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道術!大言靈!」
隨著二之宮的大聲詠唱,咒力匯聚到了他的雙手。就好像是兩個閃著五彩光芒的手套一樣,迅速地延伸到了他的手臂上。
不,還不只是這樣。
那樣龐大而且無底的咒力,怎麼可能僅僅包覆住他的雙手呢?
咒力的延展,還在繼續。
好像是從天外飛來的鱗片,咒力不斷地形成實體「鑲嵌」到了他的身體上——這種說法才是正確的。
閃爍著炫彩光芒的咒力很快就漫過了他的肩膀,於胸膛順利會師,接著便勾勒出了如同輕甲般的流暢弧線,將二之宮言的軀幹輕輕地護住。
越過了他的小腹之後,咒力似乎終於消耗殆盡,但是接下來更加奇異的一幕出現了。
那些靈體——卡斯迪奧魔女們的靈體湧向了他的身體。
像是為了給他的盔甲添磚加瓦般,魔女們充滿咒力的靈體衝向了他的身體,構成了那最後一道防線。
像是金屬,又不是金屬的盔甲,在二之宮言的身體上浮現了。
它們可以像是羽毛一樣輕,卻也可以像城牆一樣堅固。
二之宮言反覆捏著拳頭,確認自己身體的狀態。全身充滿了同伴們傳來的力量,讓他整個人都陷入了奇怪的狀態之中。
能贏!
不期然的,心中有著這樣的信心。
所以即使面對著難以取勝的敵人,他還是踏出了一步。
「投降吧,弗洛蓮斯小姐。」
「真是……戲劇般的大轉折呢,二之宮社長。沒有想到竟然還藏著這樣的後手,真是讓我吃了一驚。」
夢少女怎麼會不明白,他那身盔甲的意義。
那是咒力的直接運用更進一步的技術,被稱之為「物質變化」的領域。
將咒力作為最底層的元素,構成想像當中的物質並且直接控制它們。所謂的龍,恐怕也不過就是做到這一步吧??將各種災厄用咒力來展現,這兩者之間的本質是一樣的。
難道說,這就是星道術最後的階段嗎?
「原本,我就不是一個人啊,忘記了這一點的我,也的確很過分呢。」
他笑了笑,然後伸出了右手。
由他的意志所驅動的光輝,如同流水一般在他的手掌中聚集起來,就像是一根春芽似得快速生長,它們形成了柄和鐔,而接著很快就又構築出了閃著白光的刀刃。
「事先說好哦,這可不是言靈。」
他將太刀握在手中,然後輕輕地晃動了一下。整把太刀便突然變得模糊了起來,好像是即將融化在空氣中般讓人捉摸不透。
「雖然不是言靈,但是破壞力卻變得更加誇張了。」
那個刀尖正在發出高頻的震動波,光是聽到一陣如同蚊子飛舞的嗡嗡聲夢少女就可以斷定那到底是何種作用,又會有著怎麼樣的破壞力了。
恐怕,只要被刀尖擦到那麼一下下,身體就會被撕裂成兩半吧?
她用無奈又有些讚賞地語氣說道:「這是禁忌哦,二之宮社長。你如果到達了這個階級的話,協會是不可能不聞不問的。說到底,想出這種辦法來和我戰鬥的你,現在其實已經只剩下成為我的同伴這一條路了。」
咒力的物質化——這是龍所掌握的技能。
和咒力的直接控制不同,是更加高階的技巧,雖然名為技巧,但是這種技巧卻不可能由人類來掌握。
要做到這種事情,就只有龍才可以。
換言之,二之宮言,現在已經變成了「魔法」。就算是他在這裡戰勝了夢少女,他的居身之所也已經消失了。要麼是被協會所逮捕,成為實驗的材料;要麼就是螺旋之蛇一樣,藏匿自己的行蹤,成為協會的敵人。
不管怎麼說,他都已經沒有退路了才對。
「所以我說,這是一個巨大的錯誤。我曾經也這樣認為並且誤會了這個魔法的真諦。」
他又向前踏了一步。這一次,不在地動山搖,而是將之前那些震動給平息了下來。恍然剛才那只是黃粱一夢般,就連滲著危機四伏氣味的空氣,也從此煙消雲散。
「但實際上,換位思考一下就可以發現了,我根本就沒有變成龍的需要,想要掌控這種程度的咒力,變化出這樣的物質的話,只要一個條件就足夠了。」
這是在開什麼玩笑??
夢少女的腦海裡竄過了這樣的咆哮。
就算本性並不是這樣歇斯底里的女人,但是她還是想要這樣尖叫——這是她身為「魔法師」的本能。
能夠到達這個階級就已經是天大的福惠,對於魔法師來說,這是向上天祈求都得不到的機緣,可是他卻說,根本就不需要變成龍就能夠做到這一點。
這是完全不合邏輯的,也是不魔法的。
如果沒有付出的話,哪來的得到呢?
不,總的來說二之宮言這個人就不能用常理和邏輯來推斷,事實上他做出來的事情可沒有一件事是符合所謂的常理和邏輯的。
夢少女,也必須轉換自己的思考方法。
自己原本就被成為厄運和乖戾的魔女,而二之宮言其實是自己之上的怪物。若是按照意外的事情和他本身的素質互相呼應的話,那麼得出的結論就是……
「gon……(龍之使者)。」
該死,原來這個最重要的東西,被她所忽略掉了。
這樣低級的錯誤,簡直不可饒恕。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如果自己不能使用這股力量的話,讓可以使用的人來使用就是了。
二之宮言作為一個魔法師來使用這股力量的話,必然會變成魔法。可是如果讓本來就是魔法的怪獸來使用這力量的話,豈不就是順理成章了嗎?
