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勾辰注視著兒子,說道:「如此,朕若為你向國師求傾涯為王君,你可願意?」早已是皇太子、如今儲君風範十足的晏長河聽了這話,頓時就是一怔,隨即搖頭苦笑道:「父皇這是在與兒臣說笑麼?」晏勾辰的手輕輕敲了敲堅硬的桌面,哂道:「好端端的,朕與你說笑做什麼……從前朕有意讓你在日後服侍國師,不過後來看映川的意思,倒是並不打算如此,況且時至今日,又有變化,與從前不同……所以朕才會有這個想法。」
晏長河不知道怎麼,聽完這話,心情忽然就有些莫名地躁動起來,俊秀的面孔上浮現出一絲鬱結,緩緩說道:「父皇不該問兒臣願不願意,而是應該說對方願不願意。」
晏長河說著,輕吐一口氣,似是不甘也似是悵然,輕聲說著:「兒臣資質有限,這一生,哪怕出現奇跡,最多也只是止步於准宗師境界,而傾涯卻是天資卓絕,又有身為絕代宗師的生父從旁幫助,各種修行資源也是取之不盡,只要沒有意外,他成為宗師應該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這樣的人,又怎會希望與一個很可能一生都要滯留在先天境界的人結為伴侶?若兒臣是女子也罷了,他娶了也就娶了,或者兒臣是侍人,一樣能夠為他生兒育女,這樣的話,他想必也不會拒絕,但偏偏兒臣是普通男子,而他卻是侍人,若是成親,分明就是要他來生育子女,為皇室綿延子嗣,傾涯這樣的出身,這樣的資質,怎麼會願意?除非是那種足以勝他一頭的男子,只怕才有可能令他答應與其結為伴侶,而兒臣,顯然是不符合要求的。」
晏勾辰望著自己唯一的兒子,眼神幽深,晏長河微微垂眼,清朗的少年聲音下,是一種淡淡的惆悵,這是很多普通人所不能理解的關於努力卻無法改變現實所帶來的感慨:「況且,有國師相助,未來他的成就或許會更高,走得更遠也說不定,他的生命將漫長得令人嫉妒,兒臣的壽命卻只是比其他人稍微延長一些而已,到那時,他的人生之路還長,兒臣卻已經走到盡頭,誰願意在明知道這種結果的前提下,還接受一個注定不能陪伴自己很久的伴侶?」
晏長河所說的這些話是非常現實的,普通人都希望愛侶與自己白首偕老,共度一生,宗師也是人,自然也不例外,但與其他人的諸多不同,使得宗師能夠找到合適伴侶的機會變得非常小,這也是宗師婚配非常少見的重要原因之一,大多數男性宗師強者只是與女子發生關係,留下子嗣而已,極少成家,而女性宗師則絕大部分孤老一生,至於宗師正式婚配的事情雖然不是沒有,但基本上雙方都同樣是大宗師身份,否則一旦結為伴侶,在一起生活多年,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時間長了,感情深厚,一方卻要眼睜睜看著另一方衰老死亡,自己還要度過以後漫長的人生,這樣的婚姻有什麼意義?只是徒惹傷心罷了。
「……長河,你的話固然有道理,但大丈夫生於世間,又豈能做事瞻前顧後,猶豫不前?」晏勾辰放下硃筆,正容說道:「如今天下已定,四海歸一,普天之下唯有一個帝國,而你則是帝國的儲君,未來的天下共主,尊榮無比,你的王君也必然得是出身高貴之極,傾涯乃是國師之子,你二人結合,日後誕下的子嗣便天生具有世間最高貴的兩大血脈,延續帝國的傳承直至千秋萬代,這樣的你,又有什麼資格對自己毫無信心!」
晏勾辰肅聲說著,晏長河見狀,忙垂手道:「是兒臣錯了。」晏勾辰也不以為意,只淡淡道:「那麼,你告訴朕,你希望與傾涯那孩子結為夫妻麼?」晏長河垂手立著,表情模糊,語氣之中也聽不出多少真實的想法,只道:「……他無論是出身,天資還是容貌,無一不是上上之選,天下之大,不管是男子還是女子,又有幾人不希望與他締結鴛盟呢。」
「那就好,此事朕會找機會與國師談起,那麼,就這樣罷。」晏勾辰重新提起硃筆,翻開另一本奏章,一面頭也不抬地吩咐道:「你平日裡多與傾涯那孩子接觸,你們兩個多熟悉些,這沒有壞處。」晏長河躬身應是,這時也已到了做功課的時間,晏長河便告退了,晏勾辰看著少年的背影,輕輕撫摩著自己下巴上的胡碴,似在考慮著什麼,眼神漸漸就有些深沉起來。
與之同一時刻,青元教中,一處奢華的浴室內熱霧騰騰,正有人泡在裡面,浴池以漢白玉砌成,連通水道,引的是溫泉之水,因此散發著淡淡的硫磺氣息,偌大的浴池裡只有一個人,水中的男子容貌英俊異卓,體格雄健,墨亮濕透的長髮散在水面,漂浮不定,而週身的皮膚則晶瑩如玉,如此黑髮白膚,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透過清澈毫無雜質的池水,可以看到他全身上下都分佈著結實的肌肉,絕無半分多餘累贅的脂肪,盡顯男性陽剛之美。
水溫是極適宜的,而這溫泉也有緩解身體疲勞等一系列功效,對人體有益,男子泡在其中,漸漸的就似乎是睡著了,按理說在這樣放鬆舒適的環境中入睡,必然是十分愜意的,然而男子面上卻並無放鬆之意,縱使置身於半夢半醒之際,眉宇間也還是流露出一股寂寥糾結之態。
