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長廊,再也沒有兩邊排列密集的培養槽內的人體,大家頓時感到了一絲輕鬆,並不算長的幾百米,就算東拉西扯談論著其他話題,還是不由的受到了巨大壓力。
一張張表情凝固的死寂面龐,時刻在提醒著眾人,那是他們即將斬斷的過去,還是他們不得不接受的未來?
前一刻還昏暗的長廊跟水下通道一樣,逐一的亮起藍色的燈,現在這種藍光已經讓里昂深深厭惡,它冰冷而充滿死氣,也許,代表風的藍色本來就是死亡的顏色。而且他已經隱隱感覺到,這些光不是自動亮起的,而像是這裡的主人在引導著他們參觀,繼而走向一個終極目標。
那會是什麼呢?
「醍醐!」一聲小小的驚呼打斷里昂的思路,烏龍不知何時已經趴在右側的一扇門上,正在通過一條細小的縫隙向那房間裡張望。
大家都湊過去,盯著那條縫。
門,是里昂熟悉的橫推門,銀色的金屬打造,摸起來光潔細膩沒有一絲銜接的痕跡,只是在中間開著一條長二十厘米,寬只有一厘米的縫,邊緣整齊柔和,從縫隙中透出乳白色的光,竟然比長廊中的藍光還要亮幾分。
里昂把眼睛湊過去,透過縫隙,看到了一個男人的背影,尖削細長,有著白色的蓬亂長髮,只是里昂對醍醐並不熟悉,單憑背影真的很難辨認出他是誰,
「你確定?」里昂沉聲問,因為醍醐僅僅從他們視線中消失了幾個小時,就已經滿頭白髮,這讓里昂一時間很難接受。
「絕對是他!你看那後背上的圓圈圖案,還是我畫的……」烏龍聲音微顫,有些控制不住悲傷的情緒,他畢竟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何面對自己往日同伴的死亡,其實還完全沒做好心理準備。
「他到底在幹什麼?難道在研究什麼東西?」洛克多吉也擠過去,只見醍醐低著頭,肩膀抖動的頻率和幅度都很怪異,越看越覺得他在操作一個類似微型智腦類的東西,他試著發出腦波聯繫,可是醍醐毫無反應,「可惜看不到他的正面,哪怕是側面也好啊」洛克多吉歎到。
里昂不做聲的撥開了洛克多吉,將拳頭湊到細縫前,一片十厘米寬的細金屬開始向房間內延伸,等延伸到醍醐側面時,那片金屬開始輕輕翻轉成為九十度的立面,隨即變的越來越光亮,里昂腦門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這簡直就是微距操作的精密手術,還要在頂端加大金屬密度,讓那裡變得如同鏡面一樣光滑,能夠反光。
長達兩米的細長鏡子,終於完成,在微微抖動的鏡面中,里昂看見了醍醐的側臉,少年的細白皮膚有些灰暗,好在沒有完全變成戰灰那種死人的氣色,只是他的表情猙獰,眼睛瞪的巨大,白眼球幾乎要掙出眼眶,完全不再是那個文氣溫暖的少年。
隨著鏡片向右微轉,能夠看到他的額頭上開了一個菱形的孔,有拇指大小,不知那個孔洞上鑲嵌了什麼,竟然一閃一閃的發著光,像是脈搏,又像是聯絡信號,而在里昂眼中,那更像是催命符。
鏡片隨著醍醐的視線方向向下,里昂終於看清,醍醐的手正插在一塊銀白色的金屬中,那金屬的形狀隨著他的手變化,並且跟醍醐頭頂上的菱形光遙相呼應,里昂實在看不明白了,他揮了揮手叫過洛克多吉。
「媽的」片刻後,很少說髒話的洛克多吉竟然罵了出來,他抬起頭,臉上又泛起經典的潮紅,
「鑲在腦門的那個東西叫做神經搖桿,他手裡操作的是果核的簡易體,不過功能也很強大了,有人在利用他們的大腦高速分析龐大的數據,從神經搖桿下達命令,也從神經搖桿提取分析結果,可以說,那東西把他們變成了機器……」
「又是蓋爾的第幾號專利?」里昂玩味的看著洛克多吉漲紅的臉,
「第6005號,不過沒有拍賣,而是因為生物委員會審查沒通過,擱置在蘋果大廈的技術庫裡了」洛克多吉流暢的回答道,這些數據當然都記錄在他的智腦裡,每一件都有詳細資料。
「既然是擱置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旁邊的烏龍氣哼哼的問,雖然沒有看到鏡子裡的景象,可是通過他們的對話也大致明白了醍醐目前的狀況,只要想想這幾個小時就讓烏黑的頭髮變成雪白,恐怕這所謂神經搖桿,很快就會把醍醐的能量全部搾乾吧,
