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若煙其實也很糾結,不過,剛剛拿到手裡的這份東西實在有點兒燙手,不是她可以撐得下來的。
看了看天色,她也不禁歎了口氣。若是去碧凌之前,她是絕對不會做這種招忌諱的事的,可如今……無論是沐千雪,還是冷青竹,少卿甚至夜無殤,都可以說是朋友吧?
很快的,浣月重新走出來:「海統領,皇貴君有請。」
「多謝。」海若煙很客氣地拱了拱手。
浣月在前面帶路,很快就進了主殿。
畢竟男女有別,何況流風浣月本就是夜無殤手下的暗衛,冷青竹便也不避著他們。
「皇貴君。」海若煙還是選擇了宮廷的稱呼。
「這麼晚了,有事?」冷青竹道。
一邊的流風送上茶,又安靜地侍立在一邊。
「慶州那邊送來的東西。」海若煙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包遞了過去。
浣月立即接過,送到冷青竹手裡。
「那些東西,挖出來了?」冷青竹神色一動。
「按照你的吩咐,在慶王不在的時候,以煙霞派的人做嚮導,重新挖開了金劍門遺址下面被炸塌的密室,那些黃金白銀稍後運到,重要的是這份東西。」海若煙凝重地道,「送來的暗衛剛好在宮外被我撞上,把東西交給我就昏迷了,傷勢恐怕不容樂觀。」
冷青竹聽著,一面打開包裹,果然,是他曾經見過一次,最後又壓在了密室中的那份名單,只是和上次所見不同的是,有幾個名字被人用筆特別圈出來了。
去碧凌之前,沐千雪就開始著手辦這件事了,到如今終於有成果,可暗衛依舊被追殺,看來這份名單不止是記載的名字本身,恐怕還有更大的秘密呢。
看了看這幾個被圈出的名字,沒什麼特殊的,他忍不住好奇地望過去。
「別看我,我也不知道。」海若煙一攤手。
夜無殤跟沐千雪出京之前確實跟她說過這件事,而且煙霞派那邊本身也是她寫信給母親幫忙的,所以她知道暗衛送來的是什麼東西。但是天地良心,她接了就直接進宮了,可連看都沒看過一眼。
冷青竹忽的一皺眉,將名單湊到鼻端聞了聞,頓時,淡淡的汗味和血腥味衝了進來,讓他胃裡又是一陣翻騰,剛剛喝下去的詭異藥汁似乎又開始造反了。
「皇貴君!」流風臉色一變,趕緊端了水過來。
「你還好吧?」海若煙緊張地問道,怎麼說東西都是她帶來的,萬一冷青竹有什麼事……
「無妨。」冷青竹搖搖頭,捻了捻紙張,停頓了一下,將名單放在桌上,拿起還剩的半杯水就潑了上去。
「啊!」海若煙直接跳了起來。
冷青竹懶得理她,仔細盯著名單看。
果然,遇水的紙張變得透明,但墨跡卻沒有化開,慢慢地,一部分字跡開始變了顏色,從黑色轉為墨綠,而那些被圈出來的名字,無一例外,此外還有一些沒有圈到的,總共有十幾處。
「這是……」海若煙驚詫地道。
「途中大約是名單被汗水浸濕了,才讓護送的暗衛發現了這個秘密,但可惜,汗水不足以浸透紙張,所以有漏網之魚。」冷青竹道。
「這些人,有什麼特別之處嗎?」海若煙一轉頭,問的卻是流風。
因為名單曾經由冷青竹默寫出七八成,關於這些人的行跡,一直都是暗衛在負責追查的。
「這些或有商人,或是各種行業,負責傳遞消息,但若說圈出來的人有什麼不一樣……這個真看不出來。」流風搖了搖頭。
「原來如此。」冷青竹看了許久,忽的吐出一口氣。
「你看明白了?」海若煙驚訝地道。
「這些名字本身,沒有意義。」冷青竹一抬頭,直接道,「浣月,去將養傷的張掌門請過來。」
「是。」浣月點頭答應。
「有了這個,不怕她不把隱瞞的東西全吐出來。」冷青竹道。
「所以說,這究竟是什麼?」海若煙忍不住道。
冷青竹沒有說話,只是到書案邊拿了一支筆,沾墨,順手在名單上畫了一條曲線,將這些變色的名字全部串聯了起來。
「你這個……」海若煙張口結舌,這一筆下去,可是劃掉了不少的名字啊,這玩意兒暗衛肯定是不敢私自留底的,所以說……僅此一份啊!
