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池一驚,急忙又問:「那個給驕蟲下咒語的神君是誰?!天帝當初又為何不幫驕蟲解除毒咒?!」
「我哪裡會知道那麼多,又不是九重天上的神仙,何況那會兒我還沒出生呢。不如你去問問女媱,她是天帝的小女兒,定然知道許多九重天上的內幕。」巫綾瞅瞅薰池手心裡的驕蟲,還是有些眼紅。
雲思索,「這和陸吾神君有何關係?怎麼最後驕蟲會在崑崙丘上?」
「聽說驕蟲上九重天時,天帝念他和陸吾神君同出蓬萊,就把驕蟲安排在了陸吾神君身邊,凡事由陸吾神君代為照顧。你們也知道,我家神君性子寡淡,根本不是會照顧人的人,那會兒將驕蟲丟在九重天最底層的一層天裡便算完事,一百年也不去看一回。興許天帝就是因此責怪我家神君沒有照顧好驕蟲,才把它送來崑崙的吧。」陸吾幾時就成你家的了!
薰池不答話,默默尋思。巫綾的猜測聽上去十分有道理,邏輯上也通順,但她總覺得今日零零總總發生的事情,聽說的故事,加在一起隱隱有那麼點不對味,究竟是哪裡被她疏忽了??她低頭打量手心裡一動不動的驕蟲,這小蟲子睡著了?它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不為人知的變故?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它,驕蟲就跟死了一樣,一點反映也沒有。
「說你的事呢,你也能睡著。」薰池無奈輕歎。
其實驕蟲君沒有睡著。雖然它現在不能變成人說人話,但是別人說的人話還是聽得懂。那個自稱巫茗外孫女的紅衣少女,她的每一句話都打落在驕蟲的心尖尖上,事情過去十幾萬年,若不是今日被陸吾誘拐出山,它大概連自己都快忘記曾經發生過的那些往事。
它原來是蓬萊島上一隻蜂,棲息在深山綠林中。悠閒快樂。蓬萊仙氣繚繞,仙人尊重生靈萬物,對於它這種脆弱的小昆蟲來說,投生蓬萊無疑是最最幸福的事情。仙氣滋養多了,靈力也就慢慢顯露出來,激發出自身的潛力。
曾經它還是蓬萊島上號令群蜂的蜂皇,其他大多數昆蟲也都聽它號令,只不過它深居簡出,除了對釀蜜感興趣之外,都不涉足蓬萊仙人活動的地方。所以島上的人根本不知道有那麼一隻不同尋常的蜂存在。
若不是一場天降大劫於蓬萊,它根本不會化成人身去見巫茗。其實蓬萊的劫亦是它的劫。
那時候它感覺自己的天劫將至,於是閉關潛心修煉,想要化去此劫。然而,將近大成之際。卻有一個聲音從飄渺虛空中傳來,不辨男女不知年少,只讓它心裡聽到八個字:救人如己,殺生成仁。之後,再也沒有天劫欲落的壓心感。似乎一場風雨滿樓的天劫就這樣煙消雲散。
而等到它出關,外頭的小工蜂就上報蓬萊島陷入陰霾,生靈萬物死氣沉沉。驕蟲皺眉。它不笨,不但不笨而且很聰明,聰慧過人地立刻聯想到了自己的天劫,難道這就是上天對它的考驗?
後來,世上之人,少數知道它大名的那些,只曉得它的蜂釀當世一絕。驕蟲身上靈力豐盈,釀得出絕頂的蜂蜜,天帝賜名「萬物生」。可惜九重天上,注重力量和身份,所以知道萬物生蜜釀製者的神仙,和不知道萬物生此蜂蜜的神仙一樣少。
卻從沒有人過問驕蟲的其他,比如它的道法深淺如何。其實驕蟲這廝根本沒有一點殺傷力,天生使不出任何攻擊的法術。所以說,上天給你打開一扇門的時候,必然要關上一扇窗。天劫指使它救人如己才能渡劫?那只能用自己唯一的本事,提取的草木精華,去試試看。
如果驕蟲當年早些知道它的出山救人,只不過是實現了天劫的前半句話,就不會再救人後欣喜自己的天劫還真容易渡過,也還以為榮登九重天第一層就是自己天命的歸宿。所以就算不喜歡,也硬著頭皮去了。
驕蟲抱頭痛哭,還是自己太天真。
不過,話說回來,那要是知道天劫所示而窩在老巢裡不出來,不接上天給你劃的領子會怎樣?這種逃避,像把頭埋進沙子裡的鴕鳥,不憋死你,也會因為不承擔天之職責,導致靈力枯竭而亡。
九重天上的生活,驕蟲沒有真正快樂。它清楚知道所有神君只待見它的蜂蜜,並不待見它本人。因為它只是一隻蜂,意外得成天運,好命上了九重天,以非神之軀在一層天上謀得一席之位。
就算那時候許多神君帶著寶物聞名而來,踏破門檻見到驕蟲本人,卻只以為它是個看門的小廝。而在他們心裡,那個能夠釀出世間只此一家的「萬物生」釀製者,不過是個用寶物就能收買的愛慕虛榮之人。
驕蟲一怒之下,閉門謝客。
默默無聞了幾千年,沒想到突然有一天,一位神君敲開它一層天上的破屋門。這神君長得特別丑,丑到驕蟲向來淡定的小心肝經不住刺激猛抽了幾下,正欲關門趕人,對方那只奇大的手伸出來,不費吹灰之力就架住了那門閉合的勢頭。
「聽說你釀的蜂蜜是天上一絕?」那人開口,一嘴黃牙,滿口口臭。說完就往屋子裡面張望,很好奇蜂蜜在哪裡。
驕蟲驚奇,這真的是個能上九重天的神君?莫不是也與它一般,遭天帝利用抓上來消遣的吧?
