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月清和圓蛋怎麼會打起來的這個問題,還要追溯到金彌和紅蓮剛剛坐在薰池屋子裡開始敘舊之時。
那是天色已暗,而未到睡覺之間,眾弟子剛剛吃完晚飯,做完作業,正要開始娛樂活動。
圓歸和圓蛋手拉手走在山院的林蔭小路上散步,他們兩個人的容貌都驚艷動人,走在路上,尤其是朦朧的月色下,那是一道相當靚麗的風景線。
經過一處小樹林的時候,剛巧有人在說話,圓歸沒想偷聽,只是對方沒有打算說悄悄話,所以聲音很自然地流進她耳朵裡。是個清泠的女童聲:「師兄,聽說你禪理學得十分通透,月清有個問題想要請教師兄。」
青竹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眉清目秀的可愛小和尚,雖然頭還是光得猶如明鏡,樣子卻已經長開,給人一種竹林風的清爽之氣。可惜光長個子,內裡還是沒怎麼長進,依舊沒活在眾人的世界,以至於有些不合群,人還是很好的,溫柔道:「師妹儘管問。」
「出自幽谷,遷於秀林。師兄可知道是什麼意思?」月清小心翼翼打量青竹,一臉作賊心虛,生怕他看出什麼端倪,可是這個問題自己實在想不出來,總不能就這樣被那個叫泰逢的扁毛畜生給壞了她的好事吧!她倒是想殺人滅口,可是此人深藏不露,與其硬碰硬沒有任何好處。
「嗯?」青竹蒙住,清澈的眼睛看著月清,這問題似乎與禪機沒什麼聯繫呀,大概是小竹我還沒有參透更大的禪機吧。又從疑惑變成了失落。
月清還記得就是這個小光頭在開學第一天,塞了顆超甜的櫻桃在她嘴裡,跟她說你別哭了。
很多故事的開始,只是個簡單的開場白:別哭了。你好,對不起,小姐好眼熟……
「師兄,說是一個字。」她提醒,帶著期盼的目光,沒由來地相信青竹和尚能幫她找到答案,所謂的女人的直覺!
青竹得了提醒,把兩隻手的兩根手指放在腦門上轉悠,就地盤腿坐下,努力思考起來。出自幽谷,幽谷;遷於秀林天地殺場。秀林。
這段時間,圓歸和圓蛋從第一棵走到了第二棵樹,等到他們走到第三棵樹的時候。青竹的手清脆地拍在腦門上,「我知道了!」
月清欣喜,一掃高貴的架子,飛撲到青竹跟前,巴巴兒眨眼睛等他的一個。只聽清爽的聲音吐出一個字:「呆!」清爽?就是一點都不含糊唄。人家青竹對人情世故的認識約等於靈,根本沒想過這個答案說出來會對月清小師妹這麼高傲的人多無情的打擊。
果然,月清呆住,連快走過去的圓歸也忍不住停下腳步,扭頭重新注視小樹林裡的那兩個人。
「師兄。」小公主的聲音有點顫抖和低沉。
「嗯?」青竹妖和尚無甚自知,認真地抬頭與月清對視。他還坐在地上成打坐的模樣。
「你確定是這個字?」
「嗯。」他鄭重地點頭,為了讓月清相信,還特地給人家詳細解釋。「出自幽谷,這幽谷裡面就是個口字,遷於秀林,林中都是木,可不就是個呆字!」
月清磨牙。「或許是個杏字啊!木和口的順序又沒有規定,而且按照原來這個口的位置是在字的下面位置。遷過去當然是相同的位置,不就是杏麼?!」分析得頭頭是道,泰逢給她的拆字遊戲,經青竹一提醒,發現原來那麼簡單,自己當初怎麼就魔障了。
青竹認真思考片刻,覺得小師妹說得挺有道理,就開始糾結起來。從前有個詩人,騎著毛驢在大街上走,突然詩性大發想到一首詩,叫做「鳥宿池邊樹,僧推月下門」,復爾又覺得不對,應該是「僧敲月下門」,推來敲去,糾結得太專心就撞到了個大官。
到底是呆?還是杏?
