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門也有魔兵把守,一個凶神惡煞地將陸吾攔下,「喂,你!幹什麼的?!」
陸吾壓低聲音,外帶一點綿羊音,「回稟大人,小的是送貨的。這些是風煙樓定的貨,麻煩大人叫裡面的人來收一收。」
那魔兵又不是個呆的,看了假扮成小販的陸吾兩眼,眼神裡涼颼颼,「今個兒非常時期,你挑什麼時候不好非今天來,對不住,請回吧。」說罷單手往遠處一指,是要送客不用留步。
好不容易想出個辦法到了這節骨眼,陸吾哪裡肯走,「大人,這不是小人的貨,如果回去不能覆命,我老闆非把我掃地出門不可。」
魔兵第一次是客氣,沒動武,還真以為魔族會有魔人血液裡留著耐心兩個字?被陸吾蒼蠅似的嗡嗡嗡一叫,立馬翻臉開始動粗,還爆出粗口:「你姥姥的!別給臉不識抬舉浪費小爺時間,再跟爺囉嗦一句立馬看了你腦袋,看你還怎麼把貨退回去!」
又是一腳踹在陸吾跟前的小推車車輪上,車上的東西就劇烈地搖晃,那木桶也來回搖擺幾下,嚇得裡面的薰池緊緊拉住白龍的胳膊,白龍那廝歡也不知道是傻而無畏還是聰明成了精,順勢把薰池小糰子往懷裡一兜攬,嘴角還噙著壞笑,很享受這種姑娘瑟瑟發抖尋找保護的英雄感。
陸吾隱隱青筋突起,手握拳骨節泛白,銀牙慢慢磨著在腦海裡想像自己把這個不識時務的小魔兵已經凌遲了幾百遍,讓他一聲聲痛苦的嚎叫,生不如死。想歸想,卻沒有勇氣真的把人家打趴在地上。
正打算打道回府再換個辦法,未料後院的門突然開來,跑出來一個明媚的少女,打扮樸實。一點沒魔族人的魔氣和妖氣。但她臉上天生的圖騰告訴別人此少女真的是一個魔人,只不過法力比較差,其他的事情不能做,就只能幫青樓後院打打雜。
「誒喲!你還愣在這裡作何?快把東西送去廚房,裡面催著呢!」她蹦躂出來,拽著陸吾就想往裡面走,看來是個急性子。連陸吾的臉也沒看,未曾發現今天來的男子與從前那個有什麼不一樣。或許她連從前那個真的也不知道長什麼模樣。
魔兵見裡面的人出來,又是個漂亮的女孩子,態度稍微緩和一些。調笑道:「大妹子,不是哥不放人進去,現在想進出你們風煙樓的都是些危險分子。這個人……不能進去。」
小魔女並不怕魔兵,還朝人家色瞇瞇的眼皮子底下湊,甜甜嬌笑道:「不瞞這位帥哥,就是你們老大在催菜怎麼還沒上來,款待的客人都等急了。而且我還要出去採集一些其他神仙適合吃的東西。你要不要也攔著?」
「當真?」魔兵有些不明狀況。
一塊成色血紅的玉珮從那小姑娘的衣袖中掉出,來回晃悠在魔兵面前。那魔兵如何不認得此塊象徵癡城城主身份的玉,立即渾身一凜讓道給小魔女,改了先前的非禮樣矮身恭敬說:「既然這位小美人有我們城主的玉珮,小人自然不敢攔您的大駕。」轉頭快速換了個口氣,凶陸吾。「沒聽見裡面急著用你車上的食物呢?!還不快滾進去?!」
典型的見風使舵型小人。
陸吾悄悄觀察了一眼還叉著腰在那兒得意洋洋的小魔女,心裡莫名的有一股危險感,所有的事情都太多巧合。他們要進城,六道鏡照了都沒出事,他們要進風煙樓,就有小販來送貨,還正巧有個小姑娘出來開門幫他們進去。彷彿風煙樓是一個巨大的漩渦。巨大的吸力強行拉著他們往漩渦的中心而去慾海官門。
「你卸完貨就趕緊出去,路往哪兒走以前都知道的吧?我出去買點東西不看著你了哦!」小魔女悅耳動聽的說話聲打斷陸吾的思緒。他低頭彎腰答了個「知道」,便逕自推車朝裡走。
風煙樓的後面裝修得也十分氣派,寬闊的路邊林立著許多院落和房間,平日裡到處會是尋歡作樂的魔人,更毫不誇張地說,走三步就能欣賞到活色生香的春宮真人圖。但今日特殊,城主一來就把所有的客人都趕走,所有的魔姬都關在房間裡,硝煙瀰漫的緊張感撲散在風煙樓的青石板路上,叫陸吾心臟「噗通、噗通」跳得厲害。
他頭一次這麼沒有把握,而當他沒有把握的時候,就會想要動他的死神之左手,那團黑兮兮的死亡氣息,縱使不能讓所有魔兵中招,也能讓背後主使的人心寒一把。蓬萊仙島裡出來的仙人,再不濟也該背負除妖伏魔行俠仗義,是一種天生的使命感!
