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昂坦然的注視著保羅，這個看起來不到四十歲的威嚴男人，有著稜角分明的五官，挺括的鼻子，粗重的鬚眉，光頭之上蓋著一頂白色軟帽，那是他身上看起來唯一柔軟的東西，除此之外，就連脫去外袍後露出來的白色襯衫，看起來都**的。不過，里昂最多觀察的卻是保羅的眼睛，他那琥珀色的細長眼睛，充分顯示出這是一個充滿智慧，城府極深的老者，有著無與倫比的彈性和圓滑，而絕不是一個馳騁沙場的中年武夫。
他是傳奇，是教皇保羅。
與此同時，保羅也在打量眼前的少年，一頭亂髮，被幾根彩色的帶子束的稍顯規矩，眉眼口鼻分開看都不是太精緻，不過搭配在一起，再加上這傢伙從內而發的生機勃勃，整個人就充滿了奇特的魅力，連他身上那件難看的修士袍都莫名的明亮了不少。
這是一個內心充滿力量的男人，他那年輕到令人嫉妒的稚氣外表，掩蓋不了經歷過風浪磨礪的內在。
保羅放鬆的坐在自己的白色羊皮沙發裡，他一旦脫去那身沉重無比的華服，將高高的金質頭冠扔給手下的修士，整個人就會立刻恢復幾分豪氣，不管過了多少年，不管心已多麼蒼老，他的豪氣還在。
"我來自第九軸段，也被稱為黃龍空間，黃子方也出自那裡，恐怕他腦波驚叫的那一聲-元帥-，透露給你不少信息吧？"保羅絲毫沒有大人物的矜持，首先開口說到，他的聲音渾厚，中氣十足，而里昂聽到這話，立刻明白為什麼黃子方囑咐自己不要使用腦波，這位教皇恐怕有著跟自己相同的能力，也能夠"聽"到別人的腦波對話。
里昂依然保持著不變的微笑，開口答到：
"是的，至少我知道面對的不只是一位高坐堂上的教皇，而且是位久經沙場的武者，這讓我心裡踏實了不少，因為我不太善於跟那些大主教打交到"
保羅神情自若的聽著里昂的話，隨後開始發出低沉的笑聲，
"了不起的小傢伙，黃子方的眼力還不錯"
"但是？"里昂看到保羅評價之後陷入沉默，便問到，"你還有疑慮對吧？"
"是的，你和那個有著奇怪花紋的小子，你們的基因顯然很有問題，我看到他們含糊其辭的匯報了，那三個自以為是的傢伙沒有說實話，或者這個含著私心的謊言會成為致命的錯誤"保羅將手杵在自己下巴頦下，一排巨大的彩色戒指在投射進來的陽光下，閃閃發亮，里昂看著他的姿態，那是傾聽的表情，於是他收起微笑的面具，認真的對保羅說到：
"首先要聲明的一點是，我對這個黃金使徒的身份非常不屑，這個拯救世界的角色沒有給我任何榮譽感。想必你也知道曠野中的傭兵都是什麼樣的人，我跟他們沒有多大區別，唯一不同的是我還比較在乎一些人，如果這些人能夠有希望看到真實的天空，我才會覺得自己的付出很值得"
"再說說我的基因，那可不是什麼有問題，而是被你們創建的五星公會改造出來的，相信以往的使徒或多或少都有著激發能力吧？我只不過比他們的激發程度高些罷了"說到這裡，里昂眼中閃過一絲玩味，"順便問一下，元帥保羅的激發級別又是多少呢？"
"9星"保羅坦然回答，"如果不是為了保持這個道貌岸然的外表，也許還會更高"
聽到這個答案，里昂先是微微吃驚，隨後便和保羅一起笑起來，就像兩個自豪的戰士，
"原來五星公會保留了那麼多，我只覺得五星級別絕對不是盡頭，沒想到激發水平竟然能夠高出一倍"里昂感慨不已，隨後看著保羅仍然保持著聆聽的姿態，便繼續說到：
"至於我的朋友，他的來歷比較複雜，但是究其根本，也只不過是一個在核輻射環境下出生的孩子，我把他揀回聚集地的時候，他奄奄一息，瘦的象只小雞，他的基因也是因為這個糟糕的世界而改變的，就像你們一樣"里昂說到這裡，微微點頭，如同確認自己的思路，"沒錯，就像你們一樣，如果世界充滿了水，那麼身體就會長出腮"
"哈哈哈，你這個善於詭辯的小傢伙"保羅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好一個頭腦靈活的黃金使徒！"
里昂卻有點笑不出來了，他聽到了那個字眼：詭辯。
沒錯，他是在詭辯，核輻射基因什麼德行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說黑額的木訥外表和詭異的力量來自核輻射的話，那麼他的花紋就絕對沒有那麼簡單了。
