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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178一百七十八、走火 文 / 四下裡

    晏勾辰欠身道:「……是,兒臣受教。」他頓一頓,忽又微笑道:「事實上,兒臣從前就曾經有過類似的想法,只不過一直沒有機會施展而已。」周帝審視著兒子那張平靜的臉,感受到這個年輕人心中是真正如此想著,這麼一來,周帝忽然哈哈大笑,道:「很好,很好,果然是朕的兒子,如此,朕倒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了。」

    周帝說著,話鋒又是一轉,道:「那少年看起來倒是個溫和好脾氣之人,但實際上內心卻十分驕傲乃至於傲慢,這也是許多天才的共同之處,對自己極為自信,甚至是自負到了極點,,你面對這樣一個人的時候,要記得時刻謹慎,態度也要一直柔和些,不要逆他的意思,這樣一來,至少不會讓他有惡感。」周帝徐徐說著,給師映川下了一個定義,不得不說他總結得很貼切,和事實幾乎沒有多少出入,晏勾辰則是垂手站在一旁,認真聽著。

    且不說這父子二人在宮中密談,此時師映川已經回到王府,他如今年僅十五歲,如同剛剛綻在枝頭的花蕾,風姿卓絕,當真不負『蓮花郎』之稱,手中正捏著一串金黃的珠子徐徐數著,這木質的金色念珠被他挨個捻動,這是曾經被一位早已經圓寂的大德高僧開過光的佛寶,價值極高,但此時師映川的面容上卻沒有半點虔誠的模樣,他用食指和拇指輕輕捏住一顆珠子,眼中閃過一抹沉沉的晦色,吩咐道:「優曇,今天晚上我出去一趟,到刑部大牢,我要提出一個死囚來使用,你就在門外替我把守就是,我在房中的時候,不要讓任何人靠近。」這裡畢竟是大周京城,不是他的白虹山,本質上他信不過這裡的人。

    左優曇正側身坐在師映川下首的椅子上,膝頭橫著一把劍,通體青青,正是師映川的那把別花春水,左優曇手裡拿著雪白的帕子,仔仔細細地擦拭著劍身,如此看去,只覺得青年風姿雍容,儀態絕美,無論是姿容還是儀態,都與旁人不同,彷彿依舊還保持著當年身為儲君的皇室風範,只不過或許是因為現在房間裡只有他與師映川兩個人的緣故罷,青年的眉眼之間放鬆了很多,少了幾分平日裡有意無意的冷漠與嚴肅,眼下他聽了師映川的吩咐,便抬起頭來,一面用手順便掖起鬢邊的一縷散發,面色不動,只道:「……是,我明白了。」

    師映川微微一笑,忽然卻目視左優曇的雙眼,語氣和煦地問道:「你難道不奇怪麼,我用這些人到底是在做什麼?」師映川說著,慢條斯理地將念珠順勢在腕上套了幾圈——這似乎已經隱隱是誅心的言語了。

    左優曇卻沒有慌亂或者辯解什麼,他放下膝頭的寶劍,然後就從椅上緩緩站起身來,恭謹欠身道:「劍子之命於屬下而言,只需聽從執行,不需要明白究竟是為了什麼,而這也不是其他人應該探詢的事情。」師映川聽了,就笑了起來,他彷彿被某種氣氛所感染,大大地伸了一個放肆的懶腰,然後一手托著腮側,淡淡看著眉目如畫的左優曇,渾然不知道自己此刻這樣的動作是多麼動人,只笑道:「你現在越發老成了,記得當年我剛買下你的時候,你還是一個性子又倔、脾氣又臭的太子爺,現在已經改變太多了。」

    左優曇聽了,眉毛微微一聚,似乎師映川的話陡然勾起了他太多的回憶,在這個恍惚的瞬間,他不再是平日裡那個一臉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男子,他的眉宇之間不再沉重,反而整個人散發出一股令人久違而陌生的感覺,不過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左優曇再次平靜了面孔,只平平淡淡地說道:「一個人有骨氣有傲氣是好的,不是什麼壞事,但是如果他落到了一無所有的地步,而且一無所長,命運完全操於他人之手,在這種情況下卻還留著一身傲骨和不值錢的可笑傲氣,那就根本是不識時務。」說到這裡,左優曇似乎有些自嘲地微笑起來,一笑傾城,但他的眼神卻是陰冷而堅毅的,與當年那個徒有無用傲骨的皇太子形成鮮明的對比,繼續說道:「一個男人如果要是沒有本事沒有力量的話,非但一無所有,甚至就連『自尊』二字也是不配繼續擁有的了。」

