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順著獬豸的目光轉頭去看他們身後,以為會瞧見什麼不可思議的景象。
可沒想到,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小小的人兒,帶著兩條肥蛇。
只見於兒站在夫諸的小棚屋不遠處,臉上淡定得沒有表情,就算獬豸那般呲牙對著她,好像下一秒就會蹦出圍欄來咬她。她也並無懼怕之意。倒是於兒身邊的大白和小白,發現高大的凶獸充滿敵意的眼神,立即兇猛地狂吐蛇信,一左一右保護自己家的小主子。
於兒這兩個月裡,因為大伙幫她改造了小廚房,麓眇夫子又特地幫她在百草園裡開了塊地,種了些小白菜和蘿蔔土豆,每日小凡人都能吃上熱氣騰騰的菜,身子骨已經比剛來時豐腴許多,再不似一根會走路的大頭針。
雲前兩天還幫她羅列了一份食譜,從現在到以後慢慢辟榖,長長的一串計劃,細緻十分。只要於兒按照他上面寫的按部就班,以她的天資,十年裡就能進入結丹期。
「小於兒怎麼也來這裡溜躂?」雲對於兒的出現有些詫異,一來這小女孩從來不喜歡在山院亂晃,除了上課的時候很難瞧見她的身影;二來,她要晃也應是往山下的百草園去,大白和小白是武夷院長親自吮許不用住在宗主園的,緣何卻來了這裡?
於兒並沒有要靠近薰池他們的意思,只站在原地,淡淡回答:「小白今日中午吃多了。我帶他出來溜溜。」
小白頓時渾身跟遭了雷劈一樣驚炸,詫異地扭脖子瞪於兒,納尼?!我啥時候吃多了?!我們不是來……正要去纏她,忽感尾巴一陣劇痛,又扭了脖子去看自己尾巴咋回事,才發現原來是大白用尾巴打了它的。!!!!
哥哥和主人怎麼好像突然合夥來欺負我?!
那頭的眾人自然不懂小白的心事,就看它被於兒點了名。就跟吃了興奮劑一樣扭動,最後把自己胖嘟嘟的蛇身扭成了麻花。不由汗顏,貌似這條蛇有些,吃壞腦子了?
雲對於兒的解釋不以為然,「這頭獬豸似乎對你的兩條蛇有些敵意,小於兒以後還是莫帶著它們來此處玩耍,否則出了意外,你一個凡人可不經傷。」
於兒一個凡人,渾身上下沒幾兩肉,靈力也微薄。沒有害人的能力也沒有那害人的心(嘿!你就知道人家沒有了?!),怎麼可能讓獬豸如此躁動。所以雲潛意識中就以為獬豸是在對幽冥雙蛇暴怒。至於這其中的原因。或許是大白和小白和它的氣場不對?總不可能說它倆有不忠於主人的心吧。五臧山院上下,任哪只獸都能不忠於主人,就幽冥雙蛇不可能,否則他們以後再也不相信感情了!
「多謝。」她毫不留戀地轉身。帶著幽冥雙蛇往來時的路回去。自始自終都沒有在意狂躁不安的獬豸,淡定地完全不像個八歲的小女孩。
薰池默默看著她離開,冷不丁冒出一句:「於兒從前可不會與你說謝謝。」
雲也是那個凝望的姿態,略帶驕傲地回了一句:「可不是麼,我覺得我正在漸漸感化她。」
薰池汗顏。一時不想和雲說話,便再默默地回身,走到關著夫諸的那扇小木門邊。挑開了扣鎖,將它放出來。
夫諸一得自由,立即撒丫兒蹦躂到薰池身邊,四隻蹄子一起纏上,恨不得把主人撲倒在地上。因為它現在個頭比薰池矮,就算是學著人那樣直起了身子,腦袋也只能夠著薰池的下巴,連人家的臉也舔不到。
何其鬱悶。(所以這廝就猛吃,邊吃邊祈禱,讓我快些長大吧。結果豎著不長,橫里長,成了個白冬瓜。)
說時遲那時快,護花專使小白龍哪裡會讓夫諸這莽夫得逞,猛地從後頭揪住那使勁擺動的小尾巴。夫諸的尾巴很短,毛茸茸一簇,像是大號的蒲公英。
「咩——!」一聲尖叫,靠,哪個殺千刀的,敢在老子屁股上拔毛。
後腳頓時靈巧地向後一踢,想踢開那只欠抽的賤手。
白龍身子骨敏捷十分,眼看夫諸的蹄子要落在身上,他迅速原地雙腳借力,猴子一樣蹦躂得老高,輕鬆躲開了夫諸後蹄子死命的一擊。他還惡作劇地在半空翻了個身,恰好使自己落於夫諸背上,狠狠在其白花花的茸毛脊背上,留下了一個甚是突兀的黑腳印。然後借此再次彈起,落下,擋在薰池面前挑釁地瞅著傲嬌獸。
夫諸除了上回被長歲捉住時,受過些屈辱。可那畢竟是八荒裡大名鼎鼎的四岳神君之一,被人家蹂躪也是臉上添光的事兒。哪裡會想到今日居然會被這傻頭傻腦的呆龍給擺了一道,脖子一扭,艱難地瞅了瞅自己雪白的背和雪白的屁股,怒了。