但這也正是魔法師會犯下的錯誤。
魔法師所信任的,就只有自己而已。若是讓別人或者別的什麼東西來控制自己,那才是魔法師最不能忍受的事情。或許將其稱之為魔法師的傲慢還會比較貼切一點。
「沒錯,雖然我不能變成龍,卻可以讓龍與我一起戰鬥。」
二之宮言頓了頓,似乎是在組織著詞彙,但很快他便放棄了。
「想要找一個好一點詞彙來形容這種關係,可真困難的呢。恐怕人類的語言裡並沒有能夠準確形容的句子或者詞語吧。不過,按照我的想法來說的話,那麼……咒力並不是為魔法而生的。」
他說出了,會被任何魔法師們鄙視和咒罵的說辭。
鑒於他總是很隨意地踐踏魔法師的自尊這一點,夢少女已經見怪不怪了。她乾脆收起了自己手中最後的魔法,擺出一副聆聽的樣子,微笑地看著二之宮言。
那模樣彷彿是魔法學徒熱切地看著導師授課一樣。
「咒力,或許是這個星球為了讓人與人,人與星球聯繫起來的道具也說不定。」
這種異想天開的事情,恐怕也只有二之宮言能夠說的出口吧?只要是任何一個魔法師,都是不會接受這一說辭的。
咒力,是用來改造自然,追求真理的工具。
這樣的說法,才是魔法師們廣泛認可的。
不管是何種魔法,其本身的根基便是如此。將其視為第一要務而進行學習,研究和傳承。這才是魔法師們數千年來的歷史的解說。
而二之宮言這樣的說法,夢少女無法接受。
不要說是現在和他敵對的自己,任何一個魔法師都無法贊同這種說法。
那就好像是在說,魔法師們從最初開始就弄錯了一樣。這比起魔法師是普通人這樣的侮辱更令人無法接受。
這樣一來不但魔法師是傻瓜,就連延續下來的歷史都變成了無意義的浪費時間。那到底是為了什麼而鑽研的魔法,為了什麼而獻上了每一代,每一人的血與肉?
如果承認了二之宮言的話,就是否定了整個魔法師的歷史。
簡直是可笑。
簡直就是戲言。
夢少女就連笑都笑不出來,甚至連哭都沒有辦法哭。
這到底,這究竟是什麼啊!
「真是……讓人無話可說呢,二之宮社長。」
「是我唐突了……所以我才說,我沒有辦法找到一個像樣的詞彙,來解釋這些感悟到底是什麼。我只是感覺到了社員們熱切的期盼,還有龍對我的恩寵而已。」
欠了欠身,他像是在向誰行禮一樣。
「構築我和他們之間的橋樑,毫無疑問就是咒力。這東西並不是為了讓我們互相爭鬥才聚集在一起,而是為了讓我們互相扶持,才會存在的東西吧。」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夢少女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而同時最後的機會也這樣溜走了。
從天花板上,傳來了如同打雷一樣的轟隆聲。
彷彿是要將世界劈成兩瓣一樣,那可怕的聲音由遠及近,恐怕再過不久就會來到他們的身邊吧。
「時間到了,還是請弗洛蓮斯小姐你投降吧。應該是協會的魔法師終於回到了昆川流的樣子,現在的你消耗了那麼多的咒力,那麼多的精神力,一定不會是他們的對手。」
「我可不記得,我有留給別人夾著尾巴逃跑的印象……不過,的確如二之宮社長所說,勝負已經揭曉。」
她臉上那抹淺淺的微笑,此時終於消失,留下的只有一個名為「夢少女」的空殼還站在這裡。
「很遺憾,我的確要就此告辭了。但是離開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說。雖然您說您不會觸犯禁忌,但是對魔法師來說,只要接觸到了那個境界,那本身就是會招來毀滅的鑰匙。就算我在這裡不出手,協會也很快就會對卡斯迪奧進行『保護』,要求您交出這個魔法吧。到時候不光是協會,任何一個魔法結社都是您的敵人。」
她用強調的語氣,再次聲明了自己的立場。
「但是,我們螺旋之蛇,隨時歡迎您和您的結社加入……」
就連「再見」也沒有說一聲,夢少女,弗洛蓮斯·琳恩再次化身黑煙鑽入了地下,消失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比起她的突如其來,她的撤退顯得如此單調而乏味。將剛才的那數場大戰變成了一場鬧劇讓人懷疑自己的眼睛。
可是,卡斯迪奧們的魔女不會這麼認為。
「真的不要緊嗎,社長?」
自二之宮的魔法展開便站在他身後的清水美沙緒問道。
「剛才,明明有抓住她的機會和能力吧?」
「是啊……但說到底,我還是欠她一個人情,叫我立刻出手——我做不到那種事情。」
若不是夢少女的援手,恐怕久遠寺香織此時就已經斃命了。就算是僅僅回報這一點點的恩情,二之宮言故意放走了夢少女。
「反正,總有一天會再相遇的。」
「這樣啊……」
那究竟會是,什麼時候呢??