不過男子並沒有睡多久,很快,隨著眼皮微微輕跳,男子已經醒了過來,他睜開眼,濃密的長睫投下暗影,眸子似乎沒有焦點,不知是在想些什麼,片刻,他伸手掬水朝臉上撲了一把,便走向岸邊,踏著台階走出浴池,隨著他全身露出水面,精壯脊背上的一朵血蓮也暴露在了空氣中,不僅如此,那堪稱完美的男體上還有著不少傷痕,若仔細看去,就會發現並非是被刀劍銳器之類的東西所傷,基本上都是齒痕與用力吮嘬而造成的,男子上岸之後,彎腰拾起整整齊齊疊放在一張矮凳上的雪白浴巾,擦淨頭髮和身上的水,不過正當他準備穿衣時,就聽一個聲音笑道:「……美人出浴,果然秀色天然,令人大飽眼福。」
話音未落,兩條長臂輕輕一挽,已將男子抱了個滿懷,來人雙眉斜飛,風儀絕世,正是如今天下第一教之主師映川,他親暱地摟住懷中之人,嗅了嗅那黑髮,輕笑道:「果真是很香……」說著,隨手拿過放在一旁的中衣披在對方身上,道:「把衣服穿上,陪我去賞雪。」
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兩人已走在一片梅林中,地上的積雪足有一寸多厚,雖然沒有什麼太大的風,但依舊寒意襲人,師映川無畏寒暑,只穿著一件長袍,連江樓卻是與普通人無異,身上裹著厚厚的玄色鑲邊緞面斗篷,寶藍的底色在一天一地的銀裝素裹之中十分顯眼,兩人所在的這片梅林裡種的都是異種梅花,開得恣肆,陣陣清香若有似無,置身其中,只覺得沁人心脾,周圍俱靜,除了偶爾寒風吹落枝上積雪所發出的簌簌輕響之外,就只有靴子踩在雪地裡發出的輕微咯吱聲,一時間兩人踏雪而行,師映川看著這梅海簇簇,感慨道:「距離上一次我們在一起踏雪賞梅,好像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罷。」
連江樓面色淡然地道:「的確。」師映川見狀,微微一笑,他信手一揮,身旁梅樹上便有一根細枝被削斷,師映川輕輕接住這一支紅梅,反手將其別在連江樓的襟前,然後認真端詳起來,這樣凝視著對方,如此近距離地相視,自有不同滋味,這曾經在三十多年前撐傘冒雪而來的男人,現在仍舊年輕,數十年的時光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已經足以令一個強壯的成年人變成衰邁的老者,但似乎卻對這個人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改變,那就是他的眼神變得越發深邃動人。師映川默然,片刻,他為連江樓理了理大氅的繫帶,目光微顯迷濛,歎道:「你啊……縱使千年萬年,我也永遠不會忘記你,連郎,你會忘記我麼?」然而未等連江樓回答,師映川已舒臂將他擁入懷抱之中,表情溫柔甜蜜中又夾雜著傷感與淡淡陰鬱,這樣一個平日裡剛硬強勢的絕美男子忽然露出這樣的表情,有著強烈的對比之餘,又讓人分外失神,他感慨道:「不要說出來。我不想聽到答案……無論是什麼樣的答案。」話音未落,師映川已吻上了懷中人的唇。
冰天雪地之中,花樹亂影交錯,暗香浮動,兩人相擁著深深親吻,以這種火熱動人的親密方式將嚴冬也彷彿化作了暖春,半晌,雙唇漸分,師映川眼中微泛著一股凌厲得令人為之心寒的銳利精光,幽幽一歎,道:「我要你永遠都清清楚楚地記得這一吻,永遠都記得『師映川』三個字,你說,我是不是很霸道?」連江樓眉宇間一片平靜,他雖未說話,但嘴角一縷微笑卻是並不掩飾,千言萬語,盡在其中。
這片梅林很大,但總有走盡的時候,師映川牽起連江樓的手,道:「風大了,我們回去罷。」他手上傳來一股熱力,頓時在連江樓的全身流轉起來,整個人彷彿泡在了熱水裡,再沒有半分寒氣可以侵入,師映川握住連江樓的手,周圍的寒風無法靠近他們,自成一方小天地,師映川注視著對方的眼睛,忽然笑道:「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能夠不生不滅,那麼你覺得,這樣的意義是什麼?」連江樓臉上沒有任何思考的表情,彷彿對這樣的問題早已有了答案,當下不假思索地道:「永恆的意義,也許就在於活下去,探索未知的一切。」師映川輕輕哂道:「難道僅僅只是這樣而已?不應該是體會,經歷,感悟?」連江樓淡淡道:「談淨衣那一世活了很久,到後來隨著時間推移,周圍有太多生老病死之事不斷發生,那些親朋舊識一個接一個死去,在時光面前,一切都變得脆弱不堪,到後來再看這世間,只覺再無新鮮事。」
「你也許是對的,但我為什麼卻還是會時常回憶從前的事情,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對此感到淡漠……難道是因為時間還不夠長的緣故麼。」師映川突然笑了一下,道:「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往往只是冰山一角,所以一直努力想讓自己看到更多,或許只有這樣才會真正明白生命的意義,也是『永恆』對你我而言最大的用處,也是它的魅力所在,是嗎?」連江樓漆黑的眼中有著淡淡精光:「……的確如此。我說過,你我本質上,其實是同一種人。」