「名字我已經記下,而且這份名單的關鍵,也不在那些名字。」冷青竹淡淡地道。
「哈?」海若煙一臉的茫然,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他畫的那條線有什麼問題。
很快的,浣月就帶著全身裹著斗篷的張成玉過來了。
說起來,張成玉在碧海閣養傷也快半年了,外傷當然已經痊癒,麻煩的只是藥人的毒,不過在葉紫蘇的解析和海若煙的治療下,雖然無法根除,至少暫時壓制住了,現在的她,比起當初被冷青竹救回來的時候氣色好看多了。
「張掌門,身體還好嗎?」冷青竹道。
「我……」張成玉剛說了一個字,目光一轉,正好看見那張浸透了水還被畫得一塌糊塗的名單,不由得臉色大變。
「看來,張掌門是看明白了啊。」冷青竹似笑非笑地道。
張成玉臉上的表情不停地變幻著,卻是說不出話來。
「那正好,也不用我多解釋了。」冷青竹很自然地點點頭。
「我就知道,等名單到了你手裡,遲早都會被你看出來的。」張成玉苦笑道。
「那麼你留著這個秘密是打算待價而沽嗎?」冷青竹道。
「既然我沒死在慶州,對於自己這條小命,當然是珍惜的。」張成玉一攤手,很坦然地道。
「確實,這可不是簡單的東西。」冷青竹淡淡一笑,吩咐流風把地圖拿過來,掛在牆上。
海若煙皺著眉,看看地圖,又看看名單,猛然間,鬧鐘靈光一閃,像是抓住了什麼似的,偏生一下子又想不起來,直到再一次望向地圖,終於恍然,脫口道:「我知道了,是怒江!」
冷青竹畫的那條曲線,隱約就是怒江的走向,而此刻女皇正在和碧凌交戰,怒江入海口邊的,正是肅州!
所以,這張名單,和戰爭有什麼關係嗎?
沐千雪說過,肅州是碧凌最佳的突襲口,如果碧凌沒有選擇這裡,就一定另有陰謀!
「你再看看那些被圈出來的名字,對應到地圖上。」冷青竹繼續道。
海若煙趕緊一一對照,果然發現,每一個名字在曲線上的位置,剛好都能喝地圖上的一處地名對應。
「如果我沒有猜錯,碧凌是想以少量兵力在承州拖住戰局,等到春汛來臨,用內應炸開怒江的堤壩,掘水淹沒怒江兩岸,尤其是肅州和慶州兩大軍事要地,隨後讓碧凌的水軍沿怒江直逼京城,對嗎?」冷青竹道。
「這……太狠毒了。」海若煙臉色蒼白地喃喃自語。
自古以來,戰爭不禍及百姓就是各國默契遵守的規則,屠城、堅壁清野,這都是被逼到了窮途末路才會做的事,可碧凌這一招,遠遠比屠城更狠毒。這放水一淹,直接死於洪水的人先不提,兩岸大片的農田顆粒無收,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加上大水退後的瘟疫傳染,恐怕至少有數百萬平民受害!
頓時,幾道狠厲的目光一起射向張成玉。
「我並不知道這和戰事有關,莫非……碧凌已經開戰了?」張成玉顫聲道。
她在這裡屬於被軟禁狀態,自然得不到外界的狀況,只是,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份名單竟然是牽涉如此之廣的東西吧。此刻,她倒是真的有些後悔了。
「皇貴君,我們怎麼辦?」流風問道。
「今年的春汛,最多不過十天就要來了。」冷青竹的額頭也不禁冒出了細密的汗水。
「十天,這圖紙上顯示的地名,一共十二處。」流風急促地道。
「立刻通知陛下,不過,等候陛下的處置是來不及的。」冷青竹道。
「請皇貴君吩咐。」流風一咬牙道。
「好。」冷青竹從袖中取出九鳳佩——這東西少卿離開前就給了他,「決堤,這種事人力師很難做到的,最容易的方法就是火藥,但火藥是需要人引爆的。讓暗衛分成十二組出發,命令當地守軍驅逐堤壩附近的所有人,由暗衛仔細尋找。」
「是。」流風接過九鳳佩,沉重地應了一聲。
「要仔細,只要有一處決堤,連鎖反應下,也許整個堤壩都會崩潰。」冷青竹叮囑道。
「盡力而為。」流風狠狠地一點頭,但這樣的事,碧凌也不知道安排了多久,想要萬無一失,他實在做不出這個保證。
「張掌門還有什麼要說的嗎?」冷青竹道。
「我……」張成玉抿了抿唇,隔了一會兒才道,「大約五年前,與我聯繫的九幽堂中人曾經讓我做嚮導,在怒江的青州一帶,青石隘口的堤壩這裡埋過幾箱東西,說是黃金,當時我對碧凌的大業並不關心,也沒有多理會,如今想來……我一直沒想到竟然會是火藥……」
「埋藏地點有什麼特徵?」冷青竹急促地打斷。
五年多前的設置,五年來附近的植物景色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引爆火藥的也不見得就是當年去埋的人,所以定然有什麼記號能讓後來人一眼就能辨別地點的。
「我記得好像在堤壩上刻了記號,是碧凌的國徽。」張成玉想了想道。
「流風!」冷青竹回頭道。
「是!」流風也是眼睛一亮,趕緊出去召集暗衛傳令。
「但願來得及。」冷青竹一聲輕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