隨即里昂又想到了拓拔紅巖的模擬戰場，那裡跟自己見過的死域至少在外表上是一樣的。他心中驟然一驚，這些天接受的信息和秘密太多了，他還沒有仔細的思考過所有這些事情串連起來意味著什麼，他憤怒過迷茫過妥協過努力過，可是缺少了最重要的一步——退後，並且縱觀全局。
思維在千萬分之一秒內提速，心底流淌過所有的線索和痕跡，金色球體急速轉動成為一個閃光的圓環，里昂幾乎能聽見那光環在自己的意識中摩擦出高周波的鳴響，它們在尖叫。然後，在幾秒鐘後，里昂豁然一笑，開口說到：
"也許還不夠靈活，至少我還缺少經驗，被擺佈也是理所應當的"
保羅似乎對里昂的回答很滿意，他微笑著點頭，一點也沒有否認里昂的說法，他們的確在擺佈眾生，這沒有什麼好隱瞞的，當一個組織或者一個人達到了保羅這樣的級別，就沒有必要為了自己的行為解釋什麼了，不過保羅仍然解釋了，
"黑額，這是你起的名字吧？哦，我要說的正是他的名字，他的基因來自一個被拋置到最外緣的軸段空間，或者只能稱為一個碎片，甚至連編號都沒有，我們稱其為黑島，是在軸段空間的跳躍探索中無意中發現的。黑島的表面看起來被濃厚的火山灰包裹著，沒有任何生命跡象，光譜照射後顯示出那裡根本不適合人類生存，只有一些早已經破爛不堪的螺旋形尖塔遺跡，以及黑色的荒蕪因為那個碎片極其不穩定，隨時都有消失的可能，所以空間議會決定不進行進一步的探索，並且最主要的是，黑島是浮現式存在的，也就是說，下一次按照同樣坐標進行跳躍時，它根本就不在原位！我們多次認為那個碎片已經湮滅了，可在若干時間後，它卻像鬼一樣的又出現在其他位置，真是令人驚奇的存在方式"保羅說到這裡眼中充滿嚮往，盯著透明的天頂，似乎在注視隔離罩外暴風之上的宇宙空間，
"那是充滿探索激情的時代，遠征是每個黃龍戰士的夢想，於是，第六次發現黑島之後，終於有人踏足其上，並且帶回來了一些遺跡物質。可惜在進行了所有常規檢測後，我們找不到任何歷史連接點的痕跡，所以根本無法將其編號，那些遺跡物質被隨意的封存了，而黑島也像乾枯的死皮一樣，被我們刻意的遺忘，只覺得它會自動消亡"
"但是它並不是枯死的"保羅露出一絲黯然，"並且在垃圾場裡滲漏了"
"你是說，黑額是從垃圾場裡誕生的？"里昂難以置信的問到，
"哦不，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是那些物質的後代，是目前我看到過的最完美的一個，一個-鬼靈族-"
里昂聽到最後的定語，心裡頓時咯登一下，以事態的發展來看，鬼靈族正是導致多個軸段空間消亡的罪魁禍首，並且在長達千年的戰爭後，人類終於意識到自己無力戰勝這些奇異的生物種族，而上帝之眼的終極目標正是找到鬼靈族誕生的最初時刻，並且加以摧毀。
那麼無論是黑額這個最完美的鬼靈族，還是自己這個受到"感染"的半人類，似乎都該在第一時刻被消滅掉。
"你不用擔心什麼"保羅像是知道里昂在想什麼，繼續說到，"如果想要消滅你們，不會等到現在，在556號基因激發晶卡回傳的腦波監控上，我們就看到了你的一切，包括那些類似黑島的影像"
"你們一直在監視我？"里昂平靜的問，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問題讓他感到驚訝了，他所在的世界是個大試驗場，那麼作為試驗場裡的小白鼠，被觀察很正常。
保羅果然微微點頭，"是的，並且你的資料只有極少數幾個人知道，在空間議會的內部都是秘密，你們作為一個非常特別的存在，一直受到上帝之眼頂層的關注，不過誰也沒想到最終的結果是這樣的，你竟然被黃子方發現了，成了黃金使徒的候選人。這也是為什麼這次大公議會我會親自出席，我希望你能夠成為一個終結者，而不僅僅是個黃金使徒"
里昂的閃亮圓環仍然在發出尖嘯，保羅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構築出無數的可能，半晌後里昂問到：
"這麼說，我殺死一個-黑星-卻能平安無事，是議會的關照？"他停頓片刻又問："烏賊島呢？會有那麼多戰灰突然出現保護我們也是關照的結果？恐怕最後那個作為主腦的大傢伙悄悄離開也是得到了命令吧？"沒有等保羅開口，里昂突然目光如炬的盯向教皇的雙眼，
"那麼教堂山的覆滅呢？同樣也是因為我？"
——————————————————
ps：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