月清看青竹也看得投入,這是一種兩個世界之人的吸引力,因為完全不同於自己的世界,而充滿好奇,小和尚的光腦袋,帶著檀香味的氣息,還有臉上專注單純的表情,從來沒有在魔界看到這麼乾淨的人,乾淨到想要把他給染黑掉。
心頭一動,樓月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的女人,沒有任何徵兆地出手,快如閃電,把青竹定在了原地,自己俯身蹲下去,聲音變得嬌柔邪魅,「莫推敲這個了,我心裡已經有答案,為了謝謝青竹師兄,月清要送師兄一件禮物。」
如果只是單純的一個猜字謎,她或許也會像青竹一樣糾結,但出題的人是泰逢,光用這廝的人品去衡量,就酸她排斥,也知道答案是哪個。
青竹睜大眼睛,一頭霧水,一派天真:「師妹不用這麼客氣。」
小女孩傾身,她倒是忘了自己這才七八歲的小身板,整個人撲上去哪裡像是調戲,根本就是想吃奶撒嬌的娃兒,短短的藕臂一隻掛在青竹脖子上,人一歪乾脆坐在了青竹盤著的腿上,正好窩進去,另外那只空餘的手,就輕輕在人家小和尚胸口打轉。
和尚繼續在那兒「出自幽谷,遷於秀林」,根本就對那方面沒有開竅,月清的小手抓在他身上就像小貓在撓,心裡癢癢。倒是圓蛋在後面看的好奇不過,在朗朗乾坤下不恥下問,「嚶嚶嚶,圓歸,她在幹嘛。」
宛如萬里無雲下的一個晴天霹靂,震得月清瞬間僵住,變身成個石頭人,哦,雖然現在是晚上。
「呀!圓歸,快過來,月清小師妹好像身體不舒服,行為十分怪異,你快來給她看看,而且我突然不能動了。」青竹聽到響聲,還是很自然地打招呼。和尚大多囉嗦,可能是一直唸經留下的後遺症,小青竹也已經有這個傾向了。
卻說圓歸神色平淡,對青竹的話石沉大海,好像是個聾子。月清此時回頭,臉色不善,很不待見攪了她好事的那兩個人,她覺得到調戲青竹這樣不染塵埃的少年郎,如同天使和惡魔的融合,一想到就難以言喻的興奮,恨不得馬上將他吃干抹淨天咒沉淪全文閱讀。
圓蛋掙脫圓歸的手,身形一閃就到了青竹和月清跟前,蹲身湊過去,「嚶嚶嚶!我來幫你!」他一半是因為好奇,還有一半是因為聽到青竹喊圓歸,就想幫她代勞。螭吻是我行我素的小神龍,根本不會管月清是如何做想。
月清那般興奮的期待現在一下子落空,心情自然好不到哪裡去,啪地一聲拍掉他伸過來的爪子,低吼一聲:「滾!」
小螭吻嚇了一跳,龍爪子彷彿被開水燙了一樣縮回去,又瞪大了眼睛望向小女孩,半張著嘴巴,樣子很萌。
月清見他不動,側頭凶起圓歸來:「滾阿!聾子麼?!」
圓歸其實沒什麼,蹲在那兒的圓蛋卻是不肯了,他們兩個是一類人,對別人予自己的看法無所謂但不允許別人對他們在乎的人怎樣,圓歸之於圓蛋,薰池之於圓歸。
於是最後,兩人大打出手。
薰池被白龍拉過來的時候,沒看到被人群攔在下面的青竹,瞧見圓歸被人擠來擠去,趕緊擠過去把她拉出來。
恰在這時,水長天也把武夷請了來,武夷見到打得天花亂墜的兩個小孩,頓覺頭皮一麻,爾後又是一驚,與薰池的想法一樣,月清居然能和螭吻打成平手!要知道雖然月清的天賦很高,在選拔考試上的成績也很優異,但這些計算的大部分都是潛力值,並不是真實的法力高低。
這個連第一道天劫都沒渡過的小女孩,好生了得!
月清才不管別人的懷疑,鬥法鬥到正酣之際,突然從天而降一道淡藍色的屏障,快准狠,把她和螭吻從中間隔離。兩個人具是沒有料到,狠狠撞在了無形的厚牆上,又被彈開,雙雙落在灌木叢裡。
圓歸立即跑過去將圓蛋那小傢伙從矮樹叢中揪起來拴在身邊,「別打了。」
螭吻原本白白嫩嫩的臉上現在像只大花貓,還被法術發出的勁風刮出了幾道細口子,雪白的道袍和藍色的頭髮都已經凌亂。「嚶嚶嚶!!」一幅憤憤不平還沒打過癮的表情。
圓歸從懷裡掏出條手帕,沒理會他半人半獸的話,認真給他擦臉。
月清掉下來的時候肩膀出還被樹枝刮破,發出撕拉一聲,在場男弟子心中一緊本能地想要英雄救美,不過該想法生出一念之後,就被菊花一緊取代,理性地站在了原地袖手傍觀。
月清爬起來發現眾人目光都留在她身上,有點狼狽,而離她最近的竟是青竹,正所謂命運有雙犯賤的手,把人往一賤鍾情的路上馬不停蹄地推。
青竹清俊的臉上帶著慈悲,開口就問:「摔疼沒?」
「……」疼你妹啊!魔界公主逞強要面子,心裡揪了一把,悶悶一股氣憋在心裡,爬起來二話不說在青竹胸口揍了一拳,就給跑了。
青竹被打得倒抽了一口涼氣,「咳咳。」整個人猛地仰栽在地上,忽然發現被定住的身體倒是可以動了。
武夷也不喊住月清,反正月清和螭吻都不是能好好說人話的朋友,直接拉住薰池問:「咋回事?!」
薰池聳肩,抬頭瞟身邊的圓歸,她尚在狀況外,「我不知道,我來的時候就打起來了。」
武夷又問水長天,「咋回事?!」
水長天也搖頭,「我和白龍在切磋,看到的時候也已經打起來了。」
武夷扶額,只能再把周圍靠得住的幾個弟子問一遍,得到的答案具是,趕到事發現場的時候故事已經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