「這樣啊……」師映川說話的聲音依舊悅耳之極,但聲調卻低了下去,最後一個字時,已是低不可聞,但他立刻就微揚了一邊的眉毛,額心上的那道怯顏隱隱變得血紅,看著連江樓,眼神異樣,頓了頓,忽然微笑起來,伸手撫摩著對方的臉龐,說道:「連郎,我最近其實一直在考慮一件事,卻始終拿不定主意,這讓我有些煩心……你想知道是什麼事嗎?」
連江樓一向都是一個沒有什麼好奇心的人,但如果是師映川的話,那自然就不同,他皺了皺眉,表示自己在聽,師映川就心滿意足地摩挲著他英俊的面孔,慢悠悠說道:「人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喪失希望,必須努力去奮鬥……這是我小時候,你對我說過的。」
師映川在沒頭沒腦地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與眼下完全無關的話之後,才輕輕抬起連江樓的下巴,注視著對方,似乎是因為對方此刻臉上的表情太平靜,太坦然,與這個男人現在自身的處境形成了極大的反差,所以師映川忍不住微微有些不快,於是就柔聲說道:「我如今已經掌握了一種法門,簡單來說罷,眾所周知,大部分動物在出生之後,第一眼看到的東西,也就是自己的父母,立刻就會感受到一種特殊的親切感,從此對其百般親近、服從,不會背叛,而我的這門秘法,如果施展,差不多就是類似的效果,就會在潛意識當中誘導你,讓你認為我就是你最親近的人,讓這一認知成為你最原始的記憶,而我,就會變成你腦海深處永遠也不會磨滅的存在,你會一直忠誠於我,只是這門秘法有一個嚴重的不足,那就是在施展之後,你曾經的記憶就會被一起抹去,所以我才一直拿不定主意。」
連江樓一直平淡得像是白開水一樣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他是一個無所畏懼的人,生死之間也毫不退縮,然而師映川所說的東西如果真的成為現實,那麼也就意味著對他整個人的意識的抹殺,剩下的將是一個全新的人,那個人已再不是他自己,某種意義上來說,尤其是對一個驕傲的人來說,這甚至比死亡還要殘酷!
此刻看到連江樓的神情終於改變,師映川的臉上就露出了肆意的微笑,他在連江樓唇上吻了一下,笑吟吟地道:「放心罷,我不會這樣做的,因為就在剛才,我看到你這個表情,我就突然發現我不會這樣對你,當然,這不是因為什麼不忍心,而是如果真的那樣做了的話,我得到的那個人還會是你嗎?沒有了曾經的記憶,一個空白如紙的忠心玩偶,一個軀殼而已,這樣的結果,又有什麼意義。」
一時間不知道為什麼,兩人忽然就再沒有什麼話可供交流,師映川拉著連江樓的手,慢慢走出了這一片梅林,送對方回去,自己則去了書房。
不久,在處理完一堆公務之後,師映川讓人送了一份點心和水果進來,就著熱茶慢慢吃著,一面翻著一本內容輕鬆的讀物,算是空暇之餘的一點娛樂,這時外面又開始零星落下了雪花,凜冽的寒意也越發濃重起來,師映川從書本上移開目光,轉向窗子,看著白雪簌簌飄落,然而他臉上淡淡的愜意表情在下一刻卻突然間出現了變化,與此同時,師映川猛地站了起來,一掌將身旁擺滿食物的矮几拍得粉碎,猩紅的眼中頓時燃燒出熊熊憤怒的火焰!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之後,一個臉戴面具,全身都籠罩在黑色斗篷當中的人影便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書房裡,手裡挾著一個人,將其放在地上,然後就又立刻消失在原地,被面朝下放在地上的那人一動也不動,顯然是被點了穴道或者昏迷了,雖然因為面朝下還沒有露出臉孔,但從那一頭顯眼的白髮來看,此人的身份就已經呼之欲出了。
此時師映川面色陰沉地負手看著地上的人,他走過去,俯身將此人翻過來,頓時一張熟悉的面孔就出現在眼前,正是寶相龍樹,而對方現在雙眼閉著,正處於昏迷之中,師映川臉上露出一抹厲色,但還是將寶相龍樹抱了起來,放到書房內間一張供人休息的長榻上,然後坐在一旁,面無表情地看著榻上的寶相龍樹,自從連江樓被帶回搖光城,囚禁在青元教之後,師映川便讓傀儡一直暗中監視,確保當自己不在的時候,連江樓那裡也不會出現什麼突發狀況,然而就在方纔,與傀儡心神相通的師映川卻突然得知眼下本應該身在蓬萊的寶相龍樹悄悄潛入了囚禁連江樓的所在,要對連江樓不利,好在有傀儡一直暗中監視,這才及時制止,將寶相龍樹擒下,否則以連江樓眼下修為全無的狀態,必然會死在寶相龍樹的手中!