    師映川瞇著眼睛品咂著青年的這幾句話,默不作聲,嘴唇微微抿起,沒有發表什麼意見,不過這時師映川忽然聽到外面似乎有細微的聲音響起,他轉頭向窗戶那裡看去,卻發現原來是外面開始下起了雪,師映川看著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著,忽然說道:「……我這次來搖光城,一來是因為晏勾辰,二來卻是準備順便去祭奠一下我母親。」

    當年燕亂雲身死之處正是大周境內,距離搖光城很近,師映川雖然對燕亂雲這個母親沒有多少深厚感情,但畢竟對方也是給予他第二次生命的人,有很大的恩情,他自然要去祭拜一番,也算是表表心意了。

    這時外面卻忽有人笑道:「有勞君上久等,方才與父皇有些俗事相商,這才耽擱了,君上莫怪。」師映川目光投過去,微微一笑,道:「王爺用不著這樣客氣。」此時晏勾辰正好掀簾而入,恰恰看見師映川笑得禍國殃民,眉宇之間卻是英氣凜然,不見半絲嫵媚,不禁一怔,心中轉過數個念頭,面上卻不露聲色,只與師映川如常談笑。

    晚間晏勾辰命人備了酒餚,兩人便在暖閣中飲酒暢談,等到夜色漸深之際,晏勾辰已是有了幾分醉意,師映川也面色緋紅,吐息醺醺,晏勾辰燈下看美人,只覺少年確是有傾城之色,況且對方並非任人予取予求的柔弱美人,而是大權在握、力量強大的上位者,眼下被酒意暈染的雙眸之中似有星光流轉,容貌雖然美麗,眉宇之間卻偏偏又有一股令人不敢冒犯的威嚴之意,如此一來,卻是平添了許多不可為外人道的邪惡誘惑,哪怕是有比他容貌更出色的美人,也終究少了這份叫人心中蠢蠢欲動,但偏又不敢放肆的微妙矛盾心理,只能幹瞧著,但也只是望洋興歎,可見而不可得。

    師映川亦是燈下看美人,晏勾辰容貌俊美,且有儒雅之風,此刻面泛酒色,如同桃花噴薄,師映川曾經聽說過晏勾辰的生母乃是一名十分出色的美女,想來晏勾辰應該是繼承了其母的優點了罷,不過師映川忽然間就覺得有點好笑,自己現在對容貌出眾的男性好像是越來越欣賞了,就和以前看美女差不多,莫不是因為自己有了同性情人,所以漸漸潛移默化的緣故?

    且不說兩人心中各有念頭,後來等到有了七八分酒意,晏勾辰撐持不住,便由下人攙著回去休息,師映川也回到了容王府為他準備的房間,這時左優曇扶著他讓他在床邊坐下,師映川微微閉目,緩慢運轉著真氣,過了大概不到半盞茶的工夫,只見有大量的白色霧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頓時室中滿是酒味,這時師映川卻睜開了眼睛,眼中哪裡還有絲毫醉色?當然,先前他確實是真的有幾分醉了,只不過以他的修為,運功逼酒這樣的手段只是小事而已,當下師映川神色清明,再沒有半點醉態,他起身招呼左優曇一聲:「……叫值夜的人下去,你親自去門外守著。」左優曇答應著,退了出去。

    夜色深沉,雪還在下,不知過了多久,一道人影手裡拎著什麼東西,悄無聲息地隱入院中,由窗戶進到房內,一時師映川將手中那個昏迷的犯人放在地上,關上了窗,他之所以這樣親力親為,主要是因為以左優曇的修為雖然不是不可以從牢中弄來他要的犯人,但這裡是王府,戒備森嚴,而左優曇帶著兩個人,絕對是難以避開別人的耳目悄悄潛回的,師映川並不希望其他人知道自己弄來活人使用的這個秘密,所以乾脆自己動手。

    這時一直在外面把守的左優曇也已經察覺到了裡頭有動靜,就知道是師映川回來了,他並沒有出聲,只是繼續站在門外,如同泥塑木雕一般,而室中師映川已經動手了結了這個死囚的性命,開始進行實驗。

    房中靜悄悄的,未幾,地上一個人緩緩坐起身子,是個身穿囚衣的年輕女子,雖然頭髮蓬亂,但依然可以看出有幾分姿色,此女站起來,慢慢活動著四肢,走到了鏡子前。

    這女子自然就是已經成功進入這具身體的師映川,此刻師映川看了看鏡子裡的那張臉,用手摸了摸,然後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前,他似乎對那鼓囊囊的胸脯不太適應,抓了一下,臉上就露出啼笑皆非的神色,然後閉上眼,仔細感受著體內的狀況。

