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歸的目光,被那叢幽幽的光線吸引,停頓了片刻之後,居然忘記了武夷院長的吩咐自行往那光源處而去。武夷那雙瞇瞇眼驚訝地瞪大,「圓歸!你往哪裡去!?」怎麼地原來這小傢伙也不是個靠譜的主兒啊!自說自話起來不分場合的?!
哪裡有人聽他的喊話。鼓瞧見院長來了,留下一句:「院長,我帶薰池去找青鸞夫子。」後,也自說自話跑了。白龍眼見自家媳婦被別的男人抱走,二話沒說拔腿就去追。那三人你追我趕間消失在樹林中,剩下的這幾個,不提也罷。
那為何圓歸會如此投入於一方?首先從本質上說,這條小黃鱔從來就不能用正常人的邏輯去想,它幾時按常理出過牌?單看它至極地癡迷薰池以至於毫無主見這一點,就能瞧出個屬於異類的大概。但凡它喜歡,從來不管旁人的眼光。另外,這次它的旁若無人源自那發光體散發的魅力,圓歸一眼看到幽幽的亮光,無端生出一股親切,非要去摸一摸那東西。
只不過它不知道的是,其他人根本沒有發現有那麼個發光體,不是因為他們都是瞎子,而是這發光體對於他們來說,根本不亮。啥叫緣分?正所謂有緣人,有眼緣。不是每個人都能看得見亮光,至於為什麼,那是以後要探討的事情。
總之現在,圓歸擅自脫離武夷的命令,好像被什麼怪物附身了一樣。越走越快,最後是跑進桃水裡,淌水從兩塊大石頭的夾縫中,掏出——一枚蛋!它抱著那有它半個人那麼大的奇怪蛋蛋,一臉的欣慰。
猶如媽媽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孩子,甚至於圓歸小朋友動情地在蛋蛋上香香一記,臉蛋蹭蹭。
「圓歸!」武夷又喊了一聲。有種想要拔光自己鬍子的衝動。
「嗯?」圓歸稍稍回過神,傻站在河裡看向武夷。
「你杵在水裡作甚?!還不過來!?」
「哦」慢吞吞上岸,吃力走到武夷面前。在這過程中,它猛然發現薰池已經不見了蹤影,臉上立馬露出焦急的神色,對院長大人的存在感到有些不耐煩。
武夷院長憑著月光看清楚圓歸嫌棄他的表情,還有它手裡的東西,激動得吹鬍子瞪眼睛:「圓歸!你抱著塊石頭做什麼?!」
「院長爺爺,這不是石頭……」圓歸被武夷一吼,嚇得後退兩步。護住環在胸前的蛋蛋委屈道。
「……?!」武夷被它堅定的話弄得愣了一瞬,舌頭有些打結。莫非是自己老眼昏花了?!他還忽然發現,自己愈來愈不會跟年紀小的弟子溝通!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代溝?他的老臉綠了綠,最後無奈歎口氣。只問:「你抱著那東西,怎麼幫我扶女媱?」
「院長爺爺,你可以用抱的。」圓歸脫口而出。
「咳咳。」武夷再也不願跟圓歸多說一個字。任由它抱著奇怪的石頭跟在最後,自己則吃力抱起女媱,首當其衝往回走。武夷的雙手其實是真的不適宜抱過重的物體。那是他還算年輕時落下的毛病。「都跟我回山院!」難得搬出盛氣凌人的架子,喊醒在一旁守著自己弟弟抹眼淚的白虎,還有那只一臉熊樣的開明獸。
出了百獸園以後。武夷通知了紅鸞和巨木夫子協同金彌一道繼續看守百獸園(多數弟子已經趁著夜色回歸山院,收穫靈獸各有特色),他自己則帶著一般人馬擺駕風風火火回了湄山居料理後事。
於是,半個時辰以後,五臧山院再一次沸騰。
在眾嗑瓜子看熱鬧的弟子眼裡,今夜有那麼幾處亮點:
其一,兩大神女不知何故,同時負傷,且傷得不輕;
其二,崑崙丘上的開明獸不知何故,竟然出現在五臧山院之內,且一臉熊樣;
其三,百獸園裡那只向來不屑搭理人的黑老虎昏迷不醒,被一個高大的陌生男子扛著,安置在湄山居一層的走廊中,且脖子裡的獸圈嵌進了藍寶石;
其四,黃鱔精帶回來了一塊奇怪的圓石頭,且愛不釋手;
其五,鼓和雲師兄總是能攤上有關薰池小神女的事兒,且無怨無悔……
此時,薰池的廂房內,龍頭聚首。
「你說你,是不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武夷一拍桌子,萬年沒有動過這麼大的肝火。
「玄武,你別這麼說……」白虎怯怯,瞄了一眼武夷對面的人。
「嗚嗚。」開明獸迎合白虎,嗚咽兩聲,老早換成了淒淒楚楚的那個憂傷腦袋,還用兩隻前爪子摀住頭頂,毛茸茸的耳朵便翻下來蓋住了它大半張獸臉。無端生出些不符合它形象的萌動。
「武夷,開明獸任你處置。」那人開口,吐出的話語裡夾雜著崑崙丘萬年的風雪之寒。是開明獸的主人,陸吾神君。
彼時,武夷對開明獸喝道,「闖了禍,還不去請你主子來?!」開明獸就風一陣地回到崑崙丘,扯著陸吾的衣袍直往樂遊山撞。陸吾雖不知何故,卻也沒有多加阻攔,任由開明拉著回到五臧山院,剛到山頭就瞧見有小弟子在等他,躬身請他去湄山居。
多事之秋?