師映川坐在光線沒有照到的一片陰影之中,紅色的眼內透射出淡淡冰冷而清澈的光澤,他坐著沉默了片刻,似在思索著什麼,然後起身站在長榻前,右手在昏迷的寶相龍樹胸口上輕輕一拍,頓時寶相龍樹的身體便無意識地搐動了一下,緊接著就緩緩睜開了雙眼,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正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子。
對方的容貌是極熟悉的,然而此時與從前又是不同,光線折射而來,在那鮮紅的瞳孔裡折射出如同火焰一般的躍動,那是憤怒之火,就如同男子此刻的內心,正燃燒著熊熊烈焰,見此情景,縱使寶相龍樹一向性情勇烈堅毅,卻也只覺得心頭猛地一沉,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壓力自心頭狠狠碾過,令心跳都停滯了一瞬,但還沒有等到他有下一步的反應,就見那俊美得近乎妖異的男子已經右手猛地探出,似乎想要抓住他的衣襟,將他拎起來,但手臂剛伸到半路,卻又生生停下,男子長而濃密的睫毛下面,紅色的眼睛似乎能夠看穿人的內心,那面龐森冷無比,強行控制住心頭暴漲的憤怒,甚至使得聲音都有些嘶啞起來,胸膛隨著劇烈呼吸上下起伏,咬牙道:「……為什麼做出這種事?如果不是我派人一直暗中監視他的話,現在他早已經被你殺死在我的寢宮當中!寶相龍樹,你最好給我一個原諒你的理由!」
事已至此,寶相龍樹卻沒有什麼慌張的樣子,他緩緩坐起身來,沉默著,並沒有立刻開口,這樣的場景似乎不是第一次了,當年在師映川得知傷害方梳碧的人就是他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反應,只不過,眼下師映川的狀態,那種憤怒,顯然比起當年還要更加激烈許多……寶相龍樹抬起頭來,盯著師映川的臉,他表情凝重,默不作聲地看著對方,即使被當場擒拿,他似乎也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甚至他的呼吸也慢慢變得平穩而低緩,他坐直了身子,凝視著滿面怒容的師映川,平靜得可怕,久久之後,寶相龍樹歎息一聲,眼眸深處幽色渾然,他眼神晦澀,不僅僅透露出對於自己這次失敗的懊惱,還有更多的意味,他忽然苦笑起來,一字一頓地道:「看來你的確太過看重他,甚至會讓一名大宗師擔當暗中監視和保護的角色,若非如此,我本已順利潛入,又怎麼會功敗垂成……」
師映川這時已是強行抑制住了自己的怒火,但額角那微微的血管凸起,令他絕美的容顏顯得有幾分磣人的猙獰,眼神更是妖異,他清美鮮紅的眼睛裡釋放出冷光,比起極北寒地的溫度更要低上許多,讓人忍不住從靈魂到**都冷得微微顫抖,本能地想要避開這樣的目光,他低聲發出近似於咆哮一般的聲音:「不要說這些無用的言語,寶相,立刻回答我的問題!」
「……我沒有什麼可說的,也不後悔,我知道這對你而言是很嚴重的事情,我接受你的任何處罰,決無怨言。」寶相龍樹沒有說一句為自己辯解的話,很痛快地承認了自己所做之事,但師映川要的並不是這些,寶相龍樹這樣光棍兒的態度,令師映川原本就已嚴肅凝重的神情裡,更是多了濃濃的恚怒,他強壓住心頭狂湧的怒意,粗暴地打斷了對方的話,冷冷道:「我不想聽這個,告訴我,難道你只是因為嫉妒而採取了這種手段麼,當年對於梳碧,你就是由於這個原因而對她動手……寶相,我不能忍受你這樣胡作非為,你這樣是在蔑視我的權威麼?還是你認為,對於自己這樣先斬後奏的行為,事後我也不能拿你怎麼樣?」
寶相龍樹黑色幽深的瞳孔裡滿是複雜,他看著師映川讓人目眩神迷的面孔,良久,才突然一笑,輕鬆了許多的模樣,淡淡道:「我若是真的殺了連江樓,無非是給他抵命罷了,生死有命,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師映川聲音冰冷,逼視著寶相龍樹:「……你倒是看得開!」寶相龍樹這時整個人已經處於一種奇怪的放鬆狀態,他並不起身,仍舊坐在長榻上,注視著師映川森然的面孔,須臾,就緩慢說道:「我殺他不是因為嫉妒,也不是因為任何私人的原因,這一點,我可以發誓……映川,我是為了你,而為了你,我寧可不計後果也要殺了他!」
師映川眉頭大皺,欲要開口,但目光落在寶相龍樹那一頭刺眼白髮上的時候,心中微微一頓,終究還是沒有打斷對方的話,寶相龍樹的目光一直盯在師映川就像是冷而堅硬的石頭一般的臉上,怔怔出神,神色又是複雜又是苦澀,終於歎息一聲,道:「我孤身一人離開蓬萊,私下潛入總部,就是要解決連江樓這個天大的禍患!」說到這裡,寶相龍樹已是目光熠熠,沉聲說著:「這個人不能留,你和任何人在一起都無所謂,惟獨他不行,連江樓這個人,早晚會害了你,他比任何人都危險得多,你把他放在自己身邊,早晚你會後悔!」
師映川此時卻是臉上怒色漸斂,這時候從他全身上下已經感覺不到太多的怒意,之前那些憤怒的火焰似乎被他用理智謹慎地澆熄,整個人基本恢復了平靜,但同時也變得像一塊冰一樣寒冷刺人,他盯著寶相龍樹,眉宇間閃過一抹戾色,寒聲說道:「連江樓他現在被我禁錮了修為,跟一個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莫非你認為一個普通人,能夠傷害到我師映川不成?」