    很快,師映川睜開眼睛,他已經發現此女的修為很是普通,師映川皺了皺眉,他抬起右手,試著使出一招大光明峰的絕學,但幾乎同一時刻,只聽『喀嚓』一聲輕微的裂響,伴隨著一陣劇痛,此女右臂的骨頭卻是被生生震斷了,師映川強忍痛楚,連忙點了一處穴道緩解疼痛。

    「修為不夠,根本有很多功夫都無法使出,若是強行使用,身體就要被損壞……」師映川輕聲喃喃道,這也是他目前面臨的一個大問題,他雖然現在可以佔用別人的身體,但是他自己本身的修為卻沒有辦法也一起帶過來,包括天賦等等,如此一來,日後當他壽命將盡之際,如果佔據了一具普通人的身體,由一名武道強者變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小之人,這種巨大的反差怎麼能讓人甘心?

    「看來還得抓緊研究啊,有很多問題都還沒有解決……」師映川微微皺眉,在室內踱步,不過這時他忽然發現胸前沉重,感覺非常古怪,便又忍不住笑了,捏了捏這兩坨軟肉,但不知道為什麼,一瞬間師映川忽然就想起先前連江樓所說的『如果你是女子的話,我會娶你為妻,生下一些優秀的後代』這番話,頓時打了個寒顫,腦子裡不受控制地閃過許多荒謬可怕的畫面,一時間師映川噤若寒蟬,趕緊匆匆來到自己的軀殼面前,把身體換回來,然後趁著夜色將女屍帶出去私下處理了,做完這一切,師映川回到房中,然後打開了門,就看見左優曇正在門外守著,師映川道:「去休息罷……對了,明天跟我出門,去祭拜我母親。」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師映川便帶著左優曇出了王府,他們要去的地方走水路是最方便快捷的,兩人就包了船,順水而下。

    那個地方師映川只去過一次,就是當年剛出生的時候,連江樓抱著他離開之際,他已經記住了路,如今故地重遊,心中別有一番滋味。

    當初的破廟已經只剩了一些殘骸,師映川前幾年與瀟刑淚見面的時候,對方曾經告訴過他關於燕亂雲的埋骨所在,就是這間破廟旁邊,一時間師映川看看周圍,這裡沒有立碑,甚至沒有做一個墳包,地上俱是一片平坦,燕亂雲一代絕色尤物就如此悄無聲息地葬身於此,不禁讓人感慨萬千,師映川吩咐左優曇取出臨行前買來的香燭紙錢等物,自己親自動手焚燒了,又在地上倒了整整一酒囊的美酒,輕聲道:「……塵歸塵,土歸土,當年你所托非人,只盼你來世托生在一戶好人家,一生美滿平安。」左優曇靜靜站在旁邊看著,微菱的雙唇略略抿著,弧度優美,此時他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親族,因此雖是不語,唇邊卻隱隱流露出一絲微妙的情感,眼中不禁有些失神。

    一時師映川祭拜完畢,便擦了擦手,對左優曇道:「好了,我們回去罷。」左優曇點了點頭,把東西收拾了一下,跟著師映川按照原路離開。

    被包下的船還在岸邊等著,兩人上了船,師映川隨手丟出一錠銀子,叫人捉幾尾鮮魚下酒,此時河面上有淡淡的風,很冷,師映川站在船頭,腰間掛著別花春水,師映川修長的手指隨意輕彈著青色的劍鞘,鞘內的寶劍便隨著他的敲擊微微顫鳴起來,聲音很是悅耳,與此同時,師映川的另一隻手卻在捻動著那串由高僧開過光的金色念珠,口中低低念誦著《往生咒》,算是在為燕亂雲祈福,他如此一手執凶煞兵戈,一手托慈悲低眉,兩種互相矛盾的情態在他身上被糅合到了一起,有些古怪,也有些異樣的和諧。

    左優曇站在師映川身旁靠後半步的位置,一直等到師映川念完了《往生咒》,這才說道:「……劍子此次在搖光城,會停留很久麼?」師映川很隨意地將念珠在手腕上一纏,笑道:「當然不會,等到冊立儲君的大典結束之後,我們便回斷法宗,想來也就是近期了,很快。」

    師映川說著,忽然想到一件事,就轉頭問左優曇:「對了,我上次給你的那本劍譜,你現在練得怎麼樣了?」左優曇答道:「屬下愚鈍,如今不過是研習了十之三四罷了。」師映川似乎早有預料,點頭道:「差不多罷……你的資質算不得多好,但也不壞,自幼打的底子也還算堅實,日後雖然難有很大的發展餘地,但成為先天高手卻也並非不可能。」

