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第一卷戰事已平風波不止,接下來劇情緊湊。新書推薦中,新鮮出爐,諸位趁熱收藏嘍!
——————以下是正文——————
戰鬥結束了。
之後的幾天裡,張山島上一直在整備部隊,醫治傷兵,收斂屍體。為了防止奴兵去而復返,只派遣少數人員前往覺華駐守。龍武諸公子得知了父兄陣亡的消息,無不悲愴哭嚎,整個小島沉浸在哀痛之中。
直到五天之後,二月初三日,寧遠終於向覺華島派來了斥候。他們告知:建奴確實已經退去,主力抵達錦州一帶,隨後將過遼河回到他們的控制區。總而言之,遼西大地的災難結束了。
正如金士麒戰前預料的那樣:寧遠城被困兩日,城未破。袁崇煥、孫元化等人都安然無恙。
雖然猜中了這個結果,但他萬般悲哀:「我只猜對了一半,卻猜不到更關鍵的另外一半。你寧遠倒是保住了,我大覺華島被屠啊。」
接下來的幾天,人們將浮橋改造成臨時的碼頭,用龍澤武騰兩艘大船將民眾送往覺華島。每天5個班次,持續運了10天才完成。那島上早已一片灰燼。少數能明辨的就是最後幾百步長的浮橋殘段,雖然也被點過火,但沒有燒起來。它們重新被拆解搭建成營房。
金士麒下令保留最後50步的殘橋,留作紀念。他親自來到浮橋的第一組木筏前,才驚訝地發現,他刻著「千總官金士麒設計建造」的第一塊木板,竟然被鋸下來帶走了!
「大概是被建奴當作戰史資料了吧。」金士麒想,「若是未來攻入瀋陽城,一定要找回來!」
從戰鬥平息那一刻起,水兵們持續地駕駛著小劃子出海搜尋奴兵首級。每一個頭顱就是50兩銀子。10個頭顱就能封副百戶、20個頭顱就封正百戶,可封妻蔭子。搜尋工作持續了將近10天,覆蓋了周邊10里的海域。最後統計:龍武艦隊的海面截殺之戰,總共獲得610個首級。再加上反登陸戰的412個,還有斷橋之戰的2個,總計破千!
金士麒在離開張山小島之前,在山頂的一塊石頭悄悄鑿下這一記錄。他心想若有朝一日能回到未來,我一定要到張山島上來看一看。這傢伙習慣性地用了阿拉伯數字,他刻的是——
「龍武金士麒1024」
……
戰後,金士麒決定重建他的部隊。
金府的私兵傷亡慘重,來關外作戰的400人被殺至130人,活蹦亂跳的不足100個。龍武水師的士兵在島上的7000人,活下來1000人,身體健康的只剩600。
他們是殘兵,但也是經過戰爭考驗的最頑強的士兵。正如被捶打過的礦石,最後剩下的部分彌足珍貴。還有遼東各地逃到島上來的1000多潰兵,也可以挖掘一下。
金士麒很有心眼,他有一個小冊子,記錄著幾次戰鬥中的勇士名錄:浮橋之戰中抗盾挽弓的士兵,駕著喜鵲和夜鶯號的士兵,還有在海灘反登陸戰中堅持到最後一刻的水兵。
金士麒決定整合島上所有老兵,再加上留在山海關的100私兵,重建一支500人規模的私兵部隊。它將是金士麒征伐天下的種子部隊。
金士麒越想越亢奮,揣著小冊子去找查應才。
金士麒來拜訪時,查應才正整理戰報,實際就是向皇帝請功討賞。這工作很重要,說實在的,很多人拚命就是為了這一刻。金士麒掏出了小冊子,說:我的事情也很重要。
倆人湊近了慢慢說話,因為他們的嗓子都很沙啞。金士麒的嗓子是在戰場上亂喊累壞的,查應才是在靈堂上哭啞的。戰爭結束之後,這些晚輩們都在祭祀父兄。金冠對查應才有知遇之恩、提攜之恩,查應才的流淚數量超金士麒百倍。
此刻,查應才聽了金士麒的私兵擴軍計劃,便啞著嗓子說:「不成,你沒那名分。」
金士麒最近最討厭的詞就是「名分」。莫兒那小娘雖然**於他,但之後就再也不讓他碰了。她還說是之前昏了頭,不該在服喪期跟他那啥。這歸根結底還是自己欠她一個名分。否則,名正言順地把她收在房裡,無論耍出什麼花樣別人都不知道嘛!
