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這麼晚還不回去?」
蘭溪本來是到公司拿東西,沒想到老大的辦公室還亮著燈,就忍不住過來看看。
自打有了喬楚,就沒見過老大這麼敬業加班了,白天緊著忙著的把工作做完,到點兒一定回家陪老婆吃飯的。
不過她也清楚,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兩個人不彆扭一段兒才怪,可老大這幾天埋頭兒苦幹,廢寢忘食的樣子,完全是想用工作來麻痺自己,看來這次是遇到兩個人的劫了。
她是真想勸勸,可是回頭想想自個兒的事兒弄的一塌糊塗的,也沒什麼資格勸人家,還是省省吧,做好老大分配的事兒比較重要。
「讓你查的事兒怎麼樣了?」
三爺抬手捏了捏眉心,沉沉的靠在椅背上,肩膀隱隱的酸痛,提醒著他已經忙了一天沒動地兒了。
蘭溪挑了挑眉,看起來老大心情不大好,拉開椅子坐到了他的對面,將手裡一個u盤遞了過去。
「當年的事兒,錯綜複雜,不過終歸是逃不開一個情字,關係網我都分析清楚了,第一張圖片就是,後面兒的事兒就能明白多了!」
點開圖片,大概的關係網一目瞭然,看來喬連海並沒有撒謊,這其中的感情糾葛確實就如他說的一般。
葉東昇當時還是爺爺手下的一個勤務兵,遠沒有今天的家業,他與妹妹相依為命,妹妹長的漂亮,性子溫和懂事,彈得一手的好琵琶,這種滿身都是閃光點的女人,恐怕想不被人注意都難,更何況葉東昇對這個妹妹愛護有加,關懷備至,因為這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爺爺器重葉東昇,自然也會邀請葉之桐一同到雷家做客,年輕人很容易就熟絡了,那時候雷仲年,葉東昇本就熟識,還有一個就是雷仲年多年的好友,譚琛,很快就成了朋友。
不似雷家這種世家,有祖輩留下來的百年基業,譚琛的家是從父輩白手起家的,譚父去世得早,譚琛在年紀很小時就接掌了家裡的生意,是一個切切實實的實幹家。
自然,裡面還有很多別的朋友,不過最為出色的也當屬這三個人了。
雷仲年英俊儒雅,良好的基因,雄厚的背景,自然走到哪兒都是吸引人眼球的男人,可作為他好友的譚琛,卻絲毫沒有被這世代的光華掩蓋,卻有著他獨有的魅力。
端正的五官單拿出來好像都稱不上完美,可是組合到一起卻自然有一股英氣十足的氣質,雷紹霆記得小時候翻看過爺爺的相冊,問及父親身邊兒那個男人是誰,爺爺曾半開玩笑的說過那麼一句,『要說起來,阿琛反倒更像是我的兒子』,想來爺爺對於譚琛的器重和喜歡是毋庸置疑的,恐怕就是因為他與爺爺眉眼間相似的那股子英氣。
自然血緣是錯不了的,可是緣分這東西卻是注定好的,爺爺很喜歡譚琛,成了忘年交,與他說話聊天兒的時候恐怕比和雷仲年的時間要多得多,而雷仲年,更多遺傳下來的卻是莫宛如的優雅和精明,少了那麼一股子男人那種天生血性的勁頭兒。
作為兒子,在內心深處總是希望得到父親的認可和稱讚的,雷仲年無論從學歷,從長相,從各個方面,自認為是比譚琛要高上一籌的,卻沒想到,自己在父親的面前遠沒有一個外人受寵,這不得不個他的年輕氣盛上增添上一抹陰影,兄弟間也漸漸產生了一種無形的隔閡。
如果說這隱藏在心底的那份不甘爆發出來,皆因為一個人,那就是葉之桐。
葉之桐喜歡上譚琛是一見鍾情,那個年代的女人,不像現在的女人那般現實,那時候的譚琛雖然接掌了家裡的企業,但是比起雷家還是差的遠,可葉之桐看重的並不是這些,而是譚琛這個人。
譚琛的魅力不在於他手裡有多少錢,也並沒有過高的學歷,在雷仲年還享受大學生活的時候,他已經在為家裡的生計打拼了,可他卻喜歡讀書,博學多才,穩重內斂,但又男人味兒十足,對什麼事情都有一股子不服輸的勁頭兒,這樣的男人無疑對女人是致命的吸引。
初戀是美好的,情竇初開的男女總是會愛的真摯,又愛的極端。
因為葉之桐,雷仲年感受到了這個多年的好友對自己造成的威脅和影響是多麼的大,那種從未經受過的挫敗感令他開始計劃如何將本該是他應該擁有的東西奪回來。
「雷仲年,呵,竟然也如此幼稚過!」
雷紹霆看著那分析表,還有以他對父親的瞭解,大概將事情捋了出來。
「愛情面前,有幾個不幼稚的?」
蘭溪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一個晃神,彷彿想到了某個人,又很快恢復了慣有的灑脫。
「不過,你老爸這一招確實高明,將情敵打的永無翻身之日,不過這高明估計是在年輕的時候兒用光了,現在隨便給他下個套,他都毫不猶豫的往裡鑽!」