話音方落,卻見寶相龍樹突然猛地站了起來,原本的平靜不見了,臉上和脖頸間有密密麻麻的青色血管凸出,甚至連兩邊太陽穴也都微微鼓起,他再不復之前那彷彿一汪死氣沉沉的潭水的樣子,而是變成了一池滾燙沸騰的岩漿,一把抓住了師映川的衣領,呼吸粗重,表情模糊,艱難地死死抓緊那衣領,眼裡滲著血絲,啞聲道:「川兒,殺了他,我求你殺了他!」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師映川的眉頭緊緊鎖住,他沒有推開寶相龍樹的手,只冷冷道:「我從來不知道,你竟會這樣恨連江樓。」寶相龍樹鬆開手,冷笑著道:「不,我與他無冤無仇,談不上有什麼恨,但我總覺得他會在將來的某一天,害你萬劫不復!這種感覺,從得知你帶他回搖光城的那天開始,就越來越強烈,到最後,逼得我不惜暗中潛入你的寢宮,不惜承擔敗露之後你的怒火,也一定要殺了他,消弭這個禍患!的確,連江樓現在只是一個普通人,但有些事情並不是用實力來衡量,他對你的影響太大,他若是害你,未必用的是刀劍!」
「寶相,我不得不說,你真是太過瘋狂了,雖然我知道你是處於對我的關心,但極端的想法並不是我希望見到的。」不知不覺中,師映川最初的怒火已經基本消去,整個人重新變得冷靜,平穩,他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以略帶無所謂的口氣說道:「我明白你在憂慮什麼,但你可以放心,他控制不了我,而他反過來還將成為我磨練道心的重要一環,誰利用誰還尚未可知,我不是初出茅廬的青澀小子,早已不會被任何人任何事輕易蒙蔽了頭腦,連江樓想要以『情』撼動我道心,我又豈會讓他成功。」寶相龍樹雙手緊握成拳,眼睛看著師映川,沉聲道:「這是雙刃劍,你確定自己不會著了他的道?我知道你對自己有信心,但對方是連江樓,說實話,我沒有信心,也感到恐懼,川兒,我真的很擔心你……」
寶相龍樹的話語中既有著濃濃的擔憂急躁,又包含著一絲無奈與軟弱,這或多或少還是打動了師映川的心,令他之前的憤怒不快被消減了許多,他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對自己有著絕對的信心,你也應該這樣才是。」事已至此,師映川已經不想再多說下去,他看著寶相龍樹,眉頭微鎖,片刻,才沉聲道:「這次的事情,我本來決不能姑息,但你終究是為我才有此舉,而且他也沒有當真受到傷害,所以……罷了,我不想再說什麼,但是寶相你要聽清楚,我絕對不允許任何除我之外的人對連江樓出手,如果再有下一次,無論你有什麼理由,你都將成為我師映川的敵人,你聽清楚了麼?」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師映川已是聲色俱厲,寶相龍樹很清楚,如果自己日後違逆了對方的意思,那麼這個人是真的會對自己做出極其嚴重的懲罰!他深深看著師映川,沒有出聲,一種無力又莫名不詳之感在心中環繞,令他的心隱隱地沉了下去。
一刻鐘之後,師映川出現在自己的寢宮,待他進到裡面,就看見連江樓正坐在窗前的一把搖椅上,腿上蓋著一張薄毯,安靜地看著手中一本泛黃的古書,就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般,彼時日光清薄,室內暖香怡人,男子坐在窗前,是鮮活畫面,頓時就彷彿是一縷突然照射進來的陽光,把先前還壓在心頭的濃郁霧霾瞬間驅散,師映川用力看了幾眼,就走過去,來到對方身邊,認真打量著,片刻,他伸出手,先是略微停頓了一下,然後就在連江樓的肩上拍了拍,有點用力,也有點慢,聲音也有點莫名的沉厚,道:「……你沒事就好。」
連江樓抬頭看了看男子,師映川雖然並沒有表現出什麼多餘的情緒,就連聲音也還是穩定的,但拍在他肩頭的那隻手上卻沒能完全控制住力道,讓他感覺到了疼痛,雖說這樣的痛楚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並不是難以忍受,不過卻從中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那種濃濃的喜悅慶幸之情,這讓連江樓生出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就彷彿是有一道電流從脊椎尾部突然產生,將身體帶動得多出了一絲異樣的輕微顫慄,而這種感覺,並不壞……就在這時,師映川忽然就俯身將連江樓擁住,他伸臂將對方擁緊,低聲道:「幸好你沒事……」
這句話一出口,師映川就立刻感到自己一直平穩的心突然猛地跳了幾下,同時手心裡也微微潮濕了,這對於一向很習慣於保持冷靜鎮定的他而言,是非常難以見到的狀態,這是緊張,這是後怕,但若沒有這些,沒有情緒的這種突然迸發,那就不會有真正的感情。
連江樓感覺到正擁住自己的男子那溫暖的呼吸徐徐吹拂在自己耳邊,身後站著那人,室內略覺黯淡的光線中,投出隱隱綽綽的男子高大身影,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周圍的聲音似乎都漸漸平息了,陷入到了一片寧靜平和之中,連江樓被熱乎乎的懷抱所包圍,他似乎有些不習慣這種感覺,想要拿下師映川摟在他身上的手,道:「你……」剛說了一個字,師映川就已扳過他的臉,重重吻了上來,有力的雙手扣住他的腦袋,毫無技巧地胡亂吮吸著他的嘴唇,貪婪地啃咬,將他被親得有些痛,那樣又急切又狂亂,舌頭也隨之鑽進嘴裡,在口中有力地攪動,連江樓任憑對方捧住自己的腦袋一味地索取,不顧一切地拚命索取,他不排斥這種感覺,因為他很清楚師映川總是喜歡這樣表達某種不能明說的感情,也很清楚**能夠緩解師映川波動的情緒,果不其然,下一刻,連江樓的腰帶就被粗魯地扯開,師映川就像是沙漠中乾渴已久的旅人,迫不及待地投入到了眼前的綠洲當中。