但查應才說的名分,是金士麒的職務問題。他只是一個「臨時工」千總官,根本沒資格養那麼多私兵。別的不說,龍武水師裡也只有老爺生前擁有500兵員,其他幾個游擊將軍的兵都不多。就連那吳襄,關外首富,在軍中有六個兼職,他也只敢養299名,這都是名分的問題。
終於談到了金士麒最關心、也最不好意思問的事兒。他試探著說:「查兄,按照咱大明的軍制,我接下來是不是要……那個……接過我爹的劍……繼續為皇帝效力啊?」
查應才點點頭,「沒錯,你別想跑。但大公子你蔭受的只是世職啊!」
原來,當年朱元璋皇帝制定的是「軍戶制」。全國有200萬戶「軍戶」,子子孫孫都要從軍,被稱為「衛所軍」。各級軍官稱為「衛指揮使」、「千戶」、「百戶」等等。這職務是世襲的,就是一種「軍事貴族」。
查應才還說,古時候貴族分為「公侯伯子男」五個級別,為啥咱大明只有前三級貴族,而沒有子爵和男爵?其實你可以把「衛指揮使」當作子爵,「千戶」看做男爵,只是換了名稱罷了。但這名目一變化,對朝廷掌控貴族很有利,這都是太祖皇帝的智慧。
但軍戶制度施行百多年,形如死水,逐漸乾涸腐臭,部隊逐漸變得羸弱。現在北方九邊包括咱這關遼大軍,都打破了原先的軍籍,還招募了民戶,混合編成「營軍」。如「總兵」、「參將」、「都司」、「千總」、「百總」等名目,是授予營軍軍官的臨時職務,軍官死亡或退休就收回去,不世襲。
總而言之,一隻軍隊,有兩套軍職體系。
就拿金冠將軍來說,他的主要職務是「龍武中營參將」,輔助職務是「副千戶」。如今金冠離世,金士麒可以繼承的只有「副千戶」一職,而「參將」職務根本沒戲。
「……」金士麒有些傷心,暗道:「早說嘛!看我這幾天累的,嗓子都啞了。」
「但你還有希望。」查應才喝了一口茶,「老爺是戰亡捐軀,這是大大的軍功。朝廷本會『恩授』給你。再加上你自己的軍功,你府上還要仔細打點上去,過些日子你至少是個守備,多花錢就能授個都司。」
「那我就跟吳襄同級了!那吳三桂該稱呼我什麼?」金士麒又振作了,但轉瞬一想,這才回到大明沒幾天,就學會花錢買官了,真是變壞了。
金士麒又想到,即便升為都司,他還是只能養吳襄那規模的私兵,還是不夠用啊。他便提出了一個大膽的計劃:「查兄,我估計你也會再陞遷,至少也是都司。到時候我們雙都司合璧,共養一支部隊,如何?」
金士麒說得很誠懇,這個計劃也絕非他突發奇想,而是籌謀已久。他要收攏查應才、姚孟陽等所有的龍武青壯年力量,合併成一把撅不斷的筷子,共同建造一支軍隊。
查應才想了半晌,還是搖頭,「不成。我們加在一起也養不起那些兵。」
金士麒暗道:我有錢啊!老爹留下一個什麼內庫的鑰匙,那肯定是個藏寶洞!這話他不好直接說出口,只能說:「那我爹是怎麼養的起?」
查應才笑道:「幾百私兵,年資費就要幾萬兩。那可不是老爺自己口袋裡的銀子。老爺掌控島上軍餉、軍資,還有商運採辦。每年過手的銀子數十萬計,在這基礎上才能把帳目做平,挪出銀子來。」
金士麒臉上一紅,暗道:啊,我那老爹也不是貪到自己口袋,這練兵也是為了朝廷嘛,這是……好事兒。
查應才又尋思了一會,卻一聲歎息。「現在還不是編排私兵的時候。咱們兄弟自己會是個什麼差事、什麼著落,我們還不曉得吶。士麒啊,這戰後的情況可比戰中更微妙呢,你我都要謹慎從事。」
金士麒更凌亂了,「還有什麼東西比建奴更棘手的?」
