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修士堂這片禁斷之地與上城任何一個地方都格格不入,雖然站在那條唯一的小路另一端所看到的,僅僅是一扇玫瑰大門內的成片青色建築,同樣的古老厚重,週身充斥著繁雜的老式花紋,但實際上,金色玫瑰之內的三個部分,可以說風格完全不一樣。而實際上,豈止是風格不一樣,甚至組成的物質成分都有所不同。
里昂他們三個人,似乎就像這些建築,外表看起來很一致,可實際上,內部的細胞結構,基因片段,乃至五臟六腑的形狀和位置,全都不同,基本就是三個生物品種。
一個人類,一個半人類半怪物,和一個怪物。
此刻三個生物品種一起呆在修士堂的最高點,看星星。
黑額習慣性的蹲在窄窄的假牆上,像個隨時會展翅起飛的黑色大鳥,腦門上的花紋在下方修士堂的燈光映照中,泛出奇異的藍光。他身邊放著一個恆溫器,有兩個手掌那麼大,透明的表殼內部充斥著白色的氣體,看起來簡直像個魔法水晶球。里昂隨意的半躺在他旁邊,姿態閒適,他的另一側坐著規規矩矩的火鳥,兩隻小腳來回輕輕的晃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總帶著那個東西幹嘛?已經拿著兩天了"里昂斜眼看著黑額身邊的那個"水晶球"問到,他沒有用腦波傳遞,連日來的訓練中,幾位主教都嚴格禁止他們使用腦波,據說幾百年前還完全沒有這樣的溝通方式,他們必須習慣於用嘴巴表達思維,用語言代替腦波。
黑額無奈的翻了個白眼,他的表情比起以前要豐富了不少,在分開訓練的五天裡,語言和表情都是針對黑額的特別課程,目前看來,訓練還是卓有成效的,不過黑額仍然不習慣用語言表述,震動聲帶對於他來說,比其他任何事情都要困難。比破譯15位諾頓密碼難,比合成28種土炸彈難,甚至比完成一個腦幹移植手術還要難。
不過他眨了眨眼,還是開口了,
"研究,心臟,自己做一個"他急速的眨眼,面色居然有點泛紅,火鳥在一邊笑出聲來,里昂以為她在笑黑額的異想天開,沒想到少女隨後說到:
"比白天多說了一個連接字,了不起"她側頭看著黑額,眼睛閃閃發亮,"不過還是像個小磕巴"
"啊?你們在學習重構內臟?"里昂呼的坐起來,"史密斯居然教你們這個?"
"豈止是重構內臟,還有模擬基因,還有生物體"火鳥象只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的說到,
"你說的太多"黑額的聲音不大,卻及時的打斷了火鳥的話,少女乖巧的吐了吐舌頭,立刻停止了洩密,
"喂!有沒有搞錯,你們居然對我保密!"里昂有點憤怒,為了他們的態度,也為了自己兩天來所學的知識,托勒密那個胖老頭教給他的東西,絕對沒有這麼高端,兩天來,他解剖了十具屍體,拆分、移植、縫合,幾乎沒有一刻不是浸在實驗室裡,培養了幾十種變異細胞,還背了三十部生物醫學書,可是他絕對不知道,怎樣去構建一個心臟。
"這是比賽,要公平"黑額嘴角上提,里昂發現他竟然帶著一絲惡作劇的表情,不由的笑起來,
"你這傢伙,果然像個人樣了"
三個人都大笑,這笑聲如此難得,這是他們年輕的生命裡從未有過的狀態,在一起學習,單純的聊天,沒有什麼陰謀和心機,感受著溫暖的友誼,不用擔心下一刻是否會遭到對方的算計,在這個時代,這種笑聲是如此的奢侈。
不過笑聲落下之後,還是回歸了沉重,
"聽說在時間包袱的傳遞過程中會有很大風險"火鳥小聲嘟囔,"細胞會受到重創,不但有可能讓外表改變,也許還會傷到大腦,投遞目標也不確定,萬一我們掉到水裡或者火山裡,可怎麼辦"
"時間流本來就不是穩定的傳輸途徑"里昂聽到少女的話,也不由歎氣,"不過他們的思路還是對的,再用時間旅行器傳送,恐怕對軸段主幹的傷害就太嚴重了"
"看來,你也同意,時間規則"黑額艱難的加入了他們的討論,里昂微笑說到:
"是的,跟你那個時候受到的教育一樣,不能隨意的改變歷史,不能太多的講述未來,那樣會嚴重的影響軸段空間的穩定"他抬頭看著天空中虛偽的星辰,"我想你們該知道,我之所以同意回去,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我知道,桃樂絲"黑額悶悶的說,"但年代不對"
"是啊,那個老女人在20世紀可還沒出生呢,比我們預定的時間截點似乎晚了200多年啊"火鳥不客氣的評價著桃樂絲,她對那位性感的女軍人似乎印象不佳,
"看來你們的軸段空間理論還是沒有理解到位"里昂詭秘的笑著,"誰說她一定就是200年後的人類呢?"他站在修士堂的至高點上,挺直身體看著從山後緩緩出現的一輪圓月,輕聲說到:
"我相信我們一定會見面的"……