深夜。
室內沒有風,但因為床前那半人高的香鼎裡正不斷向外溢出輕煙的緣故,使得輕薄的紗幔微微搖動不已,柔淡的花香中混合著極淡若無的血腥氣,有一種莫名的誘惑力。
偌大的華麗大床上,水紅色的錦被上繡著象徵和美纏綿的鳳棲梧桐圖案,睡在大床外面的男子有著一張絕美不似人間應有的面孔,五官猶如最瑰麗的藝術品,找不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瑕疵,穿著雪白中衣,長長的黑髮散落在枕間,齊胸蓋著被子,睡得很是安然的模樣,在他身旁,一個肩頭以上都露在外面的英俊男子正微閉著眼,看那赤`裸著的肩頭就能夠知道,被子下的這具身體,必定是一`絲`不`掛的。
黑色的雙眼驀然睜開,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景象。
又是這個夢……
香鼎中不斷散播出寂寂輕煙,偌大的空間內,氣氛安寧柔和,此時的連江樓雖然重新閉上了眼,但再也沒有睡意,他很清楚地感受著身上傳來的陣陣疼痛,尤其是被手指和器具侵入過的下`身,這一晚,師映川自然沒少折騰他,但他臉上的神情此時卻淡定如同游離於外,眉宇間偶爾聚起的紋路就如同那淡淡縈繞的煙霧一般,飄渺若無。忽地,他緩緩睜開了雙目,而此時的連江樓,面色自如,不再像是平日裡那種因為傷勢未癒的蒼白,而他的眼神,也是凜冽而充滿鋒芒,整個人從內而外顯露出一種極為內斂的冷淡氣質,一切都彷彿是渾若天成,不見半點雕琢,他靜了片刻,然後就看向了身旁熟睡的師映川。
……第一世,趙青主,以一己之力奠定無情道心,脫胎換骨,幾乎達到了太上忘情最高境界,然而終究沒有以此打破桎梏,成就不死不滅之身,第二世,談淨衣,念頭通達,天資極高,卻也還是最終遺憾坐化,第三世,也就是如今的自己,同時也是證道最為艱苦的一世,也正是這一世,他嘗到了失敗的滋味,沒有任何借口,的的確確的失敗,不過,最終的結局,也未必就是如此。
夜色寂謐而安然,連江樓靜靜臥著,他凝視著枕邊的師映川,某些深刻而強烈的感情就此化作了無形的水流,在心間緩緩流淌,眼前淡淡浮現出了許多年前,剛剛見到歸來的少年的那一幕,那笑容依舊,卻又美得令人心驚,就像是一縷柔韌卻又妖嬈的青絲,無聲無息間纏住了他的心,如同一壇埋藏多年的陳釀,初時還不覺,但一朝敲碎封泥,立刻就是酒香四溢,再無掩蓋……此時此刻,時間彷彿停止,倒流,無數的記憶碎片在腦海中緩緩翻滾,自幼習武時的艱辛,投身修行之路的堅定,親手將所愛之人送上死路的決絕,那些執念,這一切的一切在反覆交織,最終化為當年師映川剖腹取女時的微笑面孔,在那最後的時刻,一股莫名的感情,就此生成,深深印刻在了自己靈魂的最深處,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他已輕輕侵入了他的無情道心,在幾十年前,甚至千百年前,就種下了心魔。
連江樓伸出手,撫上了身旁師映川的鬢角,他很清楚,成為宗師僅僅只是揭開了修行之路的一角,無論是趙青主,還是談淨衣,包括連江樓,隨著力量變得越發強大,也就越是感到了自身的渺小,而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一心前進與探索的信念,也就越發強烈!——
那麼映川,你應該明白,人的一生當中,總有些東西是要放下的,就如同當初我必須在理想與你之間做出選擇,最終我沒有選擇你,並非是我對你了無情意,只是,對你我這樣的人而言,這世間總有一些東西,比情愛更加重要,此恨此憾,終難周全。
念及於此,連江樓的眼神平淡起來,黑色的瞳孔如同純淨的黑水晶,他瞇起眼,任由不太明亮的燈光映在眼底,無動於衷,只是輕撫著師映川的鬢髮,師映川折磨他的時候往往如同一頭野獸,但此時,那張平靜寧和的睡容看起來,卻彷彿一個毫無防備的嬰孩,連江樓發現,師映川真的生得太美,無論他們多麼熟悉彼此,連江樓也還是這樣覺得,他眼前的師映川不管是身段比例,皮膚細膩潔白的程度,還是容貌的精緻,都已完美得無懈可擊,已經不太像是人類,而是上天精心製作出來的藝術品,然而雖是這樣,連江樓卻從中看出恐怖之處,那是一種難以言述的感覺,師映川的確太美,但這種美根本不正常,那勾魂攝魄的皮囊內部,隱藏著一個噬人的血腥靈魂。
但是就在下一刻,就在連江樓安靜端詳著對方的時候,一直熟睡的師映川卻突然緩緩睜開眼來!他的一雙眼睛在睜開的剎那間赫然變得無比恐怖,令人一見之下,就會聯想到無盡的血海,連江樓頓時微微悚然,不過這時師映川眼珠略轉,又立刻恢復如常,他好像有片刻的恍惚,然後才抓住了連江樓的手,用平靜的語氣道:「……怎麼不睡?」
說著,不等對方回答,師映川便已將連江樓拉進了懷裡,此時的他表現得就像是一個關心伴侶的普通男人,輕輕撫摩著連江樓結實的背,上面的那朵血蓮赫然在目,師映川溫言道:「是身上難受得睡不著麼?」連江樓沒有出聲,師映川對此也不以為意,拍了拍懷裡的人,柔聲說著:「睡罷,已經很晚了。」