「就是因為他當年那一仗打的漂亮,自信到現在,如今有人用同樣的方法對付他,他依舊覺得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雷紹霆笑著搖了搖頭,再精明的人,總會有弱點,而雷仲年的弱點,就是過於自信。
「當年就是因為他抽走了集團的大部分資金注入創世來吞併譚氏企業,才弄的集團當時幾乎陷入癱瘓,才有了他與我母親的政治婚姻,就是因為他自私的爭風吃醋,卻犧牲了我母親的青春年華和一輩子的幸福,而我的母親竟然深愛著這樣一個傷她入骨的男人,世間的事情永遠都帶著一種上天對人的諷刺,不夠這樣的方法,雷仲年會用,別人自然也會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是報仇的最高境界,能夠真正把握和運用好的並不多!」
三爺提起當年的事,對於雷仲年的所作所為帶著嘲諷的意味,他始終為母親的付出不值,也對於雷仲年的無情和對責任的漠視而寒心。
這麼多年他對母親的恨,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推移,和兒子的降生而得到一絲絲的緩解,也許在他的心裡,這一切的一切,都應該葉之桐為他做的,才叫做幸福。
「逐年,『誅年』,這麼明顯的意圖,竟然不明白,你老爸這次不栽都難!」
「所謂活到老學到老,年輕時候沒有受過的挫折,看來要挪到這個年紀了,總要經歷一次,才知道什麼叫做失敗的!」
「老大,這事兒也得分誰,你不也是從未失敗過嗎?」
蘭溪豎起大拇指,對於雷紹霆對萬事都運籌帷幄的能力絲毫沒有懷疑,他才是這場遊戲的最終勝利者。
「完勝與慘勝,同樣是勝,前者風光無限,名利雙收,後者和失敗卻沒有什麼區別,如果這樣算下來,我也敗過。」
這句話意味深長,讓蘭溪莫名覺得心頭一陣兒的壓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在她眼裡如天神般無所不能的老大,卻在言談話語中總會不經意透漏著一種令人傷感的話語,多年過去後,再去回味那些話,依舊覺得唏噓不已,也有一些被慢慢印證。
他深不可測的心,不是誰可以解讀或者瞭解的,在他的身邊,並不是確切去學會某種技藝,更多的是一種人生感悟,讓她對於看待事物上又會多出更多的角度。
不過此刻,她能幫他解憂的事情即使辦好吩咐下來的事情。
「車禍的事情,我已經調查清楚了,從當時留下來的現場照片看,車的確是被動了手腳,喬連海說是剎車失靈,方向完全脫離底軸無法控制方向,車才直衝懸崖,其實問題不在於剎車,是在於行車電腦裡的汽車電子穩定控制系統。」
蘭溪又拿出了對於當時車禍現場以及車輛結構的分析。
「esp?有人修改了源代碼!」
大概看了一下兒,雷紹霆便明白了事故的真正原因。
「沒錯兒!」蘭溪點點頭,確認了雷紹霆的答案。
那個年代的車,只有寶馬奔馳這類好車某一系的車型才會配備這樣高端科技的esp車身穩定控制系統,本來目的是在車輛行駛過程中遇到雨雪天氣或者山路崎嶇打滑的時候,使車輛按照預定路線行駛,起到防滑控制的作用,可如果行車系統一旦被修改,不但不會起到防滑作用,反倒將方向控制鎖死在錯誤方向上無法改變,指使方向盤失靈,無法控制車體,跌落懸崖。
「直到現在,我國都沒有自主研發的esp系統,在那個年代,懂得這項技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略加思索,雷紹霆薄唇輕勾,看來要查的人範圍一下兒就縮小了。
「是的,我國曾經參與過這類系統研發的工程師名單都在上面了,而且那一場車禍,與伯母的車禍如出一轍,只是因為伯母那次是在平坦路面行駛,雖然那天下著小雨,車速又快,系統被修改,沒有啟動防滑系統,方向自動鎖死,但是十年前的車為了防止出現錯誤鎖死的狀態已經開發出手動解鎖的方式,那一次解鎖失敗,都是因為鏈接方向控制和車底橫樑的一個軸承斷裂,導致手動解鎖失靈,車才以一個高速行事的狀態撞上了迎面開過來的大貨車。」
蘭溪仔細的將二十年前葉之桐的車禍與蕭然的車禍做了比較,車禍原因都是因為行車系統被人篡改所致,不難看出,這決不是偶然,有人在背後操縱一切,那麼這兩場相似的車禍到底是出自一個人的傑作,還是第二次有人效仿就還要仔細挖掘才行了。
「先從工程師入手,找到他,就能找到背後那個人了!」
當聽到喬連海說起當年葉之桐的車禍,他就突然聯想到了母親的車禍,還有歐叔臨走前告訴他的話。
葉之桐的死,不是母親的責任,起碼不完全是母親的責任,他們都是被居心叵測的人算計了,所以他當日在機場並沒有激動的反駁喬連海的話,一切都找到那個人再對峙,才能將一切事情解釋明白。
「是,已經開始調查了!」
雷紹霆又翻看一邊,突然將目光落在了一個人的名字上,濃眉緊鎖,原來世界竟然如此小嗎?
