧三娘子那邊可準備好了?讓她過來,我們這就出發。弄些方便的糕餅和茶水。我在車上吃。」
「急什麼?娘娘又沒規定你什麼時候入宮。這時候去也不算晚,到時就說,怕去得早了影響娘娘休息就是。」張儀正穿著整齊地從外間進來,不由分說便命眾人:「好生擺上一桌早飯,和三娘子說,讓她稍安勿躁。不急。」
許櫻哥見他如此,便不再堅持,努力收拾出個好心情。歡歡喜喜地同他一起吃飯:「你特意留下來陪我的?」
張儀正道:「我總要把你們送進宮去。」心裡卻想著大清早便悄悄跑到許府去的雙子,於是忍不住又看了許櫻哥一眼,旁敲側擊地道:「你這次入宮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又出來,盧清娘與你族兄那裡你可有什麼安排?」
許櫻哥垂著眼只顧給他布菜,聞言道:「和大嫂二嫂打過招呼了。讓青玉照料著盧清娘在府裡的客房裡先將養兩日,再送她回娘家。至於我族兄。想來他做下這些事,我父兄不會輕饒了他,盧家也不是好欺負的。」她要入宮,手伸不到這麼長,許扶和趙璀就暫時交給許衡去收拾。
張儀正點點頭,不再言語。
許櫻哥緊趕慢趕,總算是在午時之前趕到了含章殿,朱後才從昏睡中醒來,聞聽得她們來了,便立即宣召張幼然。
縱然是經過一夜強化訓練,路上許櫻哥也在不停地同她打氣,但第二次出門就見到了這個國家最尊貴女人的張幼然還是不可遏制地怯了場,上牙磕著下牙,一句話也說不利索。康王妃等人微微皺眉,朱後卻是耐心得很,溫言問了她些日常的小事,例如她平時喜歡什麼,讀了些什麼書,女紅能做到什麼地步等等。
張幼然鼓起勇氣偷看了眼朱後,只見朱後雖滿臉病容,卻慈眉善目的,臉上還帶著微笑,一顆心也就慢慢平靜下來,話總算是能說得利索了,不出彩,卻也不至於失禮。
朱後聽她細聲細氣地說了一回,有些累了,便叫許櫻哥與惠安郡主:「帶她下去歇歇。」這是覲見結束的前兆,只等賞賜一下,張幼然便該回去了。
許櫻哥便含笑上前去牽張幼然的手:「妹妹隨我來。」
張幼然猶豫了片刻,低著頭行了個禮,起身準備跟著許櫻哥出去。朱後也接了紅素姑姑遞過來的帕子擦臉,卻見外頭進來一個女官,匍匐在地上低聲道:「娘娘,芙蓉宮羅昭容說是想請康王府三娘子過去坐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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