連江樓微微閉目,一隻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處,在那裡,一道殷紅的傷疤鮮明無比,彷彿永遠都無法褪去,這時卻忽聽師映川輕聲說道:「……知道嗎,其實在寧天諭之後,我還有過一世,只不過不是在這裡,而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那時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小人物,也沒有恢復記憶,而且年紀輕輕就已經死去,當我再次醒來之際,就是三十多年前的那個風雪之夜。」
察覺到懷裡的男人身體忽然微繃,師映川就笑了起來,他輕撫著對方結實的脊背,語氣柔緩如羽毛:「當時我很恐懼,因為情況很不利,我很可能就會死去,但就是那個時候,你出現了,你帶走了還在襁褓中的我,被你抱進懷裡的那一刻,我感覺到自己之前的恐懼一下子統統消散,對於這個陌生世間的一切,我似乎再也無所畏懼。」
「……在大宛鎮的四年,我活得像奴隸一樣,其實當時的我總有一種被這個時代和自身命運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覺得自己就像是塵埃一樣,根本無法把握自己人生的方向,那是發自內心的無力感,那時我本是可以偷偷逃走的,但我忍了下來,因為我要等你來接我,我知道那是唯一改變自己命運的途徑,否則這一生,我就只會成為無數庸碌凡人之中的一員罷了……所幸,在等了四年之後,終於有人帶我離開泥沼,前往那個能夠給我一飛沖天的機會的地方,斷法宗。」
一番話被師映川娓娓道來,不見波瀾,曾經那些關於痛苦與磨難的記憶在多年之後被雲淡風輕地說出來,早已不見了當初的戾氣,有的只是被歲月撫平的流緩情感,師映川忽然微微撐起上身,看著近在咫尺的連江樓,不得不說連江樓的身體真的太完美,總是能夠成功地激起師映川去碰觸的衝動,所以他也就確實這麼做了,一時間只見師映川嘴角露出一絲帶著點慵懶的笑容,他仔細審視著連江樓不著寸縷的身軀,即便以他閱盡美貌出眾男女之能,在面對這具完美的男體時,呼吸也不禁為之放輕,那光滑如緞的肌膚,強壯有力的飽滿肌肉,沒有絲毫的衰老跡象,只有無限的美,如此讓人難以擺脫的強烈誘惑,尤其是配上相當具有禁慾感的英俊面孔,這一切,當真是美不勝收,師映川低頭吻住男人的唇,歎道:「色是刮骨鋼刀……這話真是一點沒錯。」
說完這話,師映川忽然微微一翻身,將連江樓壓在身下,準確地說,是兩腿分開跪在連江樓的身體兩側,居高臨下地看著連江樓,他用接近貪婪的目光看著對方,呼吸開始若有似無地發顫,這預示著興奮,隔得遠的時候,師映川的眼睛看起來還是較為正常的鮮紅,但在距離這麼近的情況下,連江樓就能看到那紅色雙眸中微微漾開的深赤光澤,紅得近乎發紫,深邃剔透,彷彿能夠吞噬人心,與此同時,師映川已伸手去摸連江樓突起的喉結,並且逐漸向下移動,摸過好看的鎖骨,飽滿結實的胸膛,一直來到了小腹上,雪白的手指輕佻地抵住那沉睡的男性象徵,故意在上面打著圈兒,下一刻,連江樓就被師映川一下子翻了個身,有點粗魯地被按倒在床上,長長的黑髮散了開來,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師映川嗤嗤笑著,他慢騰騰地將連江樓擺成一個誘惑之極的姿態,讓男人趴跪在床上,緊接著就慢條斯理地俯伏到對方寬闊的脊背上,用野獸`交合的姿勢將自己已經開始甦醒的欲`望頂在了男人的雙腿間,很有耐心也很是優雅地在細膩的大腿肌膚間以及緊並的臀縫內充滿挑逗意味地摩擦著,終於動作越來越快,然後冷不防地突然一掌重重拍在連江樓的臀側,與之同時,挺腰頂向前方,將已經堅硬筆挺如長槍的欲`望狠狠齊根擠進了對方的臀縫裡,開始大開大闔起來。
室內響起結實肉`體彼此撞擊的啪啪聲響,這種曖昧淫`糜的聲音一直持續著,久久不停,半晌,床上肉`欲橫行的香`艷一幕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紅眼玉容的男子彷彿被情`欲所操`縱,興致不減地用雙手握抱著另一個人的腰,在對方的雙腿和臀縫間肆意宣洩著自己旺盛的精力,而趴跪在床上的對方卻已經體力不支,呼吸雜亂無章,黑髮隨著身體被猛烈撞擊而早已散亂不堪……連江樓皺著劍眉,額頭佈滿薄汗,承受著身後那個似乎隨時都有理性被湮沒危險的赤眸男子在自己身上取樂,與普通人無異的他此時已是疲憊之極,但對方卻還沒有發洩出來,依舊在他身上流連忘返,盡情享樂。
久久之後,伴隨著一股滾燙熱流突然噴濺在腿間,將被磨得火辣辣的大腿弄得越發刺痛,這一番即興的折騰,才算是終於走到了盡頭……師映川用一條錦帕擦了擦連江樓被精`水弄髒的身體,然後就擁著筋疲力盡的男子躺下,愜意地吻了吻對方的薄唇,道:「累壞了是罷,好了,今天算是到此為止,你可以好好睡了。」
他說著,嘴角卻是多了一絲似複雜糾結又似鄭重的微笑,道:「不要在意寶相的事,有我在,除了我之外,沒有任何人可以傷害到你,這是我的承諾,你可以完全相信我。」連江樓聞言,微微挑眉,卻沒有出聲,因為對他而言,這並沒有意義,師映川見其反應,也不以為意,只道:「總之,有我在一天,哪怕是神魔,也不能從我手中奪走你……我有這個信心,更有這個力量,不是麼?」