那一獸一人正要開打,薰池無影手快速在白龍腦門上飛了一記,「別鬧了,整日跟潑猴一樣上躥下跳想幹嘛。」她對白龍今日跟誰都殺氣騰騰的態度有些著惱。
小白龍覺得自個兒特別委屈,他就是想一個人守著糰子,不讓別人搶走,怎麼就成潑猴了……明明是威風凜凜的蛟龍……於是噙著兩泡瑩瑩的眼淚水,默默退至一旁,揪衣服咬下巴。
不戰而勝的夫諸,趾高氣揚「咩」了聲,屁股翹著,依在薰池身邊得瑟。
雲問:「師妹要不要去看看我的腓腓獸?」
薰池不假思索:「好啊,我還沒見過師兄養的獸呢。」開心地牽著夫諸跟在雲後面。
夫諸這廝真的很傲嬌,這會兒就它一頭獸走在欄杆外,小屁股扭得跟朵花似的,腦袋還時不時去瞧瞧其他被關在小棚屋裡出不來的獸獸們。鼻孔朝天的模樣,叫某些呆頭龍真想用兩根手指去插爆它鼻孔。
雲打開欄杆門的時候,就看見腓腓獸很安靜地睡在棚屋裡。
腓腓長得像狸,白色的尾巴很長,把自己小小的身體圈成個糰子,腦袋埋在肚子裡。
聽到響動,它耳朵蹭地豎起來,頭微微偏了偏,露出一雙黑溜溜的眼睛。
「腓腓,今天還拉肚子麼?」雲問得認真,走過去蹲下身摸摸腓腓的毛,好像眼前的不是獸,而是一個最正常不過的朋友,「我帶了小師妹來,讓小師妹摸摸你的小肚子,就不拉了。」
腓腓懶得理他那瘋言瘋語,甩甩極具特色的耳朵,想重新把自己埋在皮毛裡。(你才有小肚子呢!)而它三角的耳朵頂上長了兩簇不長不短的毛,散開著,加上兩腮也有兩叢鬍子毛垂落,耳朵那樣一抖,彷彿金色的蝴蝶在扇動翅膀。
雲似乎習慣了腓腓不給面子,自問自答,「不理人啊,看來是一點神水也沒有,我再去給你摘點青草來。」傳說貓兒吃壞東西時,會自己吃青草清腸子。雖然腓腓不算貓,不過長得跟山貓有些相似,說不定吃青草有用。
腓腓一聽「青草」二字,頓時從地上咻地跳起,往某個方向狠狠瞪了一眼,然後跐溜一下竄進了草垛子裡,只剩半條尾巴露在外頭,鐵了心不肯再出來。明顯是一點也不情願吃那勞什子的青草!
人家是肉食獸,你給我頓頓吃青草排毒,誰受得了?!
「咦?我一說青草你就有力氣蹦躂,早這樣不就好了。」雲笑著睨了一眼草垛子,大約在摸它時就察覺到這廝的身體轉好,故意與它鬧著玩。賊賊的臉上,滿是詭計得逞的高興,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你吃不吃青草,看人家夫諸作甚?」
夫諸聽了渾身一抖,幾步退到薰池身後。
原來這個乾淨秀氣的少年,方才察覺到了腓腓欲千刀萬剮了它的眼神啊。
嗯?幹嘛看它?
那還用說,自然是因為害腓腓上吐下瀉大半月的毒草,乃夫諸在某日趁著與獬豸一起出來為非作歹的機會,偷偷拔了塞進當飼料的小黃雞的嘴巴裡,讓腓腓連草帶雞一起吞下了肚子。
腓腓: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加害於我?!
夫諸:「咩!」誰叫你老在半夜唱山歌,吵得我睡不著覺。
傳說腓腓獸還有個小名兒叫解憂獸,因為它的叫聲能夠給人解除憂愁。又喜歡在大半夜裡對著寂靜的山谷叫喚,義正言辭,催眠是最好的解憂之法。於是終於有一天,自我陶醉的腓腓把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夫諸給得罪了。
※
於兒帶著大小二白回到自己屋子裡,小白還在鬧彆扭,氣呼呼又摔凳子又扯紗簾。滿臉都是主兒你怎麼能誣賴我,誣賴我,誣賴我!我明明沒有吃撐……
小女孩歎了口氣,輕聲對小白說,「對不起,我不知道那時候會遇到他們,想溜的時候卻被那只奇怪的大獸盯上,來不及走……你就委屈一下吧……」
小白還是不高興,靠,憑啥讓我委屈,不讓我哥委屈。
大白冷笑,誰叫你平時不靠譜慣了,不拿你當沖頭拿誰?
嗷嗚!這是親哥說出來的話?!撲倒大白!!
兩條蛇在外人看不見的地方,扭打成麻花。
「別玩了,如今我們在山院,也不知道這地方的結界能否擋住那些怪物,再過幾個時辰就要到子夜了……」
兩條原本鬧得正歡的蛇兒聽罷,癱在地上一動不動。
死寂。(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