「洛麗塔想要消滅我的決心還真大」洛克多吉自嘲的笑了一下,比哭還難看,「她恐怕正是用神經搖桿跟戰灰交換了我的命!甚至連果核的簡易版都交給了戰灰,雖然那東西也就是果皮,可是如果有成千上萬的人同時操作,就跟最大的銀球差不多了」
「哦?是不是也意味著,這種技術的使用就是最近的事?」里昂緩緩回撤他的細長鏡片,一邊琢磨著時間點背後隱藏的信息,突然,他手中一滯,鏡片竟然被一股力量夾住了,凝神看去,發現正是醍醐緊緊抓住了他的風中幻影,
「救我……」醍醐傳出微弱的腦波,隨後鬆開了因為用力而被割傷的手,整個身體轟然後倒,消失在窄小的視線之中,隨即屋內傳出一聲沉悶的轟響,
「醍醐!醍醐!」烏龍對著縫隙大聲喊道,卻被里昂回撤的風中幻影狠狠抽中了臉,一絲血緩緩流下,不知是醍醐的,還是烏龍的,
「冷靜些!你不是烏拖幫的老大嗎?那就像個大哥的樣!」里昂毫不客氣的緊緊摀住烏龍的嘴說道,「現在我鬆手,你如果再大喊,我會在第一時間敲暈你,明白了嗎?」
烏龍已然憋出眼淚來,但他還是輕輕點了下頭。
「來了」黑額低聲說,指著長廊的另一頭,與此同時,醍醐所在的那間屋子的門,也開始泛起頻閃的光,在一片藍色的長廊中,就像一個醒目的燈塔。
幾個人沿著長廊跑了幾步,回到了培養區,躲到了那些透明培養槽後面,里昂看向黑額,片刻後,黑額的腦波傳來,
「四個,神機」
背靠著冰冷的培養槽,里昂看了看右側的洛克多吉,還有身體又有些微微升溫的費嘉馬,再看看左側緊挨著他的黑額,以及神情頹喪的烏龍,
「干他媽的!」他低聲說。
里昂想過了,以五對四的機會並不多見,此刻救出醍醐是唯一的機會。他在第一時間把這個決定傳遞給洛克多吉和黑額,兩個人都沒有猶豫,黑額迅速的伏低身體,將他的生物眼調整到最大距離,而洛克多吉將智腦和果核連接,監視起周圍的變故。兩分鐘後,黑額又一次傳出腦波,
「現在」。
里昂已經在這兩分鐘內跟烏龍以及費嘉馬溝通過,大家各自分工明確,得到黑額的信息後,里昂一揮手,四個人全力衝向了長廊,四個神機剛剛全部進入醍醐的房間,他們一路辟里啪啦的衝過去,竟然沒有遭到任何阻撓。
里昂第一個揮出風中幻影,一個剛剛探出頭來觀看情況的神機頓時被他的長鏈削掉了半個腦殼,隨著一聲哀嚎,一片白色的東西飛向半空,有灰色的液體噴濺出去,灑了滿牆,
「靠!」里昂發現他打掉的只是神機高高的帽子,只不過神機們的微笑面具似乎也是依靠生物神經連接的,所以強行剝離也讓那傢伙狠狠的吃痛了一下。
一個流滿灰色液體的臉痛苦的掙扎著,他忍不住用帶有人造皮的柔嫩手掌覆蓋在自己臉上,隨即發出了更加巨大的嚎叫,只是那聲音是從喉嚨深處發出的,感覺就像啞巴的支吾,他終於倒在地上開始滾動,這讓幾個人都有點莫名其妙,只不過房間內還有三個神機要解決,根本顧不上深究那個神機的詭異狀況了。
醍醐剛剛被固定在一個磁懸浮板上,此刻已經被踹到了角落裡去,他的額頭猶自頻頻閃亮,手中的簡易果皮已經滾落在地,那上面粘滿了他的血。
激戰終於開始。
神機們的武器各不相同,相信正是他們生前的裝備,其中一個竟然也是高沸金屬,血紅的長刺頂向了費嘉馬的赤色煉獄,兩個紅色的武器頓時將周圍的溫度提高,刺啦刺啦冒出陣陣升騰的霧氣。
里昂面對的是柄彎刀,詭異的揮擊角度一時讓他有點手忙腳亂,不過風中幻影迅速的從長鏈變化為一根帶刺的高密度大棒,將彎刀的輕靈克制下來,這讓對方發出一聲疑惑的悶哼,也讓里昂再次確定這些神機已經失去了語言能力,他們的溝通方式應該只有腦波。
黑額的巨大狼爪對戰著另一個神機的金屬錘,他的生物眼輕鬆就捕捉到了對方的弱點,幾爪下來,已經把對方的胳膊抓的灰液飛濺,這些神機的血都是灰色的,和那些渾身裹滿鐵犀皮的戰灰一樣。
烏龍已經在全力以赴的解開醍醐,那些固定四肢用的金屬扣環強度極高,而且沒有神機們獨特的密碼根本無法自動鬆開,烏龍只能用他的黑息力量一點一點腐蝕堅固的金屬,進展緩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