廚房在哪兒?
陸吾不知道廚房在哪兒,他們又不是真的想去廚房,隨即找了個隱蔽的角落停下小推車,敲三下木桶的肚子作為暗號,白龍接受到暗號馬上把酒缸蓋子打翻了從裡面單手抱著糰子跳出來,另外那一隻手則一直摀住了鼻子,受不了木桶裡面鋪天蓋地的酒氣,白龍酒量差,估計要是再多聞幾十下,他就該被熏醉,化成神龍在地上亂扭當大蚯蚓鑽地洞。
薰池的臉微微泛著嫩粉紅,不知道是憋出來的還是有別的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再加上她大大的眼睛和小小的身材,往那裡隨便一站就十分惹人憐愛。又有誰能想到,就是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小妞,竟然把一桶滿滿噹噹的酒喝得滴水不剩。
「這車怎麼辦?」薰池見陸吾有拔腿離開的勢頭,轉頭看向三角小貨車,那麼突兀地橫在草叢裡,要是沒人發現的話只能說這風煙樓從上到下都是瞎子了。
「就停這兒了。」陸吾不假思索,自把車子橫在草叢裡之後就再沒有想動它的念頭。
「這不太好吧?」
「沒事。」陸吾對上徐遲質疑她的目光,很胸有成竹。
想想也是啊,背後那個無聊到家的主謀都花了那麼大力氣把他們引到風煙樓內,還會因為一把小破車沒停好就把人轟出去?!陸吾拉著薰池,帶著白龍,大刀闊斧往前面氣派的小樓和院落之間走去,順便也找一找之前進去的驕蟲現在何處。
「驕驕不會出什麼事情吧?」薰池心裡沒有陸吾那麼強烈的不安,但驕蟲冒著那麼多魔兵的看守飛躍警戒線,難免有些擔心。
陸吾還沒來得及安慰薰池,正好走過一個轉角,才跨出一步,未料那頭會有人急匆匆地閃出,與陸吾撞了滿懷,薰池被陸吾一推,安全待在一旁,客氣地替陸吾說了句:「這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撞疼哪裡沒有?」
不論是聲音還是長相,完全就是一個萌妹紙小蘿莉,誰想那個被陸吾撞到的公子卻好像見鬼一樣,嗖地一個箭步回身,就準備要原路返迴避開與薰池三人打正面。
薰池納罕,怎麼地見不得我們?疑惑望著那個覺得眼熟的背影。陸吾粗魯,光看人家的背影有什麼用,直接伸手一把抓住欲逃跑之人的手臂,然後用力一拽,硬生生把人拉了回來,又在原地轉了三個圈,才穩住腳步停下來。
只聽某人陰沉的口氣說道:「帝江,原來這麼多年你了無音訊,我翻遍了八荒每一寸土地都找不到你,是因為你一直躲在魔界?!」
小薰池聽得目瞪口呆,再看那個人的臉,可不就是一張不折不扣的帝江臉,加上飄逸的絲綢衣衫和清爽挽起的髮髻,的確有帝江神君的范兒。
被陸吾緊緊抓住手腕的人牽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又掃了一眼旁邊的薰池和白龍,才尷尬招呼人:「陸吾……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