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襲行動開始!
士兵們以盾牌和長矛為先導,每人手裡都攥著一個拉開保險的手雷他們舉著火把,沿著蜿蜒的甬道走了百來步,之後就遇到鱷魚……之後是符咒恐嚇,之後是叢叢的竹刺,之後是木柵封鎖,再之後是連續的暗哨截殺。
這裡是山寨土王的保命通道,果然設下了重重防禦。
突擊隊一路過關斬將,硬是推進了200步。但突然間發生了一次塌方,最前面幾十名士兵全被堵在了裡面
這關鍵時刻,一群不起眼的漢子們登場了金士麒身邊帶著一群民勇隊士兵,他們之前的職業是礦工奴隸。聽說甬道塌方,他們就雙眼發亮:「都讓開,這是我們的活兒!」
他們狂挖了一晚上,連續掘進、打支撐、裝擋板、抽水……終於把被困者全都挖了出來。那兩名帶路的甲兵首領也被拖了出來,也都活著,但他們明顯都挨過揍。
但突襲行動失敗了。這行動追求的就是一個「快」字。他們折騰了大半天,守軍已經把後半截甬道堵死了。
等到第二天清晨,進攻方卻發現花婆娘娘雖然堵死了一道洞穴,卻又打開了一扇天窗!那甬道的上方,那座威嚴的城牆怎麼有點塌陷呢!
經過一番測量和探查,官兵們發現:昨日塌方的位置就是城牆的正下方。查應才當機立斷下令在那裡鑿出一個爆破洞,把陸營所有的20石火藥(2400斤)全塞進去!管他成不成。至少也要聽個響!
礦工們一直忙到了中午時分,之後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名士兵點燃了導火索。
戰場上一片寧靜。冷風習習,枝葉翻滾。戰壕中,士兵們堵住了耳朵,瞪大眼睛;樹林中,鳥兒在給幼雛喂蟲;草叢裡,野兔在給寶寶喂nai;螳螂們站在早春的小花上,把腹部交疊在一起摩擦著、摩擦著……
金士麒也蹲在戰壕裡。他手裡拎著一條小細繩,上面拴著一個大銅錢擺動著、擺動著……
查應才等得心煩,便抓住那銅錢。「賢弟,你這是玩什麼?」
「哎呀放手!我在計時……」
「轟!」……
大地在顫抖!戰壕裡人們齊齊翻滾摔倒,楯車也被衝擊波掀翻在地。緊接著碎石磚塊飛出百步打在頭盔上砰砰作響,螳螂們各自紛飛。小鳥展翅哀叫。小兔紛紛吐nai。人們忙爬起來看那銅頭主寨,一股蒼白色的煙塵正如浪般綻開,轉瞬間升騰到了百丈之高!
「列隊列隊!」查應才大吼著。他本想藉機衝進城去,可是那煙塵已如大浪般撲湧過來,把一切都淹沒了。
……
天啟七年正月初五日,銅頭寨城牆被炸崩,形成10丈長的缺口。
一刻鐘之後,遷江陸營主力部隊就翻越了城牆崩塌處形成了亂石坡。攻入了城中。
銅頭寨本在城牆上下駐有200名甲兵和1000多名赤腳兵,那是他們最後的防禦力量。但在爆炸中或死或傷或暈。剩下的也被震的心驚膽戰,紛紛投降。遷江陸營一路未遭到抵抗。他們先打開城門,又迅速地衝向銅頭土王的「小王宮」。
那位年輕的土王當機立斷:投降!
但彼一時、此一時,現在的受降已經有些晚了!他全家被綁縛起來,押在木籠裡。王宮所有的近衛士兵被捆在一起,亂槍捅死。
遷江陸營,還有一同入城的崩山、斷角兩寨山兵按照事先分配的任務佔領著主寨。他們開啟銀庫、查封糧倉、駐守城門和哨塔、捕捉甲兵吏目富戶女人……
一切都亂中有序。
查應才掏出了軍情司準備的名單,從銅頭俘虜中點了幾個老者。「據說你們幾個懂漢話,又曾在寨中任職?本官要你們協理銅頭寨,可否?」
「甘受驅使!」那幾個老者紛紛跪倒在地。
事實證明:無論古今中外,多學一門語言總有好處。
……
金士麒卻沒有入城,破城當日他就下山回到了碼頭。
他不進城,因為他知道城中到處是燒殺搶掠,泣血哭嚎。其實金士麒和查應才已經很盡力了,他們為了避免各寨山兵禍害民眾,把最肥嫩的「佔領糧倉、馬場和王宮」的任務交給他們,讓他們滾得遠一些。藍犸等後續的1000多名山兵們也被遷走,被勒令回後方待命。
但那些慘劇是無法避免的。遷江陸營大部分士兵也是山民出身,他們血性極大。營中的漢兵們也不是善碴,入城後也會肆意橫行。
戰爭,總是與罪惡同行。
金士麒只能遠遠避開。
出了山之後,金士麒又得知了新的軍情:此次戰爭的主將何玉九親率柳州、慶遠兩營大軍已經合圍了刺須寨。被金士麒扶持的「候任土司」韋昆也開始行動,很快就會奪權。
現在,只剩猛坎。
……
金士麒回到碼頭上,立刻開始整頓兵力,以備決戰。
當前,金士麒手裡最主要的力量就是「銅頭民勇大隊」。這支大型雜兵部隊是金士麒的傑作,短短一個多月,他們就依靠著游擊戰、運動戰,實現了「鄉村包圍主寨」的大好局面。銅頭寨幾乎所有的村落都被他們囊獲,雜七雜八的兵力近1500人。這規模已遠超「大隊」級別,相當於半個營。
民勇大隊的核心軍官多來自水營「暗箭秘密部隊」,大部分士兵都是銅頭寨的奴隸、農奴、赤腳漢子……都是受壓迫階層,可謂是「根正苗紅」。
金士麒的深層次目的,是想通過這次整編「精煉」出兩支隊伍:一支「輕步兵部隊」。作為未來銅頭寨的治安軍;另外一支是「管理隊伍」,準備接管銅頭寨。
金士麒下令:民勇大隊所屬4個中隊,各百總率其主力精兵集結於碼頭。
三天過去了。羅昂和另外兩名漢人百總都帶兵抵達,彙集了600多人。但那位新崛起的奴隸百總「馬托」卻沒有來,他只派了個小卒來磕頭,道:我們正忙著與血石寨爭地盤,還要抓捕一批逃亡的甲兵畜生,暫時來不了!