「不是在下,你找錯人了。」身子往門口一擋,愣是不給來人進門的機會。
那人不依,認定了它就是傳說中那只會釀絕頂好蜜的小蜜蜂,非要吃到一口蜂蜜才肯離開。驕蟲那時候心想,敢情這傢伙是只熊妖渡劫成功飛昇上的九重天吧?!當年在蓬萊時,就經常有小蜜蜂來跟它抱怨自己的蜂窩又被熊妖給掏了。
兩人在院門口耗了大半天,誰也沒贏過誰。最後那「熊神」怒了,一腳跺在地上,一層天都跟著抖了三抖,「你當真不給我吃?!」
「沒有。」
「那我們來做筆交易吧!我用你的未來換一罐蜂蜜!」
「……」
這神君思維跳躍得太快,驕蟲根本跟不上他的節奏。
「你願不願意?」
自然不願意,可是驕蟲詫異發現自己的聲音居然不由自主道了一聲:「願意。」
大熊神滿意點點頭,又說:「我看你身上天劫未破,就祝你一臂之力,若你能聽懂我說的話,定然能輕鬆度過此劫。度過此劫之時,一定要送我一罐滿滿的蜂蜜。不過,倘若你腦袋不靈光,一輩子不開竅,那這一世就安穩當一隻蜜蜂吧!其實這樣的歸宿對你來說,也不一定是件壞事。」
話音剛落,只聽「啵」地一聲輕響,驕蟲的人手人腳人身消失不見,化作了一隻小蜜蜂掉落在地上。它一時之間沒能適應,到底發生了啥事?!
而那個始作俑者,已然瞬間轉移到很遠的地方,徒留一句,「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
再後來,驕蟲頂著小蜜蜂的身子,一路艱難困苦飛到三十三離恨天上找天帝理論。怎麼地九重天上看不起它也就算了,還帶這麼明目張膽欺負人的,欺負完連個大名都不留,它驕蟲將來要找誰報仇去?!
天帝道法高深,一眼認出這只差點被天兵天將誤以為是蒼蠅給拍死的小蜜蜂是他找來要喝它蜜釀的驕蟲小仙官,震驚救下它,不解問:「小仙官,你咋成這樣了?!」
「嗡嗡嗡。」你說呢!?
「我不知道啊,前兩天問你要蜜釀的時候還好好的呀。到底發生了何事?」
「嗡嗡嗡。」
驕蟲一路嗡嗡地講完在它身上發生的離奇之事,更離奇的是天帝聽完以後,居然說:「咦?我們九重天上沒有長成你所描述的那樣的神君啊。」當時它就一口心頭血湧上來,吐出一口摻著血絲的蜜露。
天帝怪心疼地看了眼驕蟲的吐血,「你身上的咒,我沒辦法解開。是你和你口中的那個大熊神君定下了生死約定,只有約定實現那日,你才能恢復人身。」
又是一記晴天霹靂。驕蟲被打擊的不是不能變回人身,它原本一隻蜂,就算一輩子都保持本身的模樣,那也是無可厚非的。它就是驚訝,它是何時與那頭熊神定下的契約?!它又怎麼可能與那廝定什麼鬼約定!?
猛然記起自己那句身不由己的「願意」,翅膀一震,險些誤撞進天帝鼻孔裡。肯定就是在這裡出的問題!這人啊,順其自然最重要,驕蟲本不在意外形的變化,前提條件是它有自主的權利,現在被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神秘神君給陰了一道,強迫它接受一個原本它並不在意的結局,那就變了味道。
常年在九重天上積累的怨氣爆發,它憤怒地飛出離恨天,要去找那不知身在何處的胸神算賬。天帝攔下來,把它交給陸吾,又和陸吾密談了一番,最後竟是又不給驕蟲選擇權利地讓陸吾將它強行帶回崑崙丘,放養在冰髓流沙地裡。
它一想起天帝臨別時,苦口婆心的言語就磨牙,「驕蟲啊,這也是你命裡的劫。我解不開你身上的咒,但是我幫你安排了一個非常好的去處,保管你什麼也不用擔心,只潛心研究那神秘人給你留下的讖語就好!期待你以神軀回我九重天哦。」
自從之後,九重天上,八荒之內,海外仙島,都再找不到驕蟲這個曾經的傳奇。
只是驕蟲不知道,天帝曾經笑嘻嘻對陸吾招招手,「來,小白白,寡人也有個約定與你!」(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