連江樓不答,閉上雙目,很快就沉沉入睡,師映川在燈光中注視著對方的睡容,注視那誘惑的男體,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不過這笑容卻顯得很是單純,那目光也只是著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沒有什麼**和貪婪的影子,只有絲毫也不對性與欲懷有罪孽感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眼神,不過沒多久,師映川就下了床,他替連江樓蓋好被子,掩緊了床帳,這才披衣出去,此時夜色濃重,師映川來到廊外,放出北斗七劍,逐一滴血於上,開始修煉起來,只是此刻不知道為什麼,望著夜幕中七道飛旋不已的彩光,想起今日見到連江樓安然無恙時的那一瞬的軟弱,師映川莫名就想起了自己上一世還是任青元時所在的那個世界,曾經有人寫過的一段話:要愛著,就像從來沒有被傷害過;要相信著,就像從來沒有被背叛過……然而此時此刻,師映川嘴角只是微微泛起一絲感慨之色,很多事情聽起來似乎很容易,但真的做起來的時候,又有誰能夠做到?一時間他望著漆黑的夜空,不由得怔怔失神起來。
翌日一早,連江樓醒來後,就見師映川正在侍女的服侍下穿衣,看到連江樓醒了,就道:「時辰尚早,你不必這時候就起來,昨天勞累,還是多歇著罷,不過別忘了待會兒喝藥。」連江樓不以為意,自顧自地慢慢坐起身來,蓋在身上的被子也就隨之滑了下來,露出了赤`裸的上身,縱使上面傷痕遍佈,但依舊是一副極富男性陽剛之美的身軀,師映川見狀,微微皺了一下眉,走過去隨手拿了旁邊放著的衣裳給連江樓披上,遮住這具他不喜歡被其他人看到的身體,連江樓看了他一眼,道:「你有要事急著去做?」師映川微微一笑:「倒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連江樓神色淡淡:「既然不急,那你就先與我一起用過早膳,再去做事。」師映川聽了,就從連江樓的話語當中聽出一絲難以磨滅的熟悉感,彷彿是很多年前在一起時的那些時光,那個時候,對方就是這樣與他說話的,同樣的語氣,同樣的神態,真是懷念。
念及於此,師映川心中微蕩,彎腰在連江樓肩頭輕嘬一口,留下一塊小小的紅痕,淡笑道:「嘖,這是捨不得我?」連江樓不語,只是抬頭看過來,此時師映川一頭黑絲綢一般的長髮披散在肩上,額心一線殷紅平添幾分妖異,嘴角帶笑,兩隻赤眸裡倒映出自己平靜冷板的面孔,在室內光線的映照下,眼底深處依稀忽明忽暗,似有情,似無情,引人迷失,但連江樓並沒有因此受惑,因為他知道,以師映川這樣的性格,無論自己怎麼做,都不可能輕易再挽回,只因對方的心,曾經被自己用利刃一劍洞穿,鮮血淋漓!
「捨不得我麼……既然如此,我去哪裡都帶著你好了。」師映川璨然一笑,抓住了連江樓的手,只是那眼裡,依然閃爍著冷光,視線中的男人也越發模糊不清起來。
兩人吃過飯,師映川就帶連江樓去了書房,讓連江樓充當下人,為他磨墨鋪紙,待處理了一些公務之後,師映川正欲與連江樓親熱,不想晏勾辰卻是忽然來訪,直到將近半個時辰之後,晏勾辰才自行離開,師映川見他走遠,眉頭便微微皺起,對仍然坐在一旁翻閱古籍的連江樓道:「……你怎麼看?」連江樓頭也不抬,語氣淡漠:「晏氏欲與你聯姻,求得傾涯為皇儲之侶,就如今天下之勢來看,此事若當真達成一致,想必各方都是樂見其成。」
師映川負手向外,看著幾枝紅梅灼灼伸在窗口,歎道:「是啊,不過長河那孩子我雖然覺得尚可,只是他畢竟資質有限,涯兒卻是前途不可限量,從這一點看來,他們二人並不十分相配……不過,就像你說的那樣,如今只怕許多人都希望看到他們結為夫妻,畢竟,這看起來是最好的平衡。」說到這裡,師映川眼中精光隱隱,自言自語道:「從前也還罷了,在目標一致的前提下,可以共同對外,但如今天下初定,只怕日後諸多矛盾就要紛至杳來了……」一旁連江樓聞言,抬頭望過來,神色莫測,不過師映川背對著他,倒也沒有發現什麼,一時搖頭道:「罷了,不談這些,今日是天涯海閣舉辦交易會的第十三日,算算日子的話,應該會有不少好東西,你一直待在這裡,難得出門,今天就帶你出去一趟,也算讓你散散心。」
天涯海閣自從歸於青元教之後,這些年來發展極其迅速,如今可以說是天下第一商會,再無其他類似勢力可與之相比,此次交易會早早就已傳出消息,乃是天涯海閣近百年以來所舉辦的最大規模的一次活動,從天涯海閣發佈公告開始,消息立即就隨著各種通訊手段迅速傳遞到了大江南北,如今戰爭結束,再沒有許多顧忌,這樣的大型交易立刻就引得幾乎天下人都是趨之若鶩,通往搖光城的道路頓時沸騰起來,船隻車馬擁堵不堪,整個搖光城都已為此加強了治安管理,直到交易會已經開始,仍然還有無數人從四面八方6續趕來,搖光城城內的客棧等地早已人滿為患,人人都很清楚,這是天涯海閣自戰爭結束之後,在青元教的扶持下舉辦的前所未有的巨型交易會,此次活動中必有無數重寶奇珍湧現,就連高等功法以及頂級丹藥這些可遇而不可求之物,也必是有的,又豈容錯過?
此時一間小包廂外,一名臉戴面具的男子由會場中負責引導客人的侍女帶到門口,男子進了包廂,示意侍女出去,等到包廂中只剩他一人之際,男子便取下面具,露出一張潔白如雨後新瓷的面孔,眉心一點印記殷紅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