羅昂怒道:他這是抗令啊!將軍你不能輕饒他……至少也把他們那路的軍火供應停了!
金士麒卻不動聲色,只讓那小卒子帶話回去:馬托你辛苦了。有什麼需要的只管報給我。
「民勇大隊」的600士兵在河岸上單獨建營,金士麒又從2個正規水兵大隊中召了100官兵臨時擔任骨幹。金士麒曾撥給羅昂50桿追雲火銃,他現在把水營所有的100桿都調來。還加上了金府私兵的20桿,總計120桿。
這支游擊隊起家的「民勇大隊」,轉瞬間就變成了藏寶港旗下裝備新火銃的第一支部隊。
……
天啟七年,正月十日。一個驚人的消息傳到了銅頭寨。
雷鳴堡出事了。
金士麒的好戰友、好兄弟、北坡寨大王藍犸。他聯合了南坡、血石等寨子2000多人,突襲了駐留在雷鳴堡附近的500銅頭甲兵就是之前與金士麒達成停戰協議的那夥人。藍犸等人是要徹底消滅銅頭寨的軍事實力,不給銅頭寨留下復興的機會。他們是落井下石,真是太噁心的。
更噁心的是:他們的突襲並不成功,500銅頭山兵逃走了300多,據說逃往紅蹄寨去投奔猛坎。
更更噁心的是:被困在附近的紅蹄殘兵也趁亂衝出了包圍圈,逃往了紅蹄寨。
金士麒的精心佈置的「待價而沽/守株待兔」復合方略,被這幫野豬一般的盟友給踹翻了!聽到了這消息。金士麒氣得往河裡砸了幾百塊石頭,眼看著河水在上漲。
金士麒累了。他站在碼頭上。注視著滾滾的紅水河,思索著。
一年前,他來到這個世界上;半年前,他踏上了遷江這塊土地;一個月前,他發動了對猛坎的決戰。這一刻他卻在深思:「我的敵人到底是誰?」
他胸懷壯志,認定了遷江十寨就是他的根基。這山山水水都是命運賜予他,這裡有土地,有資源,有人力,還有大明境內最勇猛的兵員。退一步來說,他這一番征戰是為了家園的安全;進一步說,挑戰猛坎是他揚名天下的機遇。可是自從達妮被害死……不,她只是失蹤……一股子單純的仇恨卻佔據了他的心胸。
「這十寨的出路到底在哪裡?」金士麒靜下心來思索著,他回憶著他所目睹的山寨統治中的醜惡困苦,還有戰爭中凶殘和罪惡。他忽然明白,自己即便戰勝了猛坎,這十寨仍然是一個骯髒的牢獄。藍犸、莫土司,還有那些與他呼朋喚友的土司老爺們,只要他們存在,這十寨永遠不會寧靜。
只有把這一切都顛.覆掉,才能建立起真正屬於龍武兄弟的基業。
金士麒越想越亢奮,又開始往河裡丟石頭……
……
第二日上午,金士麒正在檢閱幾百名「民勇士兵」列陣操練,忽然有水兵們綁了兩個山民漢子進了軍營,報告他們要偷船!
金士麒抬眼一看,冷笑道:「怎麼是你們倆?」
那偷船賊,竟然就是那兩個命運坎坷的甲兵首領。他們貢獻的「甬道」雖然沒能直通城內,但官兵卻借此炸毀了城牆,因此也算他們立功。查應才給了他們「城防隊副官」的虛職,他們不願受任。查應才又賞銀百兩,他們還是不要,破城當日就走掉了。
現在竟跑來偷船?
「幾日不見,瘦了。」金士麒盯著他們,「偷船,是要過河?」
那兩人用複雜的眼神瞪著金士麒,稍後有一個點點頭,「去找弟兄們。」
原來他們也聽說了那500甲兵被襲的消息,竟想進山去聚攏他們,之後再謀求一些打算。
「打算什麼呢?」金士麒平淡地問,「去投奔猛坎,與我拚命?」
他們卻連忙搖頭,說不敢,說是只想把他們安全帶回山寨來。
這兩個漢子性情都很率直,不像是說謊。但他們表情卻非常痛苦,又黯然說道:「主寨的甬道是我們透露的,現在大家知道,都在罵我們!」「有人要殺我們」「我們在寨中活不下去……」
「那主寨遲早要破!」金士麒立刻道,「若是沒有你們,你們銅頭寨要多死十倍的人!」
淚水噗噗地從那兩個漢子眼中流下來,「即便如此,我們還是叛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