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少年呲牙咧嘴的喝著哥倫布爵士的奇特飲料，一個個被刺激的心悸不已，這種高濃度的咖啡，一般人是很難享用的，哪裡是什麼卡布奇諾，簡直就是高效興奮劑。
哥倫布爵士把他胖胖的巨大身軀陷在一團有彈性的皮窩裡，一邊品嚐著自己的得意之作，一邊講起了赤烏聚集地的「風俗」。
就像他開始所說的那樣，這個習俗不是先人留下來的，而是根據赤烏人的超低生育水平所採取的無奈措施。這種方式從七十年前開始實施，因為那個時候，大量的適齡男女突然被神選之輦帶走，赤烏族人對此喜憂參半，喜的是族人得到了更多的獸神眷顧，憂的是後代凋蔽，難以傳宗接代。
於是由r57提供技術支持的育嬰區應運而生，成為赤烏族人延續後代的唯一希望。只不過中央的蜂巢產房裡，並沒有母親的存在，而是一個試管嬰兒培育場，那裡有的只是冷冰冰的容器和機械，還有分門別類詳細標注了來源的精子庫和凍干卵子庫。
像烏龍這種能夠被親人「定制」的孩子，少之又少，從落月紀元40年代後，大部分赤烏族人都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到底是誰，只是到了18歲便會主動去育嬰區留存自己的細胞基因。
幾十年過去，育嬰區的存在便成為了一種習俗，所有族人都認為這種延續後代的方式是最合理的，甚至到了烏龍這輩人，以為整個生物世界都應該是這樣繁殖的。
「可是，就沒有女人懷孕生子嗎？」洛克多吉臉微紅著，問出了這個生物學中最普通的問題，
「你們應該注意到，赤烏族的女人和老人都非常少，那是因為每次神選，女人都會比男人多，而且沒有被神選之輦帶走的適齡女子，不是身體不好，就是短壽，所以很難出現真正的母親，而且即便有人懷孕，族人的主張也是不要」哥倫布深深的歎了口氣，「因為那樣出生的孩子，基因缺陷太明顯，往往會被直接遺棄」說著，他不經意的瞄了一眼黑額。
「天呢」洛克多吉不由的感歎，這是背負了怎樣命運的一個民族啊！
「為什麼沒有人反抗呢？他們把女人都搶走了，你們這些大男人都無動於衷？」里昂的口氣裡不由的帶上了幾分鄙視，
「在赤烏族人心中，這些女人是被獸神選中，直接去往天之角的神國了！知道神選秘密的人，在整個聚集地內永遠不會超過五個，也就是龍谷內五個區的長老，這次加上烏龍這個愛偷聽的小鬼，也就六個！」哥倫布爵士苦笑起來，「先不要說族人會不會相信這五個人的說辭，就算他們都相信了，你們覺得是讓這二百多萬人知道這個秘密，就此陷入混亂全部死光好呢？還是犧牲小部分人而留著大部分人的命，高高興興過一生好呢？」
里昂張口結舌，這個層次的問題，是他現在完全回答不了的問題，那太深奧了，關乎生存價值，關乎從眾信仰，關乎生存尊嚴與最低限度的生存之間的悖論，不要說是里昂，就算迅速查找智腦的洛克多吉，也完全尋不到答案，從古希臘的哲學家到春秋戰國的法學者，從各個種族裡為了人類自由而獻身的革命者，到幾千年來數不清的背信棄義叛徒、賣國賊，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你說，是讓二百萬人死，還是讓二十萬人死？
「可是，如果起義成功了呢？」洛克多吉小聲問，大量的資料此刻還徘徊在他的腦子裡，歷史證明，還是有反抗成功的被壓迫者，
「即便成功了，這個龍谷也會陷入癱瘓，赤烏族人哪裡有能力去找到那麼多能量？只靠外圍的那些武者去執行任務掙來能量管維持，龍谷根本無法正常運轉，沒了戰灰的支撐，所有龍谷內的普通人不還是個死嗎？」
「可是他們……」里昂從皮窩中站起身來，走到透明的牆壁前，看著蜂巢外面的人來去匆匆，高興的奔忙著。這種單向透明的材料，讓房間內的人能夠隨時把整面牆壁都調整成透明狀態，而從外面是永遠看不到蜂房內部的，就像這個聚集地的真相，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些秘密，也並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別人看著。
里昂被這種想法嚇的抖了個激靈，此時此刻，會不會也有人在某個地方，暗暗看著他們呢？衡量著他們身體上的哪個部位比較好，什麼器官可以拿來用用，或者，往他們的身體裡注射某種毒素試試……
那真可怕。
「也許，他們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活著更好」里昂繼續看著外面走來走去的赤烏族人，那些樂呵呵的男人，很多都抱著或者領著幾個孩子，此刻正是曬紫外線的時段。他們看起來很快樂。
「可是現在連這樣活著都不可能了」哥倫布的臉陰沉下去，他抬眼看了看烏龍，隨後毫不顧忌的說：
「烏代那個臭老頭，在三個月前的長老會上宣佈，戰灰要實行更高效的基因管理！」
「那是什麼意思？」洛克多吉奇怪的問，而烏龍在一邊張了張嘴，似乎想解釋什麼，最終卻沒有開口，
「意思就是，現在赤烏族人基數太大，活的太久，戰灰的能量投入和所得不成比例，所以要調整基因序列，將赤烏族人的壽命縮短到50歲以內！」哥倫布爵士的光腦殼開始泛紅，他顯然氣的熱血上湧，連頭頂的螺旋獸紋都變成了紫紅色，「烏代就是戰灰的劊子手！苟且偷生的奴才！」
「爺爺他不是的！」烏龍實在忍不住了，尖聲叫起來，那個跟烏代一樣的闊鼻子，急速的撐大和收縮，激動不已，可是叫完那一聲，他卻沒有接著往下說，只是使勁的咬著自己的嘴唇，幾乎賁出血來。
「沒錯，烏代不是你說的劊子手，而且在他眼裡，你才是劊子手」里昂突然轉過身，很直白的說道，完全忽視了哥倫布更加漲紅的臉，隨即，他在窄小的儀器縫隙間，來回溜躂起來，一邊巡視著那些奇形怪狀的儀器和液體，一邊漫不經心的說：
「烏代說你的父親老哥倫布是發現『神水』公式的人，在他眼裡，『神水』就是罪魁禍首，所以你和你的父親都是劊子手。其實在我們這些外人看來，苟且偷生的態度才是導致悲慘命運的最根本原因，可以說所有赤烏族長老都是劊子手，而且是最虛偽的劊子手」里昂說到這，抬眼瞄了瞄蜂巢外面，依然平靜祥和的氣氛卻讓他微微皺了下眉，
「放他媽的屁！」哥倫布完全爆發起來，「烏代那個臭傢伙，沒有他一次又一次的勸說大家隱忍……」
「赤烏聚集地早就灰飛煙滅了！」一聲大吼，蜂巢的拉門被粗暴的拽開，隨著慣性猛烈的撞到牆邊上，發出更大的一聲轟響，烏代怒容滿面的跳了進來，
「你終於出現了」里昂得意的一笑。他早就發現烏代的身影在蜂巢外偷偷摸摸的溜躂著，估計還有什麼裝置能夠聽見此刻蜂巢內眾人的議論，所以里昂索性把哥倫布的怒火挑起來，將話說的直白又難聽，果然讓脾氣火爆的烏代難以隱忍，跳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