三位主教此時的任務一點也不比里昂他們輕鬆,以往執行了上萬次的"千年"計劃,這次在他們手中將會達到一個至高的頂峰,這是個沉重的擔子,壓的三個老頭有點喘不過氣。太多的準備工作需要做,對里昂的身份確定,記憶重組,環境和條件的最優搭配,全都比以往更加細緻,很多既定方案都被推翻,一切全都要圍繞著里昂這個黃金使徒來重新制定,根據他的性格、品性、能力來模擬的登場的地點,都在以千億倍數的推演中不斷被否定,直到第八天下午的時候,他們終於拿出了三套幾經周折的草擬方案。
"在大主教團審核前,還是讓他看一下吧,那小子總是有自己的一套思維,保不準明天會在大主教團面前又搞出什麼花樣來"聖胡安極度不安的說,掂著手中的三個記憶體短棒,就像握著三個炸彈,
"你們覺得他會看出來嗎?"休格蘭特眼睛也盯著那三個記憶體,黃子方在旁邊深吸了一口氣說到:
"只有試試才知道"
里昂在看到那三個展開的記憶體時,略微有些吃驚,他從沒想過自己這三個人進入時間流回到過去,會是如此複雜,一個方案竟然要佔用一整個記憶棒,那可是光能記憶體,能夠存儲一個保留區的800萬人口資料,或者上城所有建築的細節圖,現在卻只能放下一個方案。
他用手指抓取著那些光束組成的字符和圖形,撥動的異常快速,站在他身前的三個主教,根本看不清那些圖文,只能見到一片藍光在里昂的指間流淌。
"這個不行"里昂把手裡那個記憶體定格在最後一版,"我不會去當生物武器開發員,也許最終我會把藍籌武器基地炸上天,可是毫無意義,因為別的地方也同時在進行這類研究,難道我需要把20世紀的所有生物武器基地全炸掉?"
"如果有必要的話"黃子方面無表情的說,
"不,那會死太多人了"里昂毫不客氣的把那個記憶體扔到了桌子上,他的指間又開始流淌另一片藍光,三個主教對視一眼,對於他的閱讀速度都有些難以置信。
最終,三個方案全部被否定,聖胡安毫不意外的聳了聳肩膀,而黃子方臉色已經相當難看,他準備好的說辭一點沒有派上用場,自己擔心的漏洞里昂似乎也沒看出來,這位黃金使徒完全否定了他們的設想,一點餘地也沒留,不過在離開的時候,里昂突然停下腳步回身說到:
"不要覺得這些平庸的方案只讓我感到厭倦,裡面藏著什麼心思我都明白,明天看到新方案的時候,我希望能感覺到你們的誠意,否則大主教團會對此行非常失望的"說完,他深深的盯了一眼休格蘭特,轉身離去。
"他還是看出來了"聖胡安沮喪的說,"我們不該用這個冒險,明知道他那麼在乎"
"你現在像個急於討好觀眾的小丑,實在太丟人了"休格蘭特酸刻的說到,
"恐怕我們更像搖著尾巴的餓狗吧"黃子方冷冷的回應,"如果他變卦了,不但計劃要流產,而且失望的大主教團會折磨的我們連渣都不剩"
里昂回到實驗室時,兩個胖老頭正劍拔弩張的打嘴架,他們約定的比賽即將開始,只等著里昂從主教那裡回來,火鳥一臉興奮的看著里昂走進來,隨即便發現他的表情不是很愉快,
"他們說什麼了?"黑額忍不住用腦波問,
"方案,三個方案"里昂一邊默默回答,一邊聽著托勒密的絮叨,他在說比賽規則,老頭們即將進行一個顯微鏡下的比賽,看誰能在兩個小時內培育出更高階的分裂體,
"方案的難度很大?"黑額一邊熟練的在光能顯微鏡下切出一段皮質,一邊問,他的手穩定的如同機械,在牆上的3000倍演示下,都看不出分毫的抖動,
"不是難度問題,而是太爛了,我懷疑他們的真正目的,而且就方案細節來看,他們對時間流的掌控根本達不到他們自己所說的程度"里昂鬱悶的回答,同時用光纖維分離出兩段成型的螺旋體,那東西看起來如此熟悉,只不過絕對沒有他自己的螺旋體那麼健康有力。
"還有呢?我不信你就為這個煩躁"黑額問,他的生物眼此刻發揮了巨大的作用,皮質中的**細胞已經被準確的分辨出來,並且在他靈巧的操作下進入了培養皿,
"恐怕他們根本就沒想把你和火鳥一起併入計劃,所有的成型計劃裡你們的任務都是看起來重要,實則沒任何意義"里昂狠狠的說到,同時指間輕點,培養皿中散開了一點殷紅,迅速的開始瘋長,
"他們會怎麼處理我們?在路上把我們拋掉?"黑額絲毫沒有吃驚或者慌張,
"我才不管他們怎麼想,既然他們包藏禍心,我也就不客氣了"里昂淡淡的回答,於此同時,他面前的培養皿中鼓起了第一個氣泡,那玩意兒看起來像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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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這個時代要結束了,道賊的路也走到盡頭……不過,里昂的路卻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