查應才指著面前的桌案,「軍功。」
「難道我們打得不好?」
「是太好了。這軍功太大,一千顆首級的大功,十年來獨一份。」查應才苦笑著,「我們承不起!」
……
二月初七日,戰事終於平息了,據報建奴主力已經過了遼河,凱旋而歸。錦州一帶只留了少數部隊以防追擊。
真是笑話,誰吃飽了撐的去追擊他們。
這日正午,寧遠文武官員親臨了覺華島。為首的是兵備道袁崇煥大人,可惜恩師孫元化沒來。寧遠派來了分屬三個營的九千兵馬護衛,浩浩蕩蕩地抵達覺華島。文官武將們視察了幾處戰場,看到那些被焚燒的營房、糧倉、樓宇,還有滿海灣的船隻殘骸,皆唏噓不已。又看了金士麒的浮橋,遙望了張山島上殘留的碼頭設備,皆感慨萬分。
隨後他們來到山頂的靈堂,拜祭了戰亡將士。
靈堂內,十餘名龍武將領軍官子弟肅立在側,皆縞素在身。金士麒被推為代表,候在堂前迎接那些官僚。等了許久,終於看到一群紅的、藍的、綠的官袍飄上山來,他忙迎上去。
前面居中的那位品級最高的四品官,正是袁崇煥了。袁崇煥身材瘦小,顴骨高聳面色黝黑,但眼睛卻是通亮的,正威嚴地凝視著他。
「金士麒!」袁崇煥認出他了,「覺華有你,幸甚。」
金士麒立刻就感動了,雙腳飄離了地面。自從穿越了以來,這是他第三次暗歎不虛此行——第一次是因為蘇莫兒、第二次是孫元化。金士麒忙深躬參拜,他嘶啞著嗓子背誦幾句文縐縐的謝辭,都是查應才教他的。
袁崇煥說了幾句「節哀」,又緊緊拉著他,「初陽兄多次提到你,此刻他人在寧遠纏於重建城池之事,讓本官帶話叫你去見他。」
一句話,又拉近了倆人的關係。早就知道這些文官都是一條籐蔓上的葫蘆兄弟,果真如此!
隨後,文武官員進入靈堂,拜祭了諸將士的牌位。前面是文官,後面是一群群武將,黑的白的高的矮的,撲騰撲騰地拜祭下去。大堂裡縈繞著嚶嚶的哭聲,大海為之咆哮,山川為之垂淚。金士麒默默地站在一眾龍武兄弟之首,也很傷感。
袁崇煥轉過身來面向諸人。他代表朝廷和百官念悼文,淒切嘶啞的嗓音在堂中迴響著,「……調南北水陸舟師。謂爾乘船如馬,遂調之來……」
金士麒暗道:這是在提及咱龍武水師的來歷。
袁崇煥:「……未盡其用而敵即來。冱寒之月,冰結舟膠……」
金士麒又暗道:這說的是今次的鑿冰淒慘了,唉!
袁崇煥的聲音悲慼,還帶著兩廣的口音,說的又是文言文,金士麒越來越聽不明白了。他只低著頭哀思那些陣亡者,心裡又想著身邊這幫兄弟們經過喪父之痛、戰場初體驗,都會變得沉穩老練一些。唉,還都是些17、8歲的孩子啊。他不禁在旁邊姚孟陽肩膀上拍了拍。
像是收到信號一般,姚胖子跳了起來,哽咽著吼著:「袁……袁大人!你怎能……」
眾人皆驚,整個大堂裡都緊張起來。那姚孟陽一張黑臉憋得通紅,卻哀恨交加地瞪著袁崇煥。「我祖上已經殉國,難道還不夠嘛!」
金士麒驚愕了,但他身邊所有龍武子弟們都是一副震怒的樣子。袁崇煥臉色鐵青,卻也瞪著眼睛對吼著:「本官字字屬實,爾等又敢何為!」
「嘩啦」一陣亂響,那幫龍武公子紛紛踏上前去對峙著袁崇煥。他們低聲亂吼著,雖眾怒,卻不敢大罵。他們畏於官威不能扯破臉,但怒火積蓄著不得發洩,被憋得幾欲爆裂。尤其是弟弟金士駿,獅子一般的男人,正氣得渾身顫抖,好像立刻要撲殺上去。
怎麼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