「先去查這個人!」
修長的手指在那個名字上點了點,銳利的眸子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芒,隨即又靠回了椅背,這事情牽扯的人越來越多了。
蘭溪疑惑的接過來看了看,頓時眸光一亮,就覺得好像有些事情帶著某種聯繫,恐怕還真是這樣的。
「看來要抓緊時間了,這個人正在辦全家的移民手續!」
哈弗大學的一位心理學教授研究過一個「六度分隔理論」,就是你和任何一個陌生人之間所間隔的人不會超過六個,也就是說,最多通過留個個人,你就能夠認識任何一個陌生人。
足以見得,這個世界有多小,人與人之間離的是多麼得近,看似不相干的人卻有著某種緊密的聯繫,只要用心挖掘,總會神奇的將他們聯繫在一起。
……
自從雷紹霆摔了那碗麵後的兩天,便沒再回來。
喬楚不知道自己應該以一個什麼狀態來面對如今兩個人的關係,發了瘋似的想他,又很是不想見到他,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矛盾感覺。
這兩天就是在這種矛盾中煎熬著,卻也沒想過要出去,因為這裡的監控她已經看得明明白白,即便是跑出去,他應該也是第一個知道的人,他並沒有刻意鎖門,因為他知道,她根本走不遠。
每天早晨九點都會有人送來新鮮食材,今天也不例外的門鈴準時響起。
從大門接過紙盒的時候,那個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盒子才轉身上車離開,等她將東西抱回房間收拾時,發現了裡面的手機。
開機後,一條短信進來,電話號碼是她熟悉的。
——楚楚,方便時,打電話給我。——
看來譚明軒很明白她現在的處境,走到了洗手間,撥通了電話。
「楚楚,你還好嗎?」
「我很好,你放心!」
想著那日她暈倒前,譚明軒還在,後來的事情,她卻不知道了,當然也不能問雷紹霆,如今聽到他的聲音,知道他沒有因為自己而受到牽連,心裡有了些許的安慰。
「喬叔叔現在很好,你也放心!」
知道她最擔心什麼,所以先將他探得的喬連海的消息說了。
對於這件事,他也奇怪,為什麼雷紹霆沒有對付喬連海,只是將他軟禁了起來。
電話那頭的聲音永遠是那麼的沉穩安靜,讓喬楚的心聽了也倍感安心,上天待她也算不薄了,發生了這麼多的生離死別,卻有一個譚明軒這樣的朋友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在最危難的時候,身後總會有一雙溫暖的手撐著她,為她保駕護航。
心中的感激顯然用言語已經是遠遠不能表達的了,如果真如爸爸擔心的那樣,以為譚明軒是她的哥哥,這個關係倒真是讓她既欣喜又釋懷了,可真的有那麼巧的事嗎?如果真有一個這樣的哥哥,那真是她的幸運。
「謝謝你明軒,沒有連累到你就好!」
「呵,是我的疏忽,在同一個地方栽倒兩次,那個短信是雷紹霆發的,我早該意識到的,沒辦法,遇到你的事情我總是糊塗的那個!」
譚明軒不禁苦笑,上一次是這樣兒,這一次又是,他都沒有細想,為什麼剛剛通過電話,喬楚還要發短信過去再懇切的感謝一次,可是關於她的請求,他又怎麼忍心拒絕,哪怕不清楚電話那頭是誰發來的短信,卻還是不想失去任何一個與她聯繫的機會。
每個人都會有弱點,而他的弱點就是對喬楚的貪戀,一絲一毫聯繫都不想錯過的貪戀。
「什麼短信?」
「沒什麼……他沒把你怎麼樣吧?我也試圖聯繫你,可是你一直沒接電話,我才查到了這裡!他軟禁你?」
譚明軒語氣依舊平緩,可是心潮翻湧的卻是想立刻將她救出水火的強烈心情,他太瞭解這個男人了,霸道獨行,從來都是以自我為中心的,對於喬楚,他那所謂愛的方式永遠都是強勢的佔有,而不是對等的尊重。
「沒有,我很好,真的!」喬楚笑了笑,溫柔的回答。
她不能和譚明軒多說什麼,因為只要她一句想離開,恐怕譚明軒會不惜一切代價的將她帶離這裡,這是她與雷紹霆之間的事,實在不應該再牽扯到其他人,她給他找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這也許就是差距,她給雷紹霆帶來麻煩的時候,會覺得很坦然,覺得他本來就應該是她的倚靠。
而對於譚明軒,她總是不自主的將一切算計的很清楚,不到萬不得已,總是不想麻煩到他的。
更何況,現在她也不算被軟禁,是心甘情願留在這裡,為爸爸做的事情贖罪的。
「楚楚,你聽著,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沒有將這件事攬到你的身上,上一代的恩怨,不要壓迫者自己去承擔不該是你來承擔的責任!」
他又怎能不明白她的心思呢,本來對雷紹霆有情就割捨不下,而如今這樣尷尬的情形,她更是將自己豁出去了,可是她到底是贖罪更多一些,還是不捨更多一些呢。
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她那樣一個柔弱的肩膀,柔弱的內心,到底強大到什麼程度,此刻還能淡然的和他講著電話,重重壓力,會將她壓垮的。
「有些事情,本就是我該承受的,承受了才能慢慢去接受,逃避永遠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你也應該很瞭解我的不是嗎?不過我答應你,遇到困難,一定會找你幫忙的!」
最後一句話說的信誓旦旦,給不了譚明軒別的,卻可以給他朋友間的信任,也許她有些事情可以去騙雷紹霆,但是她不想騙他,因為這是她唯一能回報給他的了。
「好,打完了電話就關機,這條線他們查不到,如果你有什麼困難,我隨時都會幫你。」
喬楚答應下來,掛了電話,關了手機,放在了一個隱蔽的地方。
呆呆的坐在窗前,美麗的風景總會讓人心變的安靜下來。
儘管說著自己很好,想必譚明軒也清楚她的處境,不然也不會用了這樣的方式把手機送進來了,也許他不會明白為什麼自己甘願被軟禁在這裡,沒有想過要出去的念頭。
因為她愛他,瞭解他,知道他心裡到底在為什麼痛著。
每一次經歷一些事情的時候,最會讓人對彼此加深瞭解,但有的時候瞭解並不會減輕誤會和矛盾,就似一把雙刃劍,總會在更深一步的瞭解後弄的滿身傷痕。
至今還後悔著那晚開開心心的煮了面後,要問那句話,明知道爸爸好好兒的,不應該再去挑戰他忍耐的底線,本來他能放過爸爸已經是萬幸了不是嗎?
在他看來,她的舉動目的非常單純,她言語上的迎合,她生活上的順從,還有對他狂野掠奪的主動配合,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爸爸,就像兩個人的開始,就像她努力的救弟弟時一樣。
當兩個相愛的人又兜兜轉轉走回原點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彷彿有種不可逆轉的能量,就直直的杵在那兒,讓你無法忽略,無法面對。
也許他明知道她不是那個意思,可偏偏要那樣誤會著,其實那不是折磨她,而是折磨他自己,那是他無法為他的母親報仇的自責和愧疚,那是他無法像以前一樣冷情果斷而痛苦和掙扎。
他不拿著她來宣洩這口氣,又能找誰呢?
痛苦嗎?委屈嗎?
不會,一點兒都不會。
正是因為這樣兒,她才知道,她始終是他心裡最親近的那一個,所以他才會肆無忌憚的宣洩著心底的壓抑,才會毫不掩飾的發洩這憤怒。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不能在他最脆弱的時候選擇逃離。
------題外話------
肚子疼啊肚子疼,爺趴著去了,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