    左優曇聽了,不覺淡淡自嘲道:「先天高手……可惜,我這一生卻是不可能有成為宗師高手的希望了。」師映川聞言,不免失笑:「宗師高手?這口氣果真很大,說實話,連我也不敢說自己十拿九穩,這天下之大,又有幾位大宗師?我小時候一心想學師父,成為像他那樣了不起的強者,所以整天拚命練功,貪快躁進,結果鬧得自己走火入魔,虧得有師父救我,這才撿回一條小命,後來就被師父教訓了一頓,才曉得自己真的錯了,日後若是能真的一腳踏入陸地真仙境界,那也不是靠拚死拚活練功得來的,重要的是心境,事實上,咱們先不說資質好壞這樣的話,只講你現在這樣的心境,就很難有大的突破。」

    這番話有些震動心神,左優曇心中一動,凜然受教,當下師映川乾脆又針對自己給左優曇的那本劍譜細細指點了一下,左優曇認真聽著,不時微微點頭,畢竟有人指點與自己埋頭摸索是很不一樣的,不然人人捧著秘籍苦練就是了,還要師父幹什麼?

    等到兩人回到王府,已經是快到傍晚了,晚間師映川與晏勾辰把酒暢飲,這次兩人卻是都收斂了些,到最後雖有幾分酒意,卻也不像昨日那樣醉得厲害,一時晏勾辰回去就寢,師映川再次吩咐左優曇守門,這次他沒有運功逼酒,而是帶著一絲醺醺然隱入了夜幕當中,不多時,師映川帶了一名死囚回來,放到地上,這便開始行事。

    左優曇在門外靜靜守著,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間卻聽到裡面有人彷彿吃痛地慘哼一聲,緊接著就是痛苦的喘息,並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左優曇聽出那是師映川的聲音,不禁心中一緊,不知道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又不能違背師映川的命令擅自進去,因此只得貼近了門,仔細聽裡頭的動靜,這時師映川已經一聲接著一聲地嘶啞顫吟起來,那聲音很小,但偏偏卻讓人汗毛也豎了起來,就好像瀕臨死亡的狼在啞啞低嗥,而且聽起來好像還有人在地上翻滾,如此一來,左優曇當真是聽得心驚膽戰,且不說人與人相處的時日長了,總會有感情,只講師映川是他的主君,他一身所繫都在此人身上,完全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局面,他就絕對不能讓師映川出事,否則自己也是大禍臨頭,思及至此,左優曇再也顧不得許多,立刻開門闖了進去。

    左優曇快步進到房中,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幕駭人的場景,讓他大吃一驚,師映川雙手正死死抱著腦袋在地上蜷縮,口中不斷發出可怕的低嘶,五官已經扭曲了,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他不僅僅是身體上正痛苦不堪,更好像是靈魂正受到了什麼折磨似的,旁邊則是一具穿著囚服的屍體,七竅中流出鮮血,左優曇見狀大驚,這一幕在任何一個武者看起來,都應該是走火入魔了,一時他心急如焚,急忙搶上前去,將師映川上半身扶起,顫聲道:「劍子?」

    師映川卻根本沒有回應,唯有呼吸正漸漸變得粗重,腦門上有青筋不斷地凸起,雙手抱頭低低嘶叫,全身大汗淋漓,左優曇把他抱在懷裡,急忙試探著將一縷真氣輸入師映川的體內,但這股真氣剛剛被逼進對方的身體,卻好像突然刺激到了對方似的,只見師映川猛地全身劇震,眼睛已經變成了血紅色,佈滿血絲,說時遲那時快,師映川彷彿一頭失去了理智的野獸一般,猛然間將左優曇撲倒在地,與此同時,只聽『嗤』的一聲,青年的外衣已被撕開了。

    這突如其來的遭遇令左優曇頓時呆了一呆,但就在他這麼一愣神的瞬間,師映川已經猛地一口咬住了他的肩頭,左優曇吃痛,不禁本能地痛哼一聲,此時師映川就好像沒有了神智,他在左優曇身上瘋狂地啃咬撕扯著,低沉的古怪聲音從喉中不斷地溢出來,眨眼間就撕開了青年的衣物,露出裡面雪白的肌體。

    師映川眼中已經猩紅一片,好似一頭出閘的猛獸,左優曇此時卻已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看著正對自己用力啃咬揉搓的師映川,知道少年這種情況應該是因為走火入魔所致,在這種局面下,憑自己的武功,又怎麼可能是失去理智的師映川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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