陸吾冰涼的眼睛掃向武夷,只那一眼,讓武夷原本拔得老高的氣焰立即弱下去幾分。
武夷脖子縮了縮,吞了口唾沫。「你說要不要跟天帝去賠個禮?」小心翼翼尋問。倒不是武夷沒有主見,比起武夷,陸吾神君和天帝比較熟。那怎麼個熟法,不是今日討論的話題。
萬年都不出崑崙的神秘神君陸吾,今朝算是演繹了一出奇跡,三天上了兩回樂遊山。他端起桌子上的一杯水,慢悠悠抿了一口,嘴角噙著一抹邪笑,問:「你讓我去請罪?」
「額……」
「天帝把女兒送過來歷練,你以為是度假?」一句反問,充滿不屑。
武夷心中感歎,果然,他還是那個在樂遊山長大的陸吾,想來若是瑛雅還在,她也會這麼說。武夷立即點點頭,只要一想到瑛雅,心裡安定下來。可不是麼,來歷練就難免受傷,他天帝也不能怪罪五臧山院什麼,我怕什麼!
「但是,」陸吾話鋒一轉,目光轉向內室,「既然是本君的坐騎惹禍,自然該由本君善後。崑崙丘比起樂遊山靈力更甚,更適宜養傷,讓薰池和女媱去我那兒住幾天吧。」
說話者風輕雲淡,好似只是在說,今天天氣真好。可是聽話者,個個呆若木雞。陸吾居然邀請人去他的崑崙丘?!這萬萬年裡,由陸吾神君守護的崑崙丘,上去過的活人只有一個,便是他自己。
「你,你,說,說啥?」武夷疙瘩。
白虎睜大他的虎眼,他雖與這白衣白髮的神君不熟,但上回來五臧山院欲救他弟弟時,算是見過幾面打過幾回交道。那時候陸吾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死魚臉,和瑛雅一大一小聯合起來,委實不是個善主。
「不過我不會照顧她們,你再叫兩個弟子跟著一起去。」陸吾自顧自說下去。
這時候,在薰池的內室裡,也是滿屋子人。
床上並排躺著薰池和女媱,都是趴著身子,背上光溜溜一片;青鸞夫子坐在床沿邊,幫忙處理她們兩人身上的上;巫綾又在青鸞身邊,給他打下手;遠一點的地方,鼓和雲並排立著,愁眉不展,他們前面攔著白龍,一副你們別靠近我媳婦的忠犬樣,敢上前一步他估計真咬人;圓歸在珠簾處,依舊抱著它的寶貝蛋。
懂事的那幾個,聽到外間陸吾神君的話,皆是一愣。青鸞甚至停下手裡的動作,若有所思看著床上的兩個小人,腦中有深深的不解。她們身上究竟有什麼魔力,引陸吾說出如此不可思議的話?他最後還是把目光落在薰池那裡,果然是那個女人的女兒,妖女。
「武夷,你說讓誰跟去好呢?」陸吾似乎對他自己的提議來了興致,手指頭摩挲在茶杯邊緣,別有深意地睨了眼武夷。那風情萬種的眼神,叫武夷看得渾身發毛。他怎麼覺得陸吾這一齣戲,是寫了劇本對好了時間特地跑來他這裡演的?!
「其實……」不用那麼麻煩,搬來搬去的。
話還沒說出口,已經被打斷,「那個抱著龍蛋的小傢伙,可以一起跟去。」
院長一驚,「啥?!」
陸吾努努嘴巴,指向珠簾邊的那個側影。圓歸壓根兒沒有留意外面的對話,雙手緊緊抱著蛋蛋,眼睛則一寸不離薰池。
「龍蛋?!」武夷的重點在這裡,「那不是塊石頭麼?!」
「石頭?!」陸吾冷笑,「武夷,你到底輸給瑛雅多少修為?」
武夷臉蹭地一下紅到脖子根,支支吾吾說不出話。龍蛋?什麼龍的蛋?怎麼會有一顆龍蛋漂在桃水之中?百獸園裡沒有養龍啊……還有,五臧山院的結界現在已經這麼好破的地步,連沒有孵化的龍蛋也能隨隨便便漂進來?這叫老夫情何以堪……
「哦,上次那個跳山神舞的少年,也在屋裡吧?讓他也一塊去。」某人還悠哉著。
「……」你丫兒,這劇本